第19章 第 19 章
屋外的那抹阳光还没有散尽,在慕秋凉一步步走近时,灼灼光影下,云初念更难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自昨日第一次见到慕秋凉,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别人身上从来没有过,她分不清这是什么,唯一能让她确认的是,他每次看她时,她都能准确地察觉到他的目光,而他也能在她看他时,及时地迎上她的目光。
就在此时此刻,他看着她,那种想要从她眼睛里探寻到心底的迫切神情,她看的懂,也看的极其紧张。
他们以前明明不认识,为何会有这么强烈的熟稔感呢?
云初念的脑袋依旧是懵的,她紧紧抓着衣袖,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只是退着退着,就退到了门槛上,然后就毫无防备地跌倒在了地上。
在倒下去的一瞬间,她的脑子立即清醒了,原来,这不是梦。
既然不是梦,那他为何看她的眼神那么与众不同呢?
她还蹲在地上傻愣着,慕秋凉已经走到她跟前,他轻扯了一下裙摆,蹲下身,望着她复杂又滑稽的表情,好看的眼尾微微扬起,唇边露着一抹浅浅笑意。
他……他竟然笑了。
她眨了眨眼,脸颊红的跟刷了红漆一样。
他望着她,往前倾了倾身,宽大的衣袖落在她的手臂上,还带着很好闻的果香,这种果香和梦中与他亲吻时一模一样。
怎么……怎么连果香都一样?
他还在靠近,他的脸颊几乎要贴到她的脸颊上,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甚至还能隐约听到他的心跳声。
这……这又不是在梦里,他凑这么近做什么?
正在云初念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时,慕秋凉突然伸手捡起了她旁边的扇子,清声道:“扇子掉了。”
扇……扇子掉了?
还好,是扇子掉了。
他说罢,向后撤了一下身,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然后把绣着梨花图案的团扇放到她手里,瞧着她通红的脸颊,唇边又露出了浅浅笑意,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请郎中?”
又来一个为她请郎中的。
云初念一时恍然,支支吾吾地回道:“不用了夫……二公子。”
这……怎么还嘴瓢了呢?
她急忙别过头去,伸手掩住脸颊。
慕秋凉没做声,向她伸出一只手,她侧目瞟了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应该是想扶她起身。
她没伸手,扯着裙摆自己爬了起来。
这时候,被娘亲叫走的玲月匆匆跑来,看到云初念脸颊依旧通红,神色异常,担心问道:“小姐,您的脸为何还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若是生病了千万不能耽误,我现在就去帮你请郎中。”
云初念尴尬地抓住玲月的胳膊,小声道:“玲月姐姐别去请郎中了,我没事,就是热的了,你干脆去帮我请个法师吧!”
“法师?”玲月满是吃惊,“请法师做什么?”
“驱邪。”
“驱邪?”玲月愣住,问她:“小姐可是为了昨晚和午睡时的梦担忧?小姐,您到底做了什么梦?”
云初念偷偷瞟了一眼慕秋凉,见她正看着自己,没有回答,拉着玲月就往外走。
玲月忙问:“小姐,您去哪?法师还请不请?”
“我回房换身衣服,请法师的事,回头我再与娘亲商量吧!”
玲月点头:“好的小姐,慕将军去帮夫人搬东西了,马上就回来,您一会先在前堂里等着。”
云初念这才想起慕秋淮。
云初念回房换了件粉色衣衫,这时候慕秋淮已经回来了,他看到她,热情地迎上来,把准备好的礼物放到她手里。
云初念望着手中极其精致的木盒子,有些茫然。
慕秋淮帮她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串质地上乘的珍珠项链。
项链精致又漂亮,看起来与云初念十分般配。
云初念惊讶地看向他。
慕秋淮轻笑道:“昨日你送我那么贵重的画,我也不知送你什么好,这个项链你看看喜不喜欢,这是我母亲出嫁时戴的,母亲说,希望你出嫁时也能戴着它。”
听闻此话,云初念连忙把项链放回他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多谢王妃和慕将军的好意,这礼品太贵重了,我要不得。”
慕秋淮没想到她会拒绝的如此干脆,神色变了变,又把项链放到她手里,温声道:“你我已经订婚,你就是我未来的妻子,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新婚那日戴上它,一定非常漂亮,听话,收下它。”
新婚……
看来他没有退婚的打算,他还想迎娶她。
云初念有些为难。
这时候娘亲周韵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云初念手中的珍珠项链,她眼中闪过惊喜,不想慕秋淮一介武将,还挺会讨女子芳心的。
“伯母好!”慕秋淮给她行礼请安。
周韵急忙把他扶起,瞧着这个未来女婿越来越喜欢。
慕秋淮看了一眼还在为项链犯愁的云初念,对周韵道:“伯母,我今日前来其实还有重要事情,这串项链乃是我母亲婚嫁时所戴,意义非凡。今日母亲让我带来送给初念,希望初念能在与我成婚那日戴上它。”
周韵没想到王妃竟会如此重视这门婚事,忙笑道:“王妃真是有心了。”
她说着转头看向云初念,拍了拍她拿着项链的手,嘱咐道:“丫头,这么贵重的东西,还不快收起来。”
云初念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这个时候也不好驳慕秋淮的面子,只好暂且收下。
这期间,慕秋凉一直在一旁站着,从大哥掏出母亲的珍珠项链时,他的神色就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周韵注意到了他,瞧着他依旧青松一般的身姿,在心中叹息一声,她一大早就听说了三院要迎接慕秋凉的事情,三夫人还大张旗鼓的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番。
起先,她还为慕秋凉看上云竹感到可惜,可是后来,见云媮那丫头根本就不上心,便也无所谓了,慕家这俩好大儿,他们摊上一个就知足了。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慕秋凉就被三院的人叫走了,而慕秋淮却提议让云初念帮他画一张画像。
云初念一开始有些不愿意,因为画一副画像起码也得一个多时辰,她怕慕秋淮性子急坐不住,但是慕秋淮却坚持要她画,最后她无奈答应了。
今个不算热,还有徐徐凉风,前院花园的凉亭里更为凉快。
6 慕秋淮帮云初念抱着画具来到凉亭里,然后把画具一一摆放好,还帮她泡了茶和打了洗笔用的水。
花园里的景色很美,凉亭里的视野也比较开阔,云初念摆好画具和模特坐的椅子,招呼慕秋淮坐下。
慕秋淮是头一次做画像模特,既紧张又拘谨,他坐下以后,连手都不会放了。
云初念帮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开始动笔。
云初念以前很少人物写生,这一次直接画自己的未婚夫,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看到慕秋淮紧张的表情,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
慕秋淮大概坐了半刻钟云初念才刚画好他的大轮廓,此时的慕秋淮已是满头大汗,有点坐不住了。
云初念见此,放下笔,问道:“慕将军,要不歇息一会?”
慕秋淮不想打断她的思路,硬着头皮回道:“我没事,你继续画,是天太热了。”
云初念没再做声,拿起笔,继续画,她把他的五官定了型,还没开始深入刻画,他又有些坐不住了,他一边的肩膀已经开始倾斜,位置也坐偏了,眼睛还不住地眨。
云初念觉得他有些逞强,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个急性子,却偏偏挑战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他一个常年在外征战的武将,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耐心坐上一个时辰。
云初念再次寻问他:“将军,休息休息喝点水,今日天热,实在为难你了。”
慕秋淮连忙摆手:“不为难不为难,我没事,你继续。”
云初念只好尊重他的意思继续作画。
此时不远处,被云竹领着赏花的慕秋凉,视线早已落在了云初念的身上。
他瞧着她专注地看着大哥画画的样子,心中有了一些细微波动,一旁云竹说的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走着走着,一双脚不听使唤地往凉亭的方向拐了一下。
云竹见他转了弯,也只好跟上他。
二人到了凉亭里,认真画画的云初念并没有察觉,还是慕秋淮喊了一声“二弟”她才停下笔转过头来。
云初念望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慕秋凉,脸颊又不由地红了,他不是去三院了吗?怎么又跑到前院里来了?
此时云初念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慕秋淮的大形画好,虽然还没有开始画细节,但只是大形就把慕秋凉画的惟妙惟肖,尤其是五官和形态,简直画的出神入化。
云竹瞧着云初念的画,轻轻拢了一下秀眉,云初念果然还是云初念,她的画确实是他们其他兄弟姐妹不能相比的。
云初念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回过身,准备继续画慕秋淮。
“姐夫!”这时候,云漓突然匆匆跑来,一边往凉亭里跑一边道:“姐夫,你快跟我走。”
慕秋淮闻言蓦地站起了身,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目光已经迎上了跑来的云漓。
云初念见此,拿着笔的手不禁僵住,笔尖上蘸的黑色颜料滴在了她的衣裙上,染黑了一小片。
“姐夫,我大姐和大姐夫来了。”云漓冲进凉亭,跑到慕秋淮跟前,微喘着气道:“我大姐夫的小叔子是礼部侍郎,他听说姐夫今个来云府,便随着大姐和大姐夫一起过来了,时下正在大院里等着你。”
礼部侍郎晋玉凡,南商晋家的小公子,云漓大姐的小叔子,今年二十三岁,才华横溢,功勋卓著,可以说是小辈官员中最杰出的一个。
慕秋淮听闻过此人,也曾感叹过他的才华,没想到他竟然与云家有些亲属关系,他特意跑到云家来见他,那他自然得见一下。
只是初念的画还没有画完。
“姐夫,愣什么?快走呀!家里人都等着你呢!”
云漓完全不顾及旁人,也不与慕秋凉打招呼,更没有看一眼云初念,只是催着慕秋淮。
慕秋淮看了一眼云初念,此时她已经开始收拾颜料了。
“初念。”他走近云初念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礼部侍郎都来了,我得过去一趟,我们改日……再画。”
还画?她可不想画了。
云初念“嗯”了一声,道:“那你去吧!”
得到允许,慕秋淮甚至都没再说第二句话就跟着云漓离开了。
云初念坐在凳子上,把用过的毛笔在水桶里洗干净,然后掏出手绢沾了点清水,把滴在衣裙上的黑色颜料擦了擦。
这件粉色裙子她很喜欢,第一次见慕秋淮时是裁缝连夜赶出来的,可惜只穿了两次就弄脏了。
她擦了一会却怎么都擦不掉,皱着眉,气愤地使劲揉搓着衣服,可是无论怎么揉搓,上面的黑色颜料都搓不掉,无奈,她叹了口气,甩手把手绢扔进了水桶里。
“脏了就别要了,再买套新的。”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云初念转过头来,看到了还未走的慕秋凉。
她微怔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又转回头来,继续收拾画具。
“颜料都挤出来了,别浪费,你帮我画。”身后又响起了慕秋凉的声音。
画他?
云初念站起身,忽然发现云竹已经不见了,时下凉亭里只剩下她和慕秋凉。
慕秋凉望着她惊讶的神色,为她解开了疑惑:“我让我的随从把云竹叫走了,云竹可能一时回不来,我坐得住,你画我。”
云初微皱了下眉,觉得有些不妥。
慕秋凉没再争取她的意见,轻步走到椅子前坐下,整理了一下衣衫,道:“开始吧!”
开始吧?她还没有答应。
云初念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慕秋凉却很执着地坐着不走,她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好又把画笔掏了出来。
“可能需要一个多时辰。”云初念换了一张新纸,提醒慕秋凉。
“嗯。”慕秋凉轻轻应了一声,“一个时辰对我来说并不长。”
云初念抬头看他,他也正看向她,两个人对视一眼,云初念的脸颊又开始红了。
云初念缓了下神,对他道:“你往左边挪一挪。”
慕秋凉很听话的往左边挪了挪:“这样吗?”
“不是,挪过了,再往右一点。”云初念指点他。
“好,这样吗?”慕秋凉又问。
云初念应了一声,又说:“把头抬起一点点,眼睛……眼睛往远处看吧!”
慕秋凉这次没听她的话:“往远处看眼睛不舒服,我这样就行。”
这样看着她就行。
云初念:“……好,你再往右边侧一点身子,把垂在前面的头发放到后面去。”
慕秋凉往左边侧了侧身。
“不是。”云初念纠正他,“往右边侧身。”
慕秋凉稍微动了一下,说:“我不太会。”
云初念放下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往右边指引他,慕秋凉随着她的手动了动。
“这样可以了。”云初念满意地点了下头,又指了指他垂在身前的头发。
慕秋凉没动身,轻声道:“怎么做,你帮我。”
云初念看着他,在心中提醒自己,作画之人不能对模特有任何的杂念,于是她走近他一步,伸手撩起他的头发,帮他放在了身后。
她往前倾身的那一刻,他的脊背不禁僵挺住,近距离的看着她,闻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突然有一种回到前世的错觉。
记得那晚他洗漱回来,随意披了件侵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她面前,她直挺挺地坐着,又惊又羞地望着他。
他坐下来,帮她把满头的金钗玉簪取下,又帮她把头发一点点拆开,最后还塞给她一个家里嬷嬷特意缝制的圆房前洗澡用的香包。
她握着香包问他:“这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催她快去洗漱,结果她洗完回来,整张脸都是通红的。
她问他为何洗了澡身上依旧这么热,他假装没有听到,走到桌前把蜡烛吹灭了。
而眼下,再近距离看着她,不知为何,那种感觉……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