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谢敏的情况逐渐稳定,傅闻安不便久留,他将一支装备精良的私军和医疗队留下护送,又吩咐在北面防线的黑枭前来接应。

“先上去等我。”傅闻安一拢谢敏的外套,克制地在他眉尾抚过。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谢敏说。

“记得。”

目送对方远去,谢敏脸上脆弱情态一扫而空,他看向角落的邮差,两人视线一碰,邮差神色凝重几分。

——你不去的话他可能会死。邮差用唇语道。

——所以我需要你。

——我?

——我要你带我离开。

——看来你也没想象中那么听他的话。

——做还是不做?

——我还有不做的权利吗?

——我不会威胁你。

——是我问心有愧。什么时候走?

——等着。

等?

邮差摸不清谢敏在打什么算盘,还想再问,对方的身影被黑枭挡住了。

“我们该出发了,谢长官。”黑枭核对完人数,当即吩咐众人动身,傅闻安临走前要他时刻守在谢敏身边以防万一。

“北面防线状况如何?”谢敏自然地问。

“我来之前一切正常。”黑枭语气并未停顿,但谢敏能察觉他话语里隐藏的斟酌与谨慎。

医疗人员抬着担架穿过小道,前头后尾被私军保护,途中遇到的巷战不在少数,但有足够的火力压制,一路平安无事。

他们转移至一处通道口,四周枪声响亮骇人,众人隐匿,在暗中埋伏了一队路过的敌人后,邮差拿走了殉道者的一台内部通讯器。

“有消息吗?”谢敏躺在担架上问道。

邮差在他身侧蹲下,假装没看见黑枭及身后众人投来的警惕视线,轻车熟路地操作,浏览一遍界面和消息栏。“没有异常。”

“你的表情可不像没有异常的样子。”谢敏调侃道。

邮差情不自禁握紧了手中的通讯器,他盯着谢敏,不见对方眼里的笑意,反倒沉静深邃,简直把他看穿了。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正常人在溃败之时会尽可能保留有生力量。如果子爵判断获胜无望,会立刻通知所有殉道者成员撤出地下二层,而不是继续鼓舞他们冲锋陷阵。”谢敏说:“沉降装置还有其他开关对吗?我猜,是在窄门里?”

“我不能确定,子爵并非完全信任我。”邮差沉声道:“他在用所有殉道者的命做赌注。”

“人命是最轻贱的筹码。”

“他不应该这么做。”

“那就努力阻止他。”

“我……”邮差欲言又止。

谢敏看出他内心犹豫,不再追问,转头看向远方。

高处,狂奔的人影向下不断倾泻子弹,零星枪响试图阻止他靠近的脚步,但无济于事。

打空的弹夹从高空掉落,穿梭在空中走廊的陈石一个滑铲靠到掩体箱后,他拿出新的弹夹换上,利落上膛,连续几枪精准命中,身后穷追不舍的小尾巴终于没了动静。

他额头浮着细密汗水,就着袖口随手一抹,拿出通讯器查看地图。

他离地图标记的地点越来越近了。

南侧炼制炉群靠近消防栓的窄门。据消息,子爵会从这里逃离。

低矮的炼制炉区在眼前展开,不同于工业用炉,炼制炉低矮,分布密集,排气口处有部分焦黑,作为连成一片区域的天然掩体,即便在高处眺望也无法看清全貌,死角众多。

执政官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必须迅速找到子爵的位置,发出精确定位,并尽力拖延时间。

思及此,陈石立刻动身,他腰间钩索探出,向下猛地一跃,钩索抓牢,整个人如一线阴影迅速划过,在地上翻滚一圈站起后,向前摸去。

气氛安静到窒息,进入南侧区域后,始终萦绕耳畔的枪炮声消失不见,偌大厂区落针可闻,大片建筑阴影在地面交错,勾出墨水一般的色块。

陈石走出拐角,突然见上方闪过光亮,他猝然后退,一排子弹当空射下,在墙角和地面留下一片密集又清晰的弹孔。

枪声如石破天惊,打破死一般的氛围。

陈石看清对方架在矮炉换气口旁的观察镜,稳稳抬手一枪击碎,对方见势不妙开始移动,陈石当即追了上去。

两人在移动中相互开枪,但都不能成功射杀对方。那人拐进炼制炉区的连通通道,陈石紧随其后。

灰白墙壁包裹着看不见尽头的连廊,弥漫着干燥石灰气味的空气使周身氛围更为阴森冰冷。陈石跑过一个十字岔路,正要穿过时,红色激光束在他身上一扫,爆炸从两边墙内轰然出现。

左右夹击,陈石当即在地上翻滚,以图减轻爆炸所带来的冲击力,然而势头过猛,整座炼制炉从下方垮塌,钢筋水泥从头顶砸落。他在崩塌中四处躲闪,开枪射击一扇玻璃窗后奋力跃出,又被迎面而来的人扑到地上。

两人在地上扭打,一拳一脚均下死手。

被碎块划伤的面部满是血腥,陈石从一片血意的视野中看清子爵的脸,他抵住对方握枪的手,堪堪往上一顶,子弹擦着他头顶击中地面,溅起石屑。

陈石扭身反踹,凭借与对方不相上下的近战技术使自己勉强获得喘息。

他手臂做绞杀状盘住子爵的下巴,双腿勒住对方脖颈,试图直接拧断对方的脖子。然而对方狠一曲肘,拔起腿边匕首,猛地扎进陈石小腿。

锐痛从肌肉处传来,陈石面色涨红,青筋暴起,手上力道却更稳更重。

匕首没入体内又抽出,子爵连戳几刀,没有防护装置的小腿俨然血肉模糊。陈石气喘如牛,他咬紧牙关,一手掐住子爵的脖子,手骨发出咯咯响声,令人牙酸。

差一点,还差一点!

陈石目眦欲裂,眼珠爬上细密红丝,失血导致的脱力感逐渐涌来,烙铁般的手指全靠嘴里的一口气强撑。

感受着对方颈骨在他掌下逐渐发出断裂的错位声,陈石又想起徐里在他面前倒下的模样、谢敏被对方击中的瞬间,无数人没入黄泉的惨状。

只差一点!陈石在心中怒吼。

子爵反握匕首,寒光在陈石眼珠上一刺,他紧急躲避,匕首却还是没入肩头,戳穿旧伤,令他发出一声隐忍的哀鸣,粗重沙哑。

忽然间,四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凌乱无序,轻重不一,从地面、炉顶,重重包围,无处可逃。

陈石心下一沉,他知道自己可能走不出去了。

殊死之下爆发出绝处悲凉的勇气,伴随着目之所见的一切悲惨化作悍然决心。陈石突然松开子爵,双腿绞着对方的脖颈用力一掼,手撑地借力,整个人稳稳站在地上。

他手从腿侧一扫,手枪便从枪套转移到手中,直指后退的子爵。

殉道者的众多身影出现在四周,最先露面的是炉顶角落的狙击手,巴雷特枪管在室内冷光下黑得骇人。

距离很近,一定能打中!

陈石咬牙,手上的肩膀肌肉绷紧,尽力克制手臂的颤抖,他孤注一掷般向前开枪。

世界一刹寂静,如电影慢动作镜头般缓慢过渡。

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这一切,他按下腰间的钩爪,爪尖猛然扣住陈石的左腿,紧紧咬合后狠狠一拉。

砰!

砰!

两声枪响同时迸发开来。

陈石被脚上固定的钩爪猛地一拉,整个人以令人震惊的速度横飞至左侧狭窄通道中。

那么魁梧健壮的alpha,像玩具一样被轻易抓走,原地消失了。

随着他位置的转变,出膛的子弹擦着子爵的肩膀而过,与此同时,从高空狙击枪中射出的子弹失去目标,落在空无一人的地面。

众人讶然,同时看向侧方漆黑一片的通道口。

“去追!杀了他们!”子爵怒吼道。

殉道者成员恍然,一队人跳下楼去追,一队人将子爵团团围住,纳入保护范围内。

子爵心有余悸地急速喘息,脖颈险些被对方徒手扭断的恐惧感萦绕心头,他面色涨红,喉管被挤压产生的窒息使他猛烈咳嗽。

他抹掉嘴边涎水,视线幽深,死死盯住那一道缝隙。

银已经丧失行动能力,还有谁会来救先前的alpha,难道是执政官?

不,如果执政官在场一定不会出来阻止,一条下属的命换子爵的命,是最值当的选择。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子爵按下疑问,带人继续朝窄门赶去。

暗巷中,陈石被前方的兜帽人拉着向前跑,身后枪响不断,却没一个能真正对他们产生威胁。

兜帽人对此地极其熟悉,七拐八绕,上下奔逃,竟将身后大群追兵彻底甩脱。

他们停在一处楼内休息,房间狭小,光线暗淡。

陈石警惕地看向那人,对方浑不在意地将背后暴露给他,并且走到窗边,手指在满是烟灰污垢的玻璃上一抹,随后拿出望远镜向外观察。

“他们朝南去了,看见那栋有消防栓的白色观察房了吗,窄门应该在那,把位置标记过去发给执政官。”兜帽人说道。

陈石谨慎地看了一眼,没动。

“不用紧张,我不是你的敌人。”兜帽人叹息一声,揭下帽子,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是溪崖。

“是你?”陈石松了一口气,这才走向窗边,就着溪崖抹出的干净区域确认位置,于通讯器上发送标记。

“你一直在这?”陈石和溪崖不算熟悉,只远远见过几面,知道对方是执政官安插在敌方的卧底。

“在路上拾到你们战友遗落的通讯器,得知情况后赶来的。这附近有很多伏兵,贸然接近就会和你一样下场。”

“我有把握击杀子爵。”陈石蹙眉。

“我知道。”溪崖垂头看通讯器,语气平淡,又带着令人心下一沉的无情。

“你是想说你的死是有意义的对吗?的确,击杀首领是无上荣誉,但你可能是目前最接近子爵的人,甚至比执政官要快一步。子爵死了,还有无数人可以启动沉降装置,但你死了,没人能及时跟踪子爵并确定窄门的位置。要是你真的那么急着送死,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

溪崖指着远处:“在执政官到达前,只有我们有能力拖延了。”

陈石望着逐渐朝定位处汇集的殉道者,压迫感丛生,听清溪崖的话后,他又疑惑说:“但现实是你也在,等我杀了子爵你照样可以跟踪他们不是吗,说不定对方群龙无首更好击溃。”

“我一个人拦不住他们,需要帮手,我可不是打架的料。”溪崖自嘲。

“……”陈石瞟了眼对方的体格,有点信了。

两人即刻动身,在溪崖的带领下逐渐向窄门靠近。

“谢敏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他在哪?”溪崖翻过低矮墙根,飞速扫视周围情况,低声问道。

陈石沉默片刻,溪崖当即懂了。

“怪不得执政官这么慢。”溪崖不着痕迹地啧了一声,“他不会死了吧?”

“你才死了。”陈石瞪他。

“我也没打算活着回去。”溪崖贴靠墙壁,从腿侧抽出手枪,“他那个女性副官死了吗?”

“你怎么总问这种问题。”陈石不悦地低声道。

“战场上不问生死问什么。”

陈石心情沉重,懒得反驳,只说:“没死,都没死。”

“哦。”溪崖短促发声,又猛地一停,陈石险些撞在他身上,正要开口。溪崖回头,手指抵在唇上,让他噤声。

越过溪崖的肩膀,陈石蹲低,从百叶窗结构的通风口向外看去。

外侧是一片平坦空地,尽头是一个被防水布包裹的消防栓,后面有一堵墙,一群人在里面捣鼓着什么。周围高塔林立,各处均藏匿着狙击手,不断有子爵的亲兵四处排查,子爵站在人群中央,正不耐烦地数落他人。

——看起来是出问题了,窄门无法立即打开。溪崖用唇语朝陈石道。

陈石屏住呼吸,从窄细的缝隙中向外窥探,视角所限,他无法立刻辨清狙击手的位置,对附近殉道者的人数也没有准确判断。

——你能解决上面的狙击手吗?溪崖又问。

——人数过多,我不行。

陈石嘴唇嗡动,溪崖眼中烦闷一闪而过,陈石默默抿嘴,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来的是谢敏就好了。

正在犹豫时,有人踹开了一楼大门,脚步声透过铁楼梯向上,咚咚咚,越来越近。

两人交换眼神,溪崖犹豫片刻,手刀横在颈前一拉,眼神坚定,示意陈石。

交谈声越来越近。

“这门什么时候能打开?他们技术人员米吃狗肚子里,这点活都干不好,还要我们死守。”

“是啊,这附近都是我们的人,来巡逻有什么意思,赶紧走完回去交差。”

“你小声点……别让子爵听到,我听前线的人说子爵刚手刃了银和邮差,你别触霉头。”

“开玩笑吧,子爵怎么可能杀邮差?”

“听说是银策反了邮差,子爵盛怒下把两个人都杀了,不然你以为门为什么打不开,是邮差篡改控制权把主系统给了银,证据确凿。”

“银这头白眼狼,我就知道他迟早要跟子爵翻脸……”

吱呀一声,走在最前头的亲兵早知如此道,他一脚迈入房间,正转头对身后的队员说话,突觉后脑勺一凉,有什么从颈后爆开,温热液体洒在肩上。

他眼珠直直向前,入目是队员满脸惊愕与恐惧。

噗。

匕首斩断颈骨,血从雪亮霜刃上砸下,身形魁梧的男性站在亲兵背后,神出鬼没,悄无声息,血溅了他半边脸。

“开,开枪!请求增……”

最前方的亲兵捧着自己落下的头颅软倒在地,其后的队员慌乱抬起枪,声嘶力竭地吼道。

陈石一脚当空将最近的人踹飞,劈手夺取步枪,对着人群开始扫射,血雾喷溅在白墙上,尸体一具具堆叠倒下。

枪声惊扰了外面巡逻的殉道者,一时间所有人都向他们逼近。

陈石捡起一把步枪扛在身前,从角落里抓起待机的溪崖,两人用力向尽头狂奔。空旷低矮的二层室内场地内无数承重柱默然屹立,俯视着这场生死时速的逃亡。

外部楼顶的狙击手不断向内*击,子弹打穿玻璃,光线从弹孔的裂纹处渗透进来,空中浮起尘埃,满地碎片,耳边炸鸣声尖锐,毫不停息。

前方传来谩骂声,陈石停住步子,猛地退后几步,拉着溪崖从通道往楼上跑。

“楼上有人!”矩形回转楼梯上方有破窗的声音,显然是楼顶的敌人找到了通路,溪崖急促道。

陈石将溪崖拉至楼道边,两脚踹开低矮的防尘窗,玻璃尽碎,哗啦啦往地上砸。他拽着溪崖的胳膊跳上窗框,看准位置,纵身一跃。

哒哒哒——!

窗框被从上扫射,整齐的子弹痕像打点计时器敲成的墨点,擦着陈石的衣角而过。

两人落地,从窄巷的另一头向外狂奔。

“我让你解决他们,没让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溪崖怒道,气都喘不匀。

“执政官来了,我们吸引火力,为他争取时间。”陈石神色亦凝重,又似下了极大决心,谁都不可动摇。

屡屡有人追上,陈石躲进掩体向后开枪,两拳难敌四手,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逐渐落于下风。这样下去不行。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如果是谢敏的话。

陈石心焦,迸发血液的肌理越发剧烈地跳动着,目之所及的一切变得清晰,许是肾上腺素飙升的结果,他竟从未有这般清醒。

清醒地认知自己的义务,清醒地面对自己的归宿。

“你先逃。”

溪崖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但他并不擅长枪战与械斗,实战经验不算丰富,更无法在瞬间想到足以改变局势的招数。

他正跑着,突然听身后陈石冷不丁出声,猛然回头,只见对方停在原地,腰间钩爪向上发射抓住炼制炉边沿,整个人忽地窜了上去。

溪崖仰头惊愕地看着对方在墙壁上攀爬,动作娴熟堪比壁虎,他心中讶异不解,刚要追问,只见巷中闪过人影,子弹比话语更懂待客之道。

一梭子子弹沿着巷道高速爬行,密集如雨,溪崖暗骂一声,转身狂奔。

谢敏的下属和他本人一样,都不是正常人!

陈石攀上炼制炉,脚步无声,身体蹲伏,处于标准的潜行状态。

他反握匕首,调整成最容易发力的姿势,摸到房顶一侧,绕过所有视野点,出现在一名狙击手身后。

狙击手趴在房顶端枪待命,他占据着一片从南边赶来最近路线的岔口,地势高视野好有掩体,能在发现敌人的第一时间击毙。

这条路是执政官的必经之地。

陈石放缓呼吸,某刻,视线猝然凌厉,腰间钩爪霎时探出,抓住狙击手的脚踝。

对方有所察觉,但还没来得及从腰间抽出手枪便受到巨大的后拽力,整个人被拖下楼顶。

陈石伏在房顶边缘,伸手用力钳制挣扎中的狙击手,奈何对方从体格和力量上就无法与之媲美,更遑论挣脱桎梏。陈石盯着对方怨毒恐惧的眼睛,匕首捅进狙击手的脖颈,砍断喉管,血呲了半面房檐。

确认没了声息,陈石将狙击手扔下楼去,他潜行至狙击点,狙击枪孤零零在阴影处架起,扳机还残留着体温。

陈石背起狙击枪在楼顶快速移动,他在离窄门最近隐蔽点停下,架枪瞄准。

视野里,窄门已经开了一道缝隙,但似乎是程序不对,沉重金属门正在外墙墙灰的剥落中静静伫立,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

空地上人来人往,一台蒙着防尘布的器械在人力齐推下向窄门处移动,不见子爵踪影,只有技术人员焦头烂额,不停张望着即将运来的机器,看上去是要强行打开。

不行,绝不能让门打开!

陈石深吸一口气,他本来是想尝试远距离击杀子爵,然而对方并不出现,显然是防范高处伏击。

他离窄门的距离是手中狙击枪射程的极限,无法继续深入到对方的防御范围内,他只有一发子弹的机会。

只要这边枪响,他便会成为在场所有人的靶子。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没时间踟蹰斟酌。

陈石咬紧牙关,先前被子爵用匕首刺中的肩膀和大腿早已因失血而麻木,他趴伏在原地,视线透过狙击镜射向远方,落至被团团围住保护的杠杆器械上。

他的狙击技术没有徐里好,更比不上谢敏,但他是特工,是战场中游走的凶意,防不胜防的杀机。

明明没有日照风声,却又仿佛能感知周身缭绕的一切,等待不过几秒,陈石将枪口指向器械的启动阀。

他过于专注,没看到远处一个狙击点,有枪口朝他所在的方向转了过来。

陈石扣下扳机。

狙击镜中,正推着器械的亲兵被突如其来的子弹吓得半死,个个如惊弓之鸟,抱着枪漫无目的地扫射。

技术人员脸上的狂喜霎时消失,转化为晴天霹雳般的绝望,他们跪在机器旁检查,掀开防尘布,只见启动阀上烙着一枚弹孔,子弹打穿了内部精密的制动元件,哗啦啦掉了一地。

成了。

陈石还没等松懈,突觉左侧高大炼制炉管道掩体传来噗地一声,几乎瞬间,狙击枪子弹从侧方击中他肋下,冲击力从血肉中爆开,他五脏一震,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子弹落下,未能击穿他身上的防弹衣。

陈石再无力气,内脏的剧痛令他几近晕厥,他双眼一闭,从房顶滑了下去。

滚落至边缘,一人突然翻上房顶,有力手掌抓住陈石的手腕,将对方拉住。

模糊中,陈石眼珠微动,他听见无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枪械碰撞摩擦的轻响,如浩荡江水澎湃袭涌,震得他脑仁疼痛。

交火声迸发,天地四处均无停歇。

又有人跳上房顶,一个、两个……他们来到陈石旁边,解开防弹衣,开始在他身上贴极片。耳边瓶瓶罐罐和箱子开扣的咔哒声清脆,有人说道。

“长官,陈石中尉身有多处刀伤,内脏受损严重,需要进行紧急救治。”

“尽快。”

“是!”

陈石睁开眼睛,白花花一片的视野良久才找到落点。先是一片刺眼的灯光,团团阴影笼在他脸上,再向外看去,是执政官冷峻又线条分明的脸。

对方垂眼看他,狭长眼眸闪过一丝温和,融在那张嫌少露出笑容的脸上,竟没了往日的暴戾严肃。

“辛苦你了,接下来交给我。”执政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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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就要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