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周淮青一只手半撑在梁苔绿身前的矮桌上,一只手捏着她下颌。
过近的距离,暧昧在空气肆意滋生。
但对于梁苔绿来说,绝对不是享受。
因为周围有不少花匠在忙碌,且她知道花园正对卧室区的窗户。
如果被周逾白和老爷子看到,一定会发生争端。
梁苔绿抬手,将他的手扯开。
没好气道:“小叔叔,我就是周家一个不起眼的小辈儿,还求您大发慈悲。”
周淮青又坐回到座位,斜着肩倚靠在凉亭扶手上。
神色倦淡,姿势懒散,痞笑瞧着她。
但再矜贵的外表,在此刻都像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对于她的话更像没听到,自顾自地端起圆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
双倍萃取的美式清苦,他皱起眉头,朝着远方打了个响指。
“淮青少爷,怎么了?”
“太苦了。”周淮青也不看来人,只似笑非笑地睨着梁苔绿,“去给我加点糖。”
“加糖?”
“嗯,我喜欢吃糖...”
喜欢吃糖?
梁苔绿眼皮颤了颤。
什么喜欢吃糖,分明是喜欢吃她这块“棠”。
梁苔绿再也坐不下去,只觉得和周淮青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备受煎熬。
她起身,“小叔叔,我约了闺蜜逛街,先失陪了。”
在她刚刚扶着矮桌站起身时,周淮青噙着坏笑开口,“我让你走了吗?”
梁苔绿背脊僵硬,踩着高跟鞋的小腿默默抽搐,“小叔叔,还有什么事吗?”
这时晌午的太阳升到半空,刺得周淮青半眯起眼睛。
她咬了咬唇角,挪动一步,用后脊为他遮挡阳光。
这是明显的示好的行为,周淮青终于大发慈悲开口,“没事,就是猜到侄媳妇儿和我那个单纯的侄子...”他冷‘嘶’一声,“还没进行到男女交往的最后一步。”
“小叔叔!”梁苔绿感到一阵极大的被窥探感,“您就算讨厌我,也请尊重一下逾白。”
“还挺维护他,看来你们感情也还不错。”
“...”
“不过侄媳妇儿对我还是有偏见,我不讨厌你。”
“...”梁苔忍了又忍,才没对他翻出一个白眼。
“我疼侄媳妇儿还来不及呢。”他挑眉,声音又酥又软。
梁苔绿全身像过电一样,最后一点耐心也被他消磨殆尽,“谢谢小叔叔的疼爱了,我先回去了。”
“侄媳妇儿,我那么疼你,所以提醒你一句,藏好你腰后的红痣。”
梁苔绿已经走下凉亭台阶,然后又紧攥拳头转身,快步走到他身边。
她稍一俯身,长发就擦着他鼻尖垂到手背,“那我恳请小叔叔帮我守一下,只给您亲过的红痣,存在的秘密。”
说完。
梁苔绿也不给周淮青开口的机会,扬长而去。
但此刻微风吹拂,只有周淮青心底清楚,那阵无声的酥麻传导到了哪里。
他仍旧坐在睁不开眼的阳光下,视线末端贪婪地定格在一抹纤瘦的背影上。
只是蝴蝶一样的人,和风没什么区别。
她不屑人世间的繁华,寡淡又陌生地掠过他。
任由他俘虏又放飞的小动作,她只会安静又沉寂地见招拆招。
破碎的枯萎玫瑰一样,仍旧拥有时不时刺痛人心脏的能量。
‘越来越有意思了,棠棠。’他对着梁苔绿逐渐消失的背影想道。
对比周淮青的恣意玩味,梁苔绿几乎是躲回到卧室的。
她坐在化妆镜前,思绪凌乱纷飞。
全身血液,一会儿冰冻凝滞,一会儿灼烫沸腾。
“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和小叔叔聊设计吗?”突然,周逾白出现在她身后。
温热手掌搭到她肩上时,梁苔绿浑身吓得一哆嗦。
“我们聊完了。”周逾白没有周淮青咄咄逼人的气焰,他总会给她如沐春风的感觉。
也是梁苔绿难得的,可以放松神经的存在。
“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小叔叔又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
周逾白半蹲在她面前,温柔又体贴,“小叔叔的性格和成长经历有关,以后我和你慢慢讲。但他绝对不坏,也不是有意针对你的。”
梁苔绿虽然和周淮青有过一年多的感情交往,但对于他的身世背景和成长经历的了解,也仅限于周家自子辈全部去世后,唯一具有继承权的孙辈。
周逾白算是法律效应下,周淮青如果后继无人的顺位继承人。
“他...我是说小叔叔,性格与成长经历和我们有什么不同之处吗?”梁苔绿问道。
“也没什么不同。”周逾白挠了挠头,似乎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处讲起,“但你发现没有,陈奶奶的年龄和妈妈差不多,但是过世的大爷爷今年68岁,他们整整相差20岁。”
“以我对太爷爷的了解,他不会允许大爷爷48岁才娶妻生子?”
梁苔绿若有所思地点头。
回忆里,陈湘云端庄温柔,却给人一种怯怯的感觉。
她非但没有长辈的架势,就算被江凝不客气地怼两句,也只会一笑而过。
之前梁苔绿以为是牵扯到周逾白的婚事,所以陈湘云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母亲自觉理亏,才不和江凝一般见识。
现在经周逾白一分析,才觉得周淮青背后似乎也藏着巨大的秘密。
特别像周家这样辉煌了百年的豪门世家,传嗣和培养继承人是重中之重。
周存之作为周老爷子的长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48岁才娶第一任妻子,且这位妻子当年只有20岁。
“是不是吓到你了?”周逾白看梁苔绿突然沉默,赶紧中止刚刚的话题,“你放心,无论周家是个怎样的家族,我都会保护你的。”
梁苔绿抿唇,有温热从心脏流过。
她点了点头,“好,以后你再和我讲关于周家...关于小叔叔的事。”
周逾白笑着起身,温柔垂眸看她,像是在用目光描摹珍视至极的宝物。
突然,他又折下腰肢,视线尽头是她的唇。
梁苔绿却如大难临头,自然反应根本不由大脑审核,就急忙将头低下,躲避和他的亲密举动。
但躲避之后,她又隐隐懊恼。
有辜负的愧疚,还有会暴露真实目的的危机。
好在,她握在掌心的手机突然响起,为她找到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梁苔绿举起手机给他看,像在解释,“邹瑜给我打视频。”
周逾白笑着站正,“我需要回避吗?”
“不用。”她说。
“好。还是第一次以你未婚夫的身份,见你好朋友。”
梁苔绿接通视频电话,邹瑜就迫不及待开口,“我已经到周家门口了,你多久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和逾白说,你稍等一下。”梁苔绿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两人,“明天我们要回港岛,我和瑜瑜商量去逛街买礼物。”
周逾白立刻露出愧疚神情,“现在就去吗?可是我要陪太爷爷处理一些法务问题,估计要到很晚了。”
梁苔绿抿唇浅笑,“没关系,工作要紧,有瑜瑜陪我就好。”
周逾白从口袋内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不能陪你选送给岳父岳母的礼物,但心意必须到。”
“好了好了,你们对着我一个单身狗秀恩爱,会不会太过分了!”邹瑜立刻呐喊道,气得更是摁了一声喇叭,“周少爷,快点放你太太出来!”
周逾白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你们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梁苔绿起身,拿起手包就快速跑了出去。
等她拉开邹瑜的红法车门,坐到副驾位,先拧开一瓶苏打水喝了半瓶。
“周家连口水都不给你喝吗?”邹瑜边调转车头,边玩笑似的吐槽道。
梁苔绿拍着胸口顺气,“渴死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是最体面的死法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着急让我给你预约纹身店。”
“周淮青给逾白看了一张我穿比基尼的背影照,露出了腰后的红痣。”
邹瑜惊声:“他怎么这么坏!”
梁苔绿叹息一口气,“从他突然出现在订婚宴上,我已经记不清,他对我使了多少次坏。”
“他想做什么?”邹瑜问道。
“拆穿我!但他现在没有证明我伤害过周家的证据,且他在乎和逾白的情分。所以正在捉弄我,欺辱我,压迫我。”梁苔绿说完后,再度长叹了一口气。
“他太坏了!”
“而且,明天回港岛,他也要去。”
“当初就是抱着他不回国的侥幸心理,才想着先和周逾白订婚。”邹瑜替她忧愁道:“所以,他什么时候回曼哈顿?”
“估计不回了。”
“因为你?”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昨晚周家家宴,老爷子让我去做他的总裁助理。”
邹瑜一拍方向盘,说道:“那岂不是比在消息闭塞的技术部门好很多?”
“确实。但周淮青怎么可能留我在身边。”梁苔绿勾了勾笑,“所以,我不做他的助理。”
“你不做?!”
“我要让他求我做。”
邹瑜看着她一脸狡黠的表情,立刻笑出声来,“我相信棠姐已经有主意了。”
说话间,红法停驻在一家私人纹身店。
邹瑜快一步下车,为她打开车门,“棠姐,请!”
纹身店主阿红早早等候在前厅,见她们进来,就直接带着去向私人包厢。
“听瑜姐说,您要洗纹身是吗?”
“对!并不算大,我想最好在一周内消去。”
阿红关上门,“您将纹身露出来,我看一下。”
梁苔绿掀开上衣衣摆,趴到纹身床上,“一周内可以消去吗?”
阿红戴上口罩,笑说:“您很着急吗?”
“是。”这颗红痣在她身上多存在一分钟,就有一分钟的危险。
“您的纹身虽然不大,但一次就消除是不可能的。”阿红解释道:“要洗的话,需要分三次,一个半月就能全消。”
“如果按照我说的,能实现吗?”
“瑜姐在这里,我不和您说假话。”阿红拿出一个图册给她看,上面是触目惊心的落疤,“可以洗掉,但是会留下这样的疤痕。”
邹瑜也凑上前去,看后进皱眉头,“这怎么行,落疤的痕迹太丑了。”
梁苔绿紧咬下唇,陷入沉默。
“棠棠,你怎么想?”
她虽然坚韧,但同时也是个爱美的女孩。
“我可以用纹身遮盖吗?”
阿红点头,“我现在有一个新技术,一周可以消肿,一个月皮下完全愈合。”
梁苔绿应好:“麻烦帮我准备纸和笔,我画给你。”
“好!”
一个小时后,梁苔绿的后腰生长出一支红色玫瑰。
茎绿色的枝干爬满荆棘藤蔓,妖娆又危色。
邹瑜赶紧拿纸巾给她擦额头上的汗,满眼心疼,“我现在越来越恨周淮青了。”
梁苔绿苦笑几声,“等我daddy情况好转,我一定离他们周家远远的。”
邹瑜点头,扶她下床,“我会是你永远的后盾。”
梁苔绿穿上鞋子,刚纹完身的后脊疼得发麻。
“我送你回家吧?”
“不行,我说了出来买礼物。”
“那我们先去挑一双平底鞋穿。”
梁苔绿摇头,“就穿高跟鞋。我现在走在荆棘丛里,这样才会让我时刻保持头脑清醒。”
邹瑜扶着她上车,又将冰垫放到她腰后处,才启动车子。
梁苔绿和邹瑜足足逛了一下午,又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家。
原本她以为大家都回去睡了,结果周家阿姨帮她提着大包小包走到三楼会客厅时,就见周淮青和周逾白坐在沙发上聊天。
茶几上散落着几份文件、印泥,和纸笔。
见她回来,周淮青还故意合上文件塑料封。
梁苔绿恨不得在心里朝他翻一个白眼,但还是出于礼貌提着礼物走过去。
“还没休息呀?”
“和小叔叔聊一些工作。”
梁苔绿笑不达眼底,将手里提着的礼物递到周淮青手中,“这是送给小叔叔的礼物,感谢这两天的照顾。”
“照顾?”周淮青斜倚着沙发靠背,话中有话问道:“侄媳妇儿说说,我都怎么照顾你了。”
边说,他还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扶手。
梁苔绿感觉下身猛地震颤,笑容都不自然了,“小叔叔先看看礼物,合不合您心意。”
周淮青接过礼袋,打开是一个亚克力材质的透明兔子。
四肢灵活,能摆出各种姿势。
兔子身体里,装着各种颜色的糖果。
“糖!”周逾白坐在一边,十分惊奇,“小叔叔很爱吃糖。”
梁苔绿挤出假笑,“对,今天在凉亭听到小叔叔说不喜欢太苦的东西,所以给您买了糖。”
周逾白在一旁笑,“小叔叔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怕苦。”
周淮青似笑非笑的,抬眸看着她。
然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萦绕。
周逾白:“小叔叔,您还没说,喜不喜欢棠棠的礼物。”
周淮青挑眉,“我确实...喜欢吃‘棠’。”
‘糖’字仍被他咬的很重,甚至字正腔圆。
梁苔绿自然听懂他的话里有话,但只笑不语,将他的话撂在地上。
周逾白凑近,朝周淮青伸手,“小叔叔,给我也吃块糖吧!”
周淮青眼尾挑了挑,直接将兔子又塞回了礼袋内,“谢谢侄媳妇儿,礼物很不错。”
“...”梁苔绿默不作声看着他。
心想他的占有欲一定又发作了,所以连给周逾白分一块糖都不肯。
“侄媳妇儿,你没有给逾白买礼物吗?”似乎是发觉了她坏意看戏,所以周淮青又给她烧起一把火来。
好在梁苔绿早有准备,笑说:“我给逾白买了一套衣服,明天见父母穿。”
周逾白笑着拉过她的手,然后握在掌心温情摩挲。
甚至,还又看向周淮青炫耀,“小叔叔,还是有个媳妇儿好,知冷知热,体贴入微。”
年轻的小夫妇,一坐一站,彼此望着对方。
那瞬间,像是将周围都屏蔽了,全世界只有他们。
周淮青嘴角弧度敛了敛。
梁苔绿能看出他心底的不爽,然后就听他说:“明天一早去港岛,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于是,周逾白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小叔叔一说确实困了,咱们回去睡觉吧。”
梁苔绿无言点头,然后被周逾白推着往房间走去。
只是腰后的纹身开始泛出刺疼,她两步没走稳,差点跪在地上。
于是周逾白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今天辛苦了,我抱你回去。”
梁苔绿干笑两声,“谢谢。”
“说谢也太客气了。”周逾白步伐不算大,走得却稳,此刻他们距离周淮青不过三米距离,说了什么足够听得一清二楚,“我回去给你揉揉。”
这话有很强的针对性。
但对于订了婚的未婚夫妇,属于再正常不过的调情方式。
梁苔绿一副被周逾白说害羞的模样,双臂抱着他的脖颈将脸躲在背后。
于是在周逾白看不到的视角,周淮青伸出手指在红色印泥里取色。
又将那只兔子掰成跪姿,最后在兔子的腰窝处摁了一个红痣。
那一刻,两人静静注视着对方。
空气中,更是仿佛有两股电流激烈交锋。
周淮青知道,此刻梁苔绿正在心里疯狂骂他。
梁苔绿也知道,周淮青在对她说:千万小心,别被我侄子发现咱们的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