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原本以为最起码要跪到半夜,没想到才跪了不到半个时候徐氏便回来了。她看着两人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都回去吧,不必在这里跪着了。慕宁,回去好好想想你爹的话,想想为何会传出这样的话来,明白了吗?”
萧慕宁悻悻的回了句,“知道了。”
回到葭月轩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半夜,蛙鸣声稀疏的响起,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红豆拿来活血化瘀的药酒,倒在手心涂抹均匀后替她按揉泛红的膝盖。
萧慕宁歪坐在贵妃榻上,心里如同堵了块石头极不舒服。
听她娘方才的话也认为这件事是她的错,可她有什么错?错的不应该是那些往她身上泼脏水的小人吗?出了事情先找自己的原因,那也要分是什么情况,如果事事都找自己的问题活得不累吗?
这时,白蔻端着一碗银耳羹从外面走进来,见状问道:“姑娘可是还在想夫人方才的那番话?”
她原本是繁祉阁的二等丫鬟,萧慕宁回来之后徐氏便把她分到葭月轩来了。
萧慕宁闷闷的点了下头,“嗯。”
“姑娘为四姑娘出头那是灸艾分痛姐妹情深,原本是对的。可您有没有想过四姑娘是否真的需要您帮忙?”
她一愣,着实是没有想过这一点。
明珠当真需要她帮忙吗?
其实未必,临安公主记恨明珠多年,可明珠却依旧能够稳压临她一头坐稳“京城第一贵女”的宝座,可见为人处世定有独到之处。
白蔻又道:“老爷今日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您不懂品茶,而是气您行事过于冲动。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谣言传得多了自然有人深信不疑。就算你最后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可有些人也未必肯信,因为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件足够有趣的谈资。女子的名声至关重要,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姑娘这下可明白了?”
她心里颇不是滋味,既觉得自己没错,又隐隐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这天晚上京城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宣平侯府连夜给武毅伯爵府送去了一个教引嬷嬷,敲锣打鼓声势之浩大引得附近的百姓都跑过去围观。
前去送人的宝珠是个实心眼,给前来招待的管事客气的行了一礼,扬声道:“听说贵府的三姑娘想请我家姑娘上门教导礼节,奈何我家姑娘实在无暇分身,故请了京城最有名望的刘嬷嬷前来。还往柳三姑娘勿要再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将前因后果都交代了清楚。围观的百姓纷纷议论起来,都知道宣平侯府如今有两位千金,且都是嫡女。叫侯府嫡女上门来当教引嬷嬷,这柳三姑娘还真是傲慢无礼啊。
有好事者便分析起方才宝珠那句话,说她用了“勿要再气”四个字,是否意味着今日传出萧五姑娘专横跋扈的话未必属实,真相其实是柳家姑娘先出言无状,所以萧五姑娘才会反击吗?
那些人纷纷点头,认为这番话颇有道理。于是传言越变越离谱,最后演变成了柳三姑娘因为嫉妒萧五姑娘所以仗势欺人。而那萧五姑娘初回京城谁也不识如同一只柔弱无依的小白兔,遇此情形只好默默承受。
武毅伯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被气得两眼翻白,罚柳惜棠连跪了七天祠堂。
第二件事情便是冷宫的良妃自缢了,尸首是第二日早上去送饭的宫女发现的。不过一个冷宫废妃的死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顶多是日后闲聊的时候唏嘘几声罢了。
萧慕宁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听到柳家的事情后有些怔愣,呆呆的问:“当真是我爹派人做的?”
红豆在旁边伺候她穿衣,闻言道:“那是当然,您可是侯府的嫡女,身份尊贵,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红豆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她惊讶的是她爹明明在生她的气居然还会帮她出头,她还以为会像舅父那样不闻不问呐。
小时候她因为长得瘦弱,经常隔壁家王婶的儿子石头欺负,有一次还用石头将她的头砸得血流不止。舅父不仅不会管还每每骂她晦气,舅母虽然心疼却也不敢替她出头,因为王婶的丈夫是县衙的捕快,民不与官斗。至于表哥因为要去学堂读书时常不在家,她只能任由石头欺负。
后来有一次她被打得狠了,满脸都是血,气急之下她拿了把菜刀追着石头跑了一条街。石头被她这种不要命的架势吓到,自那以后才不敢再欺负她。
她第一次从红豆嘴角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口沉甸甸的,原来她有家人,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红豆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低头抚平她裙角的褶皱,道:“老爷是长辈不好做得太过,要是三公子在家,谁敢欺负四姑娘他早就打上门去了。”
萧慕宁一愣,心忽然沉到了谷底。对啊,这件事明珠也牵扯其中,萧氏夫妇怎么可能见她被人欺辱?倒是自己做作多情了。
红豆抬头,见她神色不对忙问:“姑娘您怎么了?”
她收拾好了心情,笑道:“没事。”
不管是沾了谁的光,总之她还是开心的。
不过这种愉悦的心情只持续到了下午,用完午膳后她正躺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小憩,白蔻忽然急匆匆的跑进来,慌张的道:“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葭月轩里属她的性格最是稳重,连她都露出这幅模样可见是真的出了大事。
萧慕宁一下子坐起来,皱着眉问:“出什么事了?”
“奴婢方才去锦绣坊买胭脂听到有人在议论,说肃王殿下将德妃娘娘赏赐给您的碧玉镯子要了回去是对这桩婚事不满,还是肃王与四姑娘情投意合,是、是姑娘您横插一脚抢走了四姑娘的婚事........”
她脑中一嗡,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赶紧跳起来往繁祉阁而去,等到的时候明珠已经在那儿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眸中有千言万语但都不知从何说起。
徐氏表情凝重的坐在桌边,见她进来脸色稍缓,“慕宁,你也来了?”
“娘,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忽然之间会传出这样的谣言来?”
“你爹已经派人去查了,慕宁,昨日肃王当真把玉镯要了回去?”
萧慕宁微微一滞,转头看了明珠一眼然后点了下头。
徐氏顿时深吸了口气,虽然没有多说,但可以看出是真的动了怒,只是碍于对方王爷的身份才没有破口大骂。
这时,萧明珠忽然起身跪在徐氏的面前,满是愧疚的道:“娘,今日之事全是女儿过错。是女儿处置不当才害得妹妹遭人污蔑,还请娘责罚。”
徐氏眉头紧蹙,心疼的将她扶起,“这怎么能怪到你身上?快起来吧。”
明珠一动不动,反而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娘,您与爹爹对我恩重如山,妹妹也对我诸多照顾,女儿感激在心却受之有愧。当年若非我母亲一己之私也不会让您与妹妹分离十几载,如今又是因为我累及萧家和妹妹的名声。女儿实在没脸再继续待下去,还请您恩准我离开京城。”
萧慕宁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话,“姐姐,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怎么能走?!”
明珠闭了闭眼,轻颤的睫羽上泛着泪意,心里却越发愧疚,“我意已决,还请爹娘成全。”
徐氏叹了口气,道:“明珠,我悉心教导你多年,难道你只学会了遇事就躲?你以为你离开京城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我........”萧明珠喉间发涩,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坐下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萧慕宁怕她反悔,忙上前把她拉了起来按在椅子上。
房间内沉默了半晌,徐氏忽然转头看向慕宁,问:“慕宁,对于这件事情,你有何看法?”
她一愣,没想到徐氏居然会问自己这个。以前在陶家,大小事情必须由舅父做主。每次她有什么想法,陶家舅父就会训斥她,还说什么‘女人就没资格插手’,听得她恨不能多长出一双眸子来翻白眼。
徐氏浅笑,“无妨,你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娘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我其实也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有些古怪。”
“哦?哪里古怪?”
“昨天肃王来找我的时候并无外人在场,这件事为何会被人传了出去?而且才一个晚上就几乎传遍了整个京城。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徐氏饶有兴致的看向她,“那你觉得此人的目的是什么?”
她想了想,道:“他是想挑拨关系,一来挑拨我与姐姐的关系,好让萧家闹得鸡犬不宁。二来是挑拨萧家和肃王的关系,让爹对肃王心生不满。”
毕竟她与明珠的关系十分微妙,稍有不对就可能生出嫌隙。而且在外人眼中,她也是最有理由痛恨明珠的人。
其实最开始她也有怨的,怨凭什么明珠受尽宠爱而她却被别人骂了十几年的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