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咖啡厅的每个角落都摆着小巧玲珑的小物件,宁静空间的照明灯和怀旧的挂壁古钟,钟摆正滴答滴答地摆动。
轻音乐营造出更具日常温馨的格调,触目皆是从容和感性,和店外商业街的杀气腾腾格格不入。
二楼的落地窗看得见商业街的人来人往,靠窗的座位里坐着两个男人。
徐漾舟放下杯子,“封栀年?”
他面前的男人挂掉电话,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不解道:“说什么培秀中学的同学会,问我去不去。”
“培秀中学?你们初中的母校?”
闻言,男人眸色沉了沉,原本放松地搭在身前的手,微微握紧,又松开,骨节分明。
徐漾舟打趣道:“我听年哥说,当年你初二转过去培中,可出了不少风头。”
又何止是出了不少风头。
当年宋退思一转到培中,他课室门前那道走廊就再没有畅通无阻过。
宋退思人长得白白净净,大高个子,身形挺拔,即便松松垮垮的校服套在身上,也是分分钟能出演校园偶像剧的程度。
进入培中后,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宋退思便开启了长期霸占培中榜首的初中生涯。
虽然是个学霸,但宋退思是少有的不倨傲的学霸,基本上有同学求助都是有求必应的那种。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在培中十分受欢迎,毫无疑问也是培中几届学子口中的风云人物。
但他身上所有的值得被人谈起的优点,在他所在培中的两年时光里都不算什么。
因为,他的名字总是和另外一个人一起被提及。
徐漾舟:“封栀年跟你不是不同届吗?无缘无故的,他凑什么热闹?”
宋退思也不知道。
他目光下敛,脸上表情淡淡的,望向落地窗,眼神像是不聚光似的,心思也不知道飘到了哪。
咖啡厅的座位间用木质书架隔开,轻柔的轻音乐仍在耳边回荡。
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到近,在被书架隔开的座位停下。
而后一息间,一个突兀地女声响起,“刚刚先生的条件我听了。”
宋退思觉得这个人声音很耳熟,下意识想听清楚。
另一个男声带着明显不耐的语气,纠正道:“我姓龙,名马。云小姐出于礼貌,还是稍微记一下龙某的名字比较好。”
陈颂宜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面上不显,心里腹诽。
龙马这个名字跟着你真是够委屈的,你这显然叫牛马比较合适。
“龙马先生。”她弯了弯唇,语气略微雀跃的说:“龙马先生打网球应该很厉害吧,我以前可喜欢越前龙马了。”
男人以为她在跟自己找话题聊,神情松弛下来。
他隐约带着些得意,“网球打的少,平时都打高尔夫。”
陈颂宜正眼看了一下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下的衬衫,默默移开了眼。
没眼看。
就这还经常打高尔夫......
就不能换件XXXL的衬衫吗?也不怕胸前的扣子崩掉。
男人没察觉她的打量,态度自信的说:“我的要求也不高,就看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陈颂宜又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微微靠在椅背上,“先生多大了?”
“我26岁。”
听到回答,她微笑点了点头,一副很满意的表情,“哦,那没事,女大三抱金砖。”
对面的人立刻皱眉,“可我听简阿姨说,你22岁。”
“我今年都32了,”陈颂宜笑了笑,双手托了托脸蛋,“我保养得还行吧。”
男人听了,神色骤变,不悦地嘀咕了句浪费时间。
随后,语气冲道:“简姨也太不厚道了。你这年纪也太大了。”
陈颂宜没接话茬,端着面前的蒸汽奶喝了一口,气定神闲。
慢慢悠悠地说道:“我刚刚听先生说,你对房车没要求?不知道先生喜不喜欢迈凯伦540,我可以送一辆给你,记在你名下。”
男人表情还没转换过来,又听见她说:“对了,你刚刚提到房子,不知道你家的房子靠不靠近市中心,如果离市中心远的话,我还可以送一套房子给你。不过也不是什么别墅,就是套大平层,在珵中水岸。”
“这......”多不好意思。
陈颂宜见他喜上眉梢,扬声又打断:“那我们说回刚刚提要求那儿吧。”
“云小姐请说。”
陈颂宜挂着笑。
刚刚还了不起得要死,现在倒是会说“请”字了。
啧,诡计多端的男人。
“我确实也没什么要求。”陈颂宜抿了抿嘴,接着道:“我希望我的另一半得会单手摇混凝土,会拖拉机轴承安装和拆卸,会养猪,会喷火,最重要的是双手架十字架要会发激光,最多正能在我面前出现三分钟,不然就会胸口亮红灯永远陷入沉睡。”
......
咖啡厅木椅隔断墙后,陈颂宜和王先生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宋退思的耳中。
那声音宛如切冰碎玉般,声色冷清又平和,但语气闲漫,如深潭般平静的心震起了一圈涟漪。
坐在旁边的徐漾舟也听见了,忍不住轻咳一声,一手握拳掩饰自己的笑意,调侃道:“这相亲有点意思哦。”
宋退思的视线透过隔断书架的缝隙,落在那个神气淡然却胡说八道的女人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鸢尾浮雕玻璃杯,没有说话。
转眼那个相亲男涨红了脖子,愤然离去。
而陈颂宜则一副还不是很尽兴的表情,轻轻抿了一口咖啡,淡定地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夜幕降临,像浸了墨一般。
Z,是陈颂宜一个朋友开得清吧,主打文艺复古风,休闲娱乐的。
清吧临江,独栋后院设于小酒桌,适合吹吹晚风,喝喝小酒。
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坐着一个气质清冷的女人,头发随意的扎起低马尾,托着腮,一副仔细听人诉说的模样。
女人座位旁趴着一只成年的阿拉斯加,安静乖巧。
矮桌上摆了不少啤酒瓶子,一半开盖喝完了,一半还没开瓶盖。
陈颂宜刚坐下,还没吐槽那个奇葩相亲男,云青颖已经抱着酒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哭。
云青颖鼻音浓重,“我接受不了他突然不爱我了,我这么优秀,这么好看,他凭什么不爱我,你说他死了我还能接受,可是居然说不爱我了。”
虽然是有自夸成分在,但陈颂宜打量了眼她,顺应的频频点头。
又瞥了眼她,好家伙,真哭啊,眼线都晕开了。
刚刚点单特地要了根黄瓜给边牧当夜宵,这会儿服务员正好送过来。
她一边安抚狗子,一边抽了张纸给她,附和道:“他长得跟凉拌猪头皮一样,居然好意思说不爱你。”
云青颖仰头喝尽瓶里的酒,似是爽快又是像难受,晕乎得手撑着脑袋,一副语重心长的神情:“陈颂宜,你不要谈恋爱了。”
陈颂宜无语,“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云青颖一副看可怜娃的表情:“陈颂宜,你从来没谈过恋爱吗?”
陈颂宜:“......”你可真会聊天。
陈颂宜脑海里的画面,换了又换。
一会儿是他对她说,我们不认识一下吗?
一会儿是她跟他说,我想拉屎。
想到这,她突然情绪不好了。
前任认出了自己很烦。
前任居然没认出自己更烦。
前任没认出自己还想认识自己更更烦。
烦就算了,还他妈对前任有第二次心动的迹象更更更烦。
踩屎感原来不止可以用来形容鞋子,还能用来形容我的人生。
在空啤酒瓶多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云青颖醉了,手捧着脸都捧不稳,头一歪,趴在了桌面上。
陈颂宜抱着狗子,讥道:“小趴菜。”
清吧的音乐悠扬,陈颂宜望着窗外的树影,神色冷淡下来。
甜甜的恋爱吗?
好像已经是好遥远的事情了。
遥想当年自己失恋的时候,也拉着江庭月喝酒。
那次,俩人喝了一宿。
她抱着酒瓶子边喝边哭,旁边的江庭月边喝边吐。
她那前男友,间接的同时伤害了两个女人。
人都是依赖记忆而存在的生物。
我不断的在幻想,能不能回到从前,但是没有办法,时间不会倒退。
不知不觉,桌面的空酒瓶又多了几个。
月亮升起,夜色弥漫。
清吧有歌手live,是首很抒情的歌曲。
歌手抱着吉他在台上吟唱,而台下的一个角落卡座中却意外的热闹。
局是宋退思组的。
晚上八九点那会儿,这万年潜水的人突然在群里发了个定位说喝酒,能宰宋退思的机会不可多得,群里自然一呼百应。
“8个3。”
“9个。”
“10个6!”
“衣咧吻啊!”
“劈他!”
“老子反劈!”
“老子再劈!六杯!开!”
黑皮卡座里,几个闹腾的正在玩筛盅。
酒精下肚,一个赛一个大声,一把游戏下来,隔壁买金嗓子的都已经买上车了。
室内装饰灯昏暗,打在墙角的装饰书架上,木质结构和橘红调的灯光营造出浓烈的复古氛围感。
这时,酒吧里正在播放蔡健雅的达尔文。
歌里面唱,我的青春,也不是没有伤痕,是明白爱是信仰的延伸。什么特征,人缘还是眼神,也不会预知爱不爱的可能。
单人沙发上坐着刚下班的封栀年,从公司过来的,身上还穿着白衬衫,坐姿懒散。
徐漾舟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道:“上次老三带他家肉松来体检,干了件大事。”
封栀年抿了口酒,酒杯端放在膝盖处转了转。
宋退思自己组的喝酒局,自己却滴酒不沾,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一身黑衣,仿佛在昏暗的环境中隐形,偏光打下来,那头卷发又柔又亮,浑身上下散发着禁欲的气息。
徐漾舟:“他逮着个姑娘搭讪,当人家姑娘是咱医院的医生,俩人抱着肉松聊了半天呢。”
封栀年笑,“又编排老三。”
徐漾舟被质疑,语气激动了些,“真的!那姑娘嘎嘎漂亮。这人还开了罐鱼罐头,哄着肉松去蹭人小姑娘呢。”
封栀年没说信不信,目光落在对面的宋退思身上,语气揶揄,“看不出来啊,老三。”
而被俩人打趣的宋退思却没什么反应,徐漾舟一看,才发现这人正望着窗外发呆。
浓密的睫毛阴郁打在他的脸颊处,鼻梁高挺,下颚线分明,侧面轮廓干净利落。
再搭配上那件黑衬衫,衬衣领口敞开两颗扣子,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徒增一种矜贵小公子的感觉。
徐漾舟好奇,转身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问道:“聊半天都没反应,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