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时悦长得漂亮,做事又负责,正讨得前辈的喜欢,因此她的单身状况尤其吸引单位阿姨们的注意。
不过周一,她脱单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单位。
一上班,她就迎来了全单位的恭喜脱单,应付完一路的叔叔姐姐,回到位置上,见着上头一篮柿子,更是欲哭无泪。
“嘿嘿,心想柿成嘛!我们一部门的人集资给你买的,恭喜你脱单咯!”余歆在旁边打趣道。
时悦没好气横她一眼,“下次出公差我不陪你去了,让你活该和许远一起去。”
“哎,别别。”余歆赶忙拉过她胳膊求饶,“你可是我的绝世好搭档。”
“现在知道错了?”
“错了错了,这样,作为补偿,我再跟你说个八卦。”
余歆凑到她耳边,说到上次组长说到的乡村调研活动,最终还是决定让组里唯一的男生,也就是许远去。
时悦艳羡:“还有这种好事?”
“啥呀!”余歆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许远那货,他哪里肯去山沟沟里做真新闻,八百个不情愿呢,一大早就在座位上嚷嚷了。”
时悦往对面望了一眼,没看到他的身影。
“估计是又找组长去了。”余歆略为看不上地收回眼神,“你知道的,对接京苑的人物访谈稿本来是他负责的,这种采访大佬的活是最抢手的,毕竟能结交到人脉和资源嘛,谁都抢着干,许远丢了这活,懊恼着呢!”
“而且一大早的,我都听着好几人自告奋勇找组长举荐自己了。”余歆碰碰时悦肩膀,“咱俩要不也跟着,毛遂自荐一下?”
时悦好笑,“你完全就是想去看人家总裁长得有多帅吧?!”
这半个月,时悦已经不下三回在办公室听到关于那京苑老总的小道消息了。
余歆嘿嘿两声,“懂我。”
时悦倒是不想去。
她没什么攀藤的事业心,也不觉得那是什么贡献卓越的大人物,万一是个难搞定的主,更是给自己找麻烦。
时悦脱单的事儿在自家单位传得沸沸扬扬,但本次事件的男主角赵柏行却处于浑然不知的状态。
事实上,自从上回启明山回来后,时悦便没再和赵柏行说上过几句话。
他在别的地方应该还有住处,并非每天都会回隔壁。有时或许是忙碌,几天都不会回来。
时悦有时出门上班时会碰上他正回来。他总是穿着不同款的高级西装,有时商务、有时矜贵,也是他身材好,才将衣服尤为挺拔。
就是领带常被他不顾形象地扯开,眼底熬夜奋战的疲劳感,搭着他似笑非笑托眼镜的动作,生生透着股丧心病狂的败类感,叫人瞧了不寒而栗。
他的神色也显得疲惫,隔着一层眼镜也能见到眼底没睡好乌青,可纵是憔悴如此,也挡不住这男人一张张口就来的嘴。
某回,时悦在出门时碰见满身疲倦回来的赵柏行,出于拿了他当挡箭牌的愧疚,关心了句,“加班到这么晚吗?”
赵柏行那日穿得倒是矜贵,衬衣马甲,西装笔挺,戴了副金属细框眼镜,银质袖口扣得正经,搭着那有棱有角的五官,妥妥一副斯文精英模样。
可一开口却是:“是啊,昨晚陪了十多个客人,累坏了。啧,阿姨们的精力可真旺盛。”
“……”
时悦咬舌头,觉得前一秒对他产生愧疚的自己多半是有病。
天气依旧寒冷,转眼到了冬至。
这日,单位早了两个小时下班,时悦从公司出来后就驱车直接去了郊外姥姥家。
时悦的姥爷走得早,姥姥一直是独居状态,早年时悦的父母也想将她接入城中,但老人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生长的这片旧土地。
大前年,时悦父母出事的噩耗传来,老人哭了半月,后来眼睛便不好了,走路总得拄着根拐杖。
都这样了,依旧不肯跟时悦去市里居住。
拗不过,时悦只好拜托周围的邻居帮忙留意着,有事随时打她电话。同时在屋里装了监控,她也好通过手机时不时看看姥姥。
老人身子骨还算硬朗,精神头也不错,冬至一大早就张罗着包饺子呢。时悦来时,她早早便拄着拐杖在门口等候了,时悦把车停在院子里,跟之前家里那辆报废的汽车放在一起。
老人拉着人进屋后就急匆匆地下锅蒸饺子去了。时悦帮姥姥添了点柴火,搀着人在灶头坐下后就去了里屋翻东西。
前两日有个本科同学联系她,说是自己的妹妹准备考襄大新闻系的研究生,想找她借笔记学习。
考研笔记,那可太久远了。
时悦平时爱买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把自己的房间、书房堆满了不说,就连家中的客厅都被她极为霸道的占用了大部分空间。
“整个家乱得像个猪窝!”
就在某次时悦的父亲为此大为光火时,时悦大手一挥,“不要急嘛,你瞧,好多东西都可以断舍离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时悦的考研笔记。
考研时有多累,此时就有多痛恨那一摞厚厚的书籍和笔记。
时悦准备将那摞书拖去卖废品,却被母亲死活拦下,说是她努力的见证、智慧的结晶,绝对不能丢弃。于是最终,那摞书就被拖到了乡下姥姥家的闲置房子里,和时悦的小学、中学、大学用过的无数课本与笔记堆砌在一起。
尘土飞扬的砖瓦房堆砌满了书籍,氛围比时悦家的书房还要“书房”。
时悦就在这书房里埋头翻找自己的考研笔记,后来拉进来的笔记,理应放在最外头的,可稀奇的是时悦将这书房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找到了课本与参考书,愣是找不到最关键的那一本。
难道当初就没拿来?可家里分明也没有,时悦想不通,便去问了姥姥。
想着姥姥并不识字,多半不会踏足这间“书房”,谁想听完时悦描述,老人倒还真站了起来,“你说的是那个本子吧,你上回来,拿了搁我房间柜子下面咯。”
老人拄着拐杖,轻车熟路地从卧房第二层柜子的木篮后找出了那本笔记,“是这本不?”
时悦大喜,“就是这本!姥姥你也太厉害了吧,什么时候放的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老人得意道,“姥姥是眼睛瞎了,脑袋还清醒着叻!你还说不记得,这小脑袋,记性不如我。就前年寒假,你和爸爸妈妈闹脾气,哭着跑回来找我,记得不?”
前年?那是时悦读研二的时候,时悦的父母也是在那个寒假出了车祸,至于闹脾气……时悦实在记不得有这件事,只能让姥姥回忆给她听。
“我也不晓得是什么事吵架的叻。你那天回来哭得可凶了,就从那间屋子里翻出了这本笔记,念叨着什么梦想之类的,就坐在院子里边看月亮便掉眼泪叻!”
“我就心疼啊。我说,牙牙啊,你妈妈就是在月牙尖尖儿的时候生下你的,你咋还盯着月牙掉眼泪呢,哎哟,然后你哭得更凶了,扑姥姥怀里哭。”
“你说,姥姥,他们都不理解我,不懂我的理想,我好想去找他,只有他理解我……什么的,哎,我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接着就睡觉咯,你这牙儿哦,非说要跟姥姥睡,还要抱着你的‘新闻理想’一块儿睡,睡着又嫌这理想硌得慌,就给它撂那架子上了。”
老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完,乐呵一声,“怎么样?这下想起来了吧,小迷糊虫?”
说完又想起锅里的水饺没看,火急火燎地拄着拐杖便去了厨房。
余下时悦一人发懵地站在原地,任凭如何回忆,也无法从脑海中回忆起与这段描述相关的丝毫。
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车祸后遗忘了这件事,时悦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忆起和父母相关的遗漏章节,于是央着姥姥再多回忆些相关的部分。
老人一面帮她盛饺子,一面念叨,“然后第二天你就自己回去了啊,说是什么‘想好了该怎么做’,早饭也没吃就走了。”
时悦听着姥姥前后描述,又是“不理解”,又是“该怎么做”,听着像是牵连着其他令人纠结的事儿,便更为费解了。
又问姥姥自己是为何与父母吵架。
老人回答:“那我就更不晓得了。但我记着那回前段时间,你爹不是发现你那时候骗他说去旅游,其实去了那个什么镇,那个叫做冷什么镇的地方好长一段时间,才跟你吵了一架呢!”
时悦眸光微闪,试探性问,“冷度镇?”
“诶对对,就是这个名儿,说是什么不好的地方,你爸爸就说你学坏了,跟你吵呢。”
时悦越听越是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去过冷度镇,又怎么和时文海吵上了?
再想从姥姥嘴里问出些细节,可老人到底不和他们住在一块,知道的消息也就这么多了,末了还问时悦是不是最近上班压力太大了,怎么忘性这样大,比她这老人还不如了。
时悦不想叫她担心,便玩笑说其实自己都记得,只是想考考姥姥的记性。
明天还有工作,时悦在姥姥家吃过饭便回市区了。
冬至日的夜景萧条,孤零零的路灯连成排,路上没什么人,静谧非凡。在这沉寂的冬夜,时悦反复思索着下午接收到的信息。
按姥姥所说,在那个寒假前不久,她才从冷度镇回来。可那会儿是研二上学期,自己不是应该还在学校里吗?
时悦自己也不太确定。
事实上,关于那段时间——大概便是研二上学期到她出车祸的那段时间,她的记忆极为模糊。
她在车祸醒来后因为脑震荡忘了许多人,就连师兄老师都是在两三天后才陆陆续续想起的,据他们描述,自己那段时间尚未找到实习工作,一直待在家里写论文,并未离开过襄城。
时悦对他们所描述的生活表示陌生,师兄却说,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本来就极易被遗忘,不记得也正常,就像他也不记得自己昨天吃了什么一样。
于是这份疑虑便无从发芽,只能被她压到了心间。
可照姥姥说,自己分明是去了冷度镇,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师兄和老师都没有提到这件事呢。
而在她的哭声中,自己似乎极为信赖的那个“他”又是谁?
时悦实在想不起来,只觉得胸口有些闷。瞥过一眼副驾驶上的笔记本,牛皮纸封上,“新闻人”三字硕大显眼。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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