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闻茜身子一震，下颚微绷，握着手机的纤细手指紧了紧，指尖映出一抹灼眼的白。

她无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你、你说什么，听不懂。”

“你方才去医院了？”商陌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追问，“看的妇产科，是不是？”

车窗半降，炙热的阳光斜射进来落在闻茜的脸上，浅浅勾勒着她精致的五官，刚刚还刺目的光泽，此时好像失了色一样。

闻茜的世界顿时也成了暗色，齿尖探出，用力咬着下唇，留下一排深深的印记。

她无措地朝窗外看了眼，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去妇产科？”商陌呼吸放缓，某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冒出来。

那晚他做全了措施，按理说他们不可能，可何逞也说了，会有百分之一的意外。

难道……

“闻茜，你是不是？”他话还未说完，闻茜出声打断，“我是陪宋语去的。”

“什么？”

“宋语，我跟你讲过的，我朋友。”闻茜屏住呼吸解释，“她今早身体不舒服，我陪她去的医院。”

“……”

显然商陌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眼睑微垂，敛了一抹幽深。

“不是你？”少顷后，他开口，“是你朋友？”

“对，不是我，是我朋友。”没人知道闻茜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讲出这句话，无人注意的地方，纤细的手指抖个不停。

宋语说的对，她性子太软，根本不适合说谎。

听筒那端再次没了声音。

闻茜问：“你还有事吗？”

“没。”商陌回。

“那我先挂了。”闻茜想起什么，“对了，之前答应你吃饭要往后推一推了，我朋友在京北没熟人，我要照顾她。”

“好。”商陌说，“等你空了咱们再吃。”

闻茜轻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前，商陌再次开口，“你身体没什么事吧？”

闻茜刚刚落下的心再度提起，喉咙像是被什么呛了一下，又痒又难受，她忍着不适说：“我没事，挺好。”

“那就好。”商陌轻动了下腕骨，映出了手腕内侧的黑痣，上面似乎还能看到浅浅一圈齿痕印记。

他喉结轻滚，想起了那晚小姑娘情难自已时张嘴咬上的情景。

粉嫩薄唇轻触，舌尖微抵，白皙的牙齿在上面留下了灼烫的痕迹，好像她咬上的不是黑痣，而是他的心。

“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他说，“我随时在线。”

“谢谢。”闻茜礼貌道，“不过我应该不会麻烦到你。”

她疯了吗给他打电话，怕死的不够快吗。

“上次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什么话？”

商陌抬手挑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眼尾轻勾，“你到底怕我什么？”

闻茜：“……”

闻茜装作没听到，说了声：“挂了。”

手机屏幕变暗，她挺直的背脊松垂下来，长吁一口气，低喃说：“好险。”

宋语等他们讲完电话才敢开口讲话，轻嘶道：“商陌真是人精。茜茜，你确定你能瞒得过他？”

就刚刚那个架势，她都有种溺毙在海里的感觉了，更何况是闻茜这个温室小公主。

“你不怕吗？”宋语问。

“怕呀。”闻茜伸手给宋语看，“我手心都是汗了。”

宋语垂眸扫了眼，嫩白掌心里铺陈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看得出闻茜吓死了。

“京北太小了，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宋语偏头问，“你打算怎么办？”

闻茜也愁呀，蹙眉轻叹，“不知道，让我好好想想吧。”

“要不还是告诉他吧。”宋语挑眉，“我看他挺关心你的。”

“等等吧。”

那个梦太真实，而且总会在不经意的瞬间出现在闻茜脑海中，事关孩子她不敢赌。

未知的事谁也不敢保证，宋语说：“好，你自己决定。”

车子继续前行，闻茜侧转身子，问：“我刚那样讲，你猜他信了吗？”

“应该信了吧。”宋语说，“你刚讲的挺好，一点破绽也没有，他应该不会怀疑。”

商陌心思向来缜密，闻茜可能觉得自己应对的很好，但商陌还是听出了什么，他对韩宸说：“帮我约市一院的刘院长。”

韩宸：“今天中午吗？”

商陌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抬手捏捏眉心，随即又戴上，眸光深邃，“是。”

……

隔了二十多天，两个母亲再次起意，商陌还没到公司便接到了商夫人的电话，这次商夫人一改往日的说话作风，电话接通后，一阵长吁短叹。

说她这不舒服，那不舒服，说她头疼，腿疼，哪哪都疼。

商陌知道她还有下文，没打断，耐着性子等她讲，商夫人继续飙演技，话锋一转讲起了其他亲戚，什么二表姐家的闺女生了个大胖小子。

三叔公家又添了个孙女。

四姨奶家的老姑娘也结婚了。

说到最后，只有她什么也没有，儿媳没有，孙子孙女更没有。

说她没什么可活的了。

商陌问：“那您想怎么样？”

商夫人等的就是这句，“也没想怎么样，就想你和人家女孩子见见。”

“我很忙。”

“只是吃饭，用不了多长时间。”

“后面有很多的项目等着。”

“挣再多的钱，没老婆没孩子有什么用，又不能带去坟墓里。”

商陌妥协，“去见可以，但时间我定。”

商夫人点头应下，“行，你说了算。”

商陌问韩宸他的行程安排，韩宸详细作答。

商陌：“月底吧。”

商夫人：“好，那就26号吧。”

商陌有言在先，“我只是去见面，不能保证什么，还有我只见这一次。”

只要他见就行，商夫人压下怼人的话，笑眯眯说：“都听你的，就见这一次。”

临挂电话前，她冒出一句，“等你见了闻家那个丫头就知道她的好了。”

商陌抬眸，“谁？”

商夫人：“闻家的小公主，叫闻茜。”

商陌轻抿的薄唇慢慢扬起，勾出一抹好看的弧，一改方才淡漠的态度，喉结慢滚，衬衣下的胸肌似乎震了下。

“好，我去。”

闻茜刚到家齐女士急急迎上来，端详着她问：“医生怎么说？”

闻茜：“累的，让好好休息休息。”

“我就说是累的。”齐女士挽上闻茜的手臂，“你是不是缺钱？”

“嗯？”闻茜扬唇，“没有。”

“既然没有，这几天不许直播了。”齐女士打量着她，心都软了，“瞧瞧瘦了好多，妈妈心疼死了。”

齐女士是个感性的女人，眼泪总是说来便来，闻茜见她红了眼眶，轻哄，“好好，不直播，听你的，在家休息。”

“晚上有个音乐会，你陪妈妈去听。”

“行。”

齐女士见气氛很好，又说起了相亲的事，“我们茜茜最听话了是不是？”

闻茜：“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朋友的儿子……”

“干嘛？”

“你勉为其难去见见吧。”齐女士撒娇，嗲声说，“就当是为了妈妈。”

“我不想相亲。”

“不是相亲，只是见见，见完不喜欢可以不用联系。”

“非要去吗？”

“你要是不去妈妈不好和朋友交代。”

闻茜从小性子就软，家里长辈说什么她都会听，是个名副其实的乖乖女，上次没答应，她看到齐女士难过了好久，这次要是……

她抿抿唇，“行吧，什么时候？”

“月底，26号。”齐女士说，“还有几天，不急。”

闻茜拿出手机，给小米发了微信，问她后面的工作安排。

小米回：[十一月的工作基本做完，剩下的是十二月的。]

闻茜再三确定没有要做的事情后，回复齐女士，“那就26号。”

心愿达成，齐女士把闻茜送回房间后，和好姐妹去煲电话粥了。

闻茜轻抚小腹，和肚子里的宝宝说悄悄话。

“你是不是也不想去？但是没办法，不去的话外婆会伤心的，咱们不能让外婆伤心对不对？”

“宝宝，你真乖。”

在医院里看着被孕吐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孕妇，闻茜非常庆幸她有个乖宝宝，一点都不折腾人。

让她也不那么难捱。

“你想要什么奖励呢？”闻茜想了想，眉眼弯弯说，“听音乐好不好？”

她从手机里找出古典音乐，放到枕头旁，静静听起来。

不知不觉，眼睛渐渐阖上，隐约的还做起了梦，梦里商陌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怀孕的事？”

闻茜从梦中惊醒，看着氤氲的霞光，思绪突然混乱起来，某个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应该告诉他吗？

音乐会很好听，闻茜整个人投入其中，连身边换了人都不知道，倾着身子，压低声音问：“妈，你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身旁的人没讲话，而是递上一杯鲜柠檬汁。

闻茜扬眉，“你怎么知道我想喝柠檬汁了。”

她笑着接过，就着吸管嘬了一口，粉嫩唇瓣上映出水渍，“味道不错，在哪买的？”

身边那人终于开口说话，温声问：“喜欢？”

闻茜愣住，慢抬头，视线落在身侧男人身上，杏眸圆睁，一副被雷劈的样子，“怎么是你？”

商陌垂眸，眸光和她的对视上，眼神里簇拥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他轻转腕表，淡声道：“就是我。”

闻茜：“……”

闻茜现在见他都害怕，更别说和他坐一起了，她咽咽口水，“你是跟着我来的吗？”

商陌没回答。

她又说：“你到底要干嘛？”

大家都在认真听，丁点的声音都能引起注意，众人纷纷看过来，闻茜一脸歉意的点了点头。

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她拿上包包，起身离开。

商陌见状跟了上去。

闻茜每次见商陌心跳都会很快，这次还是，她步伐凌乱，好几次差点撞到什么，商陌蹙眉看着，手一直护在她身后不远处，以防她真发生什么事，他好及时出手。

好在没有，他们安全走出去。

四周没人，适合谈话，闻茜停下，撩起贴在脸颊上的发丝，转身，“为什么跟踪我？”

孕妇的情绪波动都会很大，平时的闻茜不这样，今晚不知道怎么了，情绪很坏，或许是之前几次被跟踪出心理阴影了吧。

语气非常不友好，“你好歹是公司总裁，什么时候也做起跟踪人的事了，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

“今晚这事就当没发生，你走吧。”她开口赶人。

商陌一直没开口，深邃眸光落在她脸上，见她又清瘦了，问：“你最近没好好吃饭？”

闻茜：“……”

闻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耐烦道：“吃不吃饭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商总费心。”

“闻茜，你误会了。”商陌解释说，“我没有跟踪你。”

“你没跟踪我，那你这是干什么。”显然闻茜没信。

商陌从口袋里拿出票根，递给闻茜，“我的票。”

闻茜没看，挥手推开，“这也不能证明你没跟踪我。”

“真没有。”商陌说，“我也是来听音乐会的。”

他说：“今晚的音乐会是商氏集团赞助的。”

最为金主爸爸，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出现的理由。

“既然是商氏集团赞助，那你的位子也不应该在我旁边。”

“这你就得问阿姨了。”

“问谁？”闻茜讶然道。

“你妈。”商陌说，“齐女士。”

闻茜这才注意到商陌手机屏幕一直亮着，有人给他打来电话，那个号码她烂熟于心，是齐女士的手机号。

闻茜狐疑接过，“喂。”

听筒那端传来齐女士含笑的声音，“茜茜，你说巧不巧，我方才出来接电话正好看到小陌了。”

闻茜压低声音，“妈，你到底说什么？”

“哦，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朋友的儿子吗。”齐女士噙笑说，“就是小陌。”

闻茜掀眸，“嗯？”

“商陌，我朋友的儿子。”齐女士说，“既然遇到了也别等26号了，就今晚吧，小陌已经订好了位子，你们两个年轻人好好聊。”

“……”

商陌？

相亲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