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跟我走。”
时寻有气无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听到这句话时却兀地睁圆了双眼。
他僵直地转过头,眼神与一脸震惊的学生撞了个正着。
柏沉故在搞什么鬼啊?
昨天还和他协商离婚意向书的事,今天居然轻描淡写地在人前承认他们的关系,这家伙是分时段使用大脑的吗?
时寻是气也不得,笑也不能。
他避开眼前灼热的注视,扶着自己被视线炙烤到发昏的头,找补道:“朋友,柏医生是我先生的朋友。”
柏沉故没反驳,他旁边的学生倒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僵硬的嘴角也松弛下来。
时寻不解地皱起眉头。
真奇怪啊,怎么好像柏沉故结婚,天就要塌了似的?
他边想边走到床边,大部分注意力被迫抽离,疼痛都似乎因此减缓了许多。
时寻在床上躺着,柏沉故的影子从他身上缓缓覆盖过来,也压过他的胡思乱想。
之前做过不少次检查,时寻也大致知道流程,于是配合地掀起了上衣。
他别开眼,缓解着紧张和尴尬。
虽然早有准备,但当柏沉故的手准确地叩压在他的痛处时,他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柏沉故的指尖在他的上腹处移动按压,询问着他是否疼痛。
缺少了视觉的辅助,正常的动作诡异地在时寻脑海中无限拉长,竟带上了别样的色彩。
他胡乱应着,只想快点结束这种煎熬。
柏沉故不再按下去,改换听诊器。
“漫长”的查体终于结束,旁边的学生凑过来,似乎也想争取上手试试,可他的手还没伸到时寻面前,就被柏沉故挡了回去。
“等下一个吧,他怕疼。”
还在整理衣服的时寻再一次呆住。
???
柏沉故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刚刚分明看见了旁边学生的反应还非要这么说,是生怕那人的眼珠子瞪不掉吗?
时寻看不透柏沉故的盘算,只好忐忑地下了床。
“彩超和CT最好全查掉。”
柏沉故回到办公桌前。
开完单子,他拿起桌上的门诊单递到时寻面前。
时寻才伸手去接,柏沉故又收了手:“有人陪你来吗?”
看着柏沉故那种他不回答就不还单子的架势,时寻只好点头。
“查完回来。”
“……”
时寻无奈地撇撇嘴,这病看都看了,他还能半路跑了不成?
他低声应着,离开了诊室。
路过段颂飞身边的时候,他甩了下手,段颂飞这才发现人已经出来了。
他问:“没事吧?”
时寻摇摇头:“没事,吃点药的事,你回公司吧,我拿完药就回学校。”
段颂飞瞧了眼手机屏幕上高频跳动的消息:“真没事啊?”
时寻向他投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那我真走了啊。”
时寻抄起座椅上段颂飞的包,往他身上一扔:“赶紧的吧,废话真多。”
段颂飞拍了拍他的肩膀,沿着走廊飞奔而去。
时寻看了眼手上的单子,捂着痛处寻找缴费处。
按部就班地做完彩超和CT的检查,时寻静静地靠在等待区冰凉的座椅上。
他身旁坐下一对情侣,有说有笑地交谈着,女孩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亲昵地倚靠着陪她看病的男友。
时寻早就习惯了独自生病,可每当这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羡慕那些有陪同家属的人。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没出息地闪过了柏沉故的面容。
在诊室的时候,柏沉故问他有没有人一起陪同,如果那时候他说的是没有,柏沉故会……陪他一起看病吗?
时寻敲敲脑袋,清空了那个惹人烦恼的疑问。
振动从裤袋里传来,时寻抽神接起电话。
端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救命!救命啊寻哥,有人攻击了我电脑。”
“什么?”时寻直起身。
“现在我电脑里的重要资料都锁定了,什么东西也拷不出来,桌面只有一个便签,说十一点半等我,你说他不会删我资料吧?”
时寻拿开手机。
如果是十一点半的话,现在的时间也就只够他回学校的。
等待了这么久,时寻的痛感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明显了,预计挺到下午应该没问题。
事急从权,病也只能下午再看了。
时寻离开等待区。
他在医院门口的药店买了份之前医生给他开过的止疼药,打车回了学校。
止疼药逐渐见效,等到实验室的时候,他的痛感已经削弱了不少。
实验室里,几个人围在庄瑞的电脑前,尝试帮他解决问题,但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
“我来。”
听见时寻的声音,几人连忙让开。
时寻落座,暗暗揉动自己身体不适的部位。
他大致了解了目前的情况。
键盘在桌面的鼠标垫上平移,精准地卡在一道雪白的线条上。
时寻开始敲动键盘。
代码一行行上推,他面不改色地寻找着破绽。
稍时,时寻停下手,偏头看向端端:“拷吧。”
端端连忙拿出一个空优盘照做。
当文件显示正在复制的时候,几人不约而同地低声惊叹着。
时寻不甚在意,转而问端端道:“你得罪谁了?”
端端努努嘴:“我能得罪谁啊?”
庄瑞的性子一向温和,说他会得罪人,那概率确实有点低。
时寻敲动指尖,边敲边思索着。
端端指着他手背上的敷料贴:“你怎么受伤了?”
时寻低下眼眸,重新注意到手背上的伤。他继而想起自己为了找到打碎杯子的同款跑遍全城,最后只换来一张离婚意向书的事。
他不爽地舔了舔牙尖,没回答。
身后,围观的同学小声向时寻请教:“我刚没看清,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啊?”
数据传输成功。
时寻拔掉插在机箱上的优盘,反手扔给庄瑞。
他瞥了眼电脑一角的时间点,音调中的转折化作锋利的冰碴:“改天说,老鼠送上门了。”
系统时间跳动至十一点三十分。
医院里,柏沉故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径直冲出诊室。
“老师,您的东西——!”
柏沉故未做理会,直接去了影像科。
影像科的医生正准备去食堂吃饭,见柏沉故来,便问道:“柏医生,找我一起吃饭的?”
柏沉故绕过他的邀约,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今天上午有没有一个叫时寻的患者来做CT?”
影像科医生钝钝地点点头:“有啊,上午就他一个人没取片子,我给打出来了。”
柏沉故咬肌轻动:“拿给我看看行吗?”
影像科医生点点头,转身拿出片子,挂在了观片灯前。
“这人你认识?”影像科医生问。
柏沉故没搭话,眉结重重地拧起。
“小伙子好像是一个人来看病的,拍片的时候我叫他把包给家属,他一声没吭放地上了。”
柏沉故蓦地抬眼,视线从片子前移开,他唇角微动,却始终没出声。
点头致意后,柏沉故快步离开。
电梯上明明只有他一个人,直达停车场的速度却仿佛比以前慢了几倍。
柏沉故扶着表盘,目光锁定在转动的表针上。
电梯一到,他就开始给时寻打电话,可直到他开出停车场,对方都未曾接听。
·
几人还围在电脑前,屏息凝神地盯着屏幕,时寻的神情却始终放松,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校园里有许多关于时寻的传言,其中一条很有意思。
是说同校某个计算机系的学长看不惯他,想方设法激他参加一个程序设计国赛,想和他一争高下。
却不承想时寻欣然应战,结果最后时寻荣获国赛一等奖,挑衅的人却连奖项的边都没摸到。
自那以后,该闭嘴的就都闭了嘴。
这些人和时寻认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他的不好惹。
一直观战的其中一人拉扯身旁的人,用唇语悄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时寻今天下手有点不留情面啊?”
旁边人疯狂点头。
交谈间,时寻停下了手。
庄瑞愣愣地看看屏幕,又看看时寻:“就……完事了?”
时寻理所当然地点头。
庄瑞懵懵地问道:“那我们现在干嘛啊?”
“等。”时寻向椅背上一靠,“除非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电脑里的东西。”
时寻隔空指着屏幕角落的时间显示处,点动道:“就……等五分钟吧。”
他轻笑着抽回手,轻揉着指腹。
不多时,实验室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时寻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奚笑道:“呦,来了?”
那人大口地粗喘着气,对着时寻长鞠一躬:“对不起!”
认错认得太快,也是没意思。
他伸手推动庄瑞,把人送到那一鞠前,说道:“你该向他道歉。”
那人直起身,满脸不解道:“你们到底谁是时寻?和我对线的又是谁?”
时寻偏身,看向来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和人打赌输了,攻击时寻本人的电脑就是惩罚。”
“你们这赌还挺大,真不怕进局子喝茶。”时寻轻哼一声,“说说,你们打赌,扯上我干什么?”
那人直言不讳道:“因为你在学校里比较有名。”
“……”时寻一阵无语。
但,这赌约不是找他吗?这事怎么又和端端扯上关系了?
时寻正疑惑,余光忽然瞥到了桌旁插着自己姓名卡的卡槽。
这位置原本是他的,开学的时候端端总感冒,他就把自己这个距离空调较远的位置让给了端端,但这姓名卡就一直没换。
居然是这样。
搞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时寻竟一时分不清自己和庄瑞谁才是那个受到无妄之灾的“倒霉蛋”。
这件事的最终受害者是庄瑞,时寻便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
等端端解决完,他也该回医院了。
正想着,实验室的大门忽而打开。
大家都在关注端端的事,只有他懒散地向门口瞟了一眼。
这一眼却叫他顿时心惊肉跳。
怎么会是柏沉故啊?
他无意间一蹭,手背上未愈合的伤痕又隐隐作痛。
疼痛唤起他一直憋闷在心里的不快,那种感觉盖过他从医院离开的心虚感,乌云般笼罩在时寻心头。
他偏回脸,权当没看见。
那人还在和端端道歉,时寻在一旁听着,胆囊的位置又开始隐隐作痛。
柏沉故从人群背后绕到时寻身边,低声对他说:“跟我走。”
时寻不做理会。
他现在不能走,端端性子那么懦,不等着这件事解决完,他也没法放心离开。
身后,柏沉故重复着:“跟我回医院,你需要住院。”
听到住院,时寻心里犯了嘀咕,但还是没说话。
也就是几秒钟的事,刚才还在隐隐叫嚣的痛感瞬间穿透了止痛药的束缚,毫不留情地刺入皮肉。
他疼得蜷缩了一下。
时寻明显听到了一声骨节折动的“咔吧”声。
他微微转头,清晰地看见柏沉故的眉心正在突跳。
“哎——”
时寻惊呼一声,四肢毫无防备地悬空,跌进了柏沉故的怀抱。
他失措地抓着柏沉故的手臂,那紧绷的肌肉下,怒气恍若呼之欲出。
他不喊不要紧,这一嗓子下去,彻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道歉和争吵声一并停止。
一圈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纷纷吓傻。
时寻视线振荡,伸手锤了一下柏沉故,压声道:“你干嘛?放我下来!”
柏沉故不言语,抱着人向门口走去。
时寻欲哭无泪,羞耻感从后耳蒸腾而上,殷红了他整个耳朵。
他受不住众人的目光,一头埋进了柏沉故的肩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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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寻:我不要面子的吗?!得,今天这个B是白装了。
今天是男友力爆棚的柏!求求海星(猫猫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