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一部电影叫沈糖彻底失了眠,明明被折腾得疲惫困倦,却还是不舍合眼。她知道闭一闭也睡得着,可就是不愿意。
她的想法简单,多睁一秒钟,这个晚上就不算结束,包括枕边躺着的男人,这一整栋公寓,现在拥有的一切,能多延长一天。
沈糖不知觉的埋头闻见被窝中两个人灼热的气息,腰间还放着他的手,她抬头便能亲到廖泽的下颚。
这个男人真是长得好,睡颜温柔,眉目很放松。
沈糖早就发现了,其实和廖泽在一起后她很少背面,因为他从不翻身,方向永远朝向她,他连睡着的时候要求也是霸道的。
他抱着她自然也不要她翻身了,早上一觉醒来,他会惯性的用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丝,时间一久,她就习惯了。
这个纵欲后的夜晚很安静,也不知外面是不是下起了滂沱大雨,藕断丝连的。廖泽睡很熟,在她枕边睡很沉。
他抱她很紧,没由来得让她想起另一种怀抱,每每回忆,那种滋味就像被仙人掌狠狠挠了一下手心,被蜜蜂蛰了一下的堵塞。
第二天廖泽起了个大早,他拾掇完自己还抽了一条领带,在镜子前比了比,一瞥床上还在睡梦中的女人。
本来要走的,看不过去又跑去厨房抽几分钟煎了蛋,他亲自端着一杯牛奶和一份煎蛋放到床头柜,拍了拍被子。
沈糖昨晚睡得超级晚,她裹紧蚕丝被蒙住自己,跟个赖床的小孩子似的。廖泽看着笑了笑,叩了叩床头的墙。
“沈糖,给我说说,你现在几岁了?”
往常他走得干脆利落,不会打扰她睡一分钟的觉,今儿跟抽疯了似的。沈糖哀怨的一把扯下被子。
一睁眼就给吓到了,她磕磕绊绊的问:“给我做的?”
“你鼻子堵了,现在才闻到?”他有点不爽地怼她。
她有些难以置信,廖泽身上沐浴香气未散,深黑西装衬暗红领带,玩世不恭的一张脸削去了痞气,留下天之骄子的风貌。
他这样整装待发的打扮,还有闲心给她煎个蛋,顺便叫.床服务呢。
沈糖愣了一会儿,慢悠悠拿起叉子喂煎蛋,他看见她开始吃饭,也不多待了,看了一眼表就说:“我今晚不回来。”
她点头:“好。”
很快沈糖解决掉早点,煎蛋特别香,焦焦的,她一时吃得好开心,坐在床上没由来的一直含笑。
也不知道开心个什么劲,傻乎乎的,好像是蘸了糖水般的绵密,吃的第一口甜,第二口第三口满足又痛快。
她在梳妆台化妆,没忘记自个儿还是演员,勾完眉毛她拉开抽屉,拿出半夜睡不着起床边吃零嘴边手写的草稿笔记。
沈糖用了半把个小时把剧本重新读通一遍,每个字每个段落每个标点符号她都瞻前顾后的生怕漏掉,她知道她没天赋,演技肯定谈不上好。
每个人命里必须要有贵人的话,廖一飞和刘翟肯定是大大大大贵人了,他们让她体验了这辈子不可能再体验第二次的人生。
现在戏要接近尾声,她四两拨千斤的演技只能摆在那,改变不了什么,可这份态度却是她可以用心还给他们的。
然而这份手写人物小传的第一个过目者却是刘翟,她上戏也只有刘翟一个人盯,重要戏份在前边拍完了,补的是重拍。
沈糖下了戏拿着两瓶水去找刘翟,她与他并肩蹲着,见刘翟要抽烟,她很是不客套的找他要了一根。
刘翟眉毛一扬,意外说:“你还会抽烟呢。”
她的回答也不出所料:“我还会打架呢。”她这么说,脑子浮现以前在福利院真的跟其他孩子打起来的场面。
两个人蹲麻了脚,换一地儿盘腿坐下,沈糖给他递水,平时是没人敢拍戏时候抽烟的,因为廖一飞不让。
廖一飞不在,这会儿可算不憋着了。说不清是他身上自带的普渡众生气质过于显著,还是他正经得像一本科研杂志。
沈糖和刘翟在他身边会自动净化成短暂的无烟酒好好青年,食烟一半,刘翟接了个电话,带了股洒脱的风回来。
他坐下忽然问:“廖一飞今儿可是碰上大麻烦了。”
沈糖说:“他怎么了。”
刘翟看她,弹落一些烟灰,确认她求问的样子不是明知故问,他看不懂廖一飞了,眼前这个女人他一见钟情不说,对方竟对他一无所知。
“他没跟你讲过?”他说。
她摇头,莫名问:“讲什么。”
“家里事。”
“为什么要给我讲家事。”这东西这么私人,沈糖觉着普通朋友不用知道那么多。
刘翟继续说:“他还有个弟弟,从小都在国外。近些年回来了,开始接手家族产业,两个人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他刚打电话跟我说,不用等他了,早点收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一家人吃饭他父亲中途晕倒了。”
听他讲述沈糖隐约堵了一口气,闷闷的,提着嗓子眼忐忑,具体的所以然,她却不愿意深入想下去。
沈糖忍不住说:“父亲住院,是大麻烦?我怎么觉着你话里有话。”
刘翟笑笑:“还挺聪明的啊你。他父亲谁我不方便讲,我今儿把话告诉你,因为廖一飞,不知道你感受到没,我也就不掺和了。总之,你听了就当一乐呵,要是你听了能去关心他,那更好。”
话说这份,她不想明白也明白了。
老实讲从一开始她也不是没想到这一层,不然怎么会有人固执的非要她一个无科班还狮子大开口的女人做他女主角?
沈糖许久没开口,缄默着,刘翟也没想太多,以为她不介意,直接说:“他那个弟弟啊,是个狠角色。六岁就被送去澳洲上学,当接班人培养的,这会儿家里老头病了,估计离分家产也不远了。”
“不是亲兄弟吗,是亲的还担心这些?”她说。
“亲的。不是一个妈。懂了吧。”
沈糖恰好很讨厌人与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别人的家事她从来懒得听,只是她心里不安分:“能问么,廖一飞家里是不是特有钱?”
刘翟说:“有钱到能拉几个城市的GDP。”
“那他要争家产喽?”
沈糖刚想说祝他能分多些,恰巧刘翟笃定的来了句:“不会,他不会争的。”
彼此默契的沉寂了十几秒,她发现她还是没办法保持沉默,那一团小小的困惑在脑子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她想问他弟弟叫什么名字,还想看一下他弟弟又长什么样子,可是问了也许,不,应该是一定是这辈子与他见过的最后一面。
沈糖掐了烟,转头叫住刘翟,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电话打了进来,是廖泽的电话。她还是先接电话。
对方语气没先前冷冰冰,直接说:“在哪?”
她愣住了,抬头看着去收拾设备的刘翟,又往四周瞅:“怎么了。”
“接你下班。”
远处掉了一大块广告牌,响还震,沈糖捂住手机,索性去了外面站在街口打电话,她想了想,还是扯谎说:“便利店,之前你去过几次的那家。”
她说完他就立刻挂了,半秒也不停留,没有缓冲。沈糖盯着手机站了站,看向来去川流的出租车,打算随手拦一辆。
她不知道也看不着的是后头有辆离得近的跑车,廖泽坐在上面,脸色冷如南极的冰渣子,他看着女人,听着她撒谎。
一秒,两秒,三秒。
不知道过了多少秒,廖一飞看见前方站着打电话的女人,侧头又瞥一眼廖泽。他察言观色一向很好,他成长历程顺利,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普遍意义上的原生家庭幸福,尽管建立得并不光彩。
他是让人挑不出错的数学公式,标准安心到可以让每一个认识的人都说出,“他人是真的很好。”就如同学生时代回回榜上有名的精英高材生。
“你不下车?”廖泽一手掌方向盘,转头面无表情地对他说,“还不下车?”
廖一飞看他一眼,两人眉眼之处的相似却在此刻泾渭分明,谁请谁浊哪里说得准呢。他还是摁下了车门键。
他下车向沈糖走过去,一拍肩,沈糖回头很诧异,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当她知道他的阶层和家世,她就没办法再向平时那样对他。
她也很厌烦自己魅俗金钱竟是从生理上开始。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她这么和自己说。
跑车里的廖泽冷眼旁观着一切,她的笑和那天初遇并没不同,他这才嗤笑了一声。同时沈糖也听见了刺耳的喇叭声。
他从跑车上下去,不紧不慢地关了车门,朝两个人的方向走过去,人还没走近,沈糖愣在原地望着他离她一步步的缩小距离。
廖泽先笑了一笑,就很自然地寒暄着说:“敢情你熟人是我家姑娘,怎么不早说。”
“你们认识?”
他发笑:“何止认识,我是她男朋友。”
沈糖不自知的站到他身边,也不知哪生出的勇气,拉着廖泽要走。他垂眸看一眼她的动作,放开越过她去开车。
她知道这动作意味着生气,她脑子都快成浆糊了,实在不想讲话,可还是咬一咬牙:“我改天说这事儿。”
还没走出去,手腕蓦地被抓住,热度一丝一寸侵入皮肤。廖一飞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侵略性。
“现在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能现在说。”
跑车又响起一阵尖锐鸣笛,沈糖来不及说再多,干脆的上了车。一路上谁也没讲话,只是车速快得她心惊。
好些次的欲言又止都被胆怯和自尊咽回去,她能说什么呢,除了给这个人心里再多添一笔难堪的印象,貌似没什么了吧。
车子稳当当停在公寓的车库,静止了几分钟,两个人都没有动作,沈糖闭了闭眼睛,横竖要解决。
她先行解开安全带,猛然被叩住后脑勺前倾,廖泽的吻狠狠落了下来,他叩她下巴啃咬侵入,一丝怜悯心软也没。
他发了狠的吻一点气也不能踹,沈糖别过头又被按回去,他捧她的脸,看被亲花的嘴唇,挣扎散乱的碎发,就是没见着一点点关于求饶的泪痕。
于是他口气也好不了:“这么会勾搭男人,对付我的时间都没有?”
他语气中的傲慢鄙视,优越嘲讽,轻蔑侮辱都是真的,也不觉着这句话有任何问题,甚至连解释权也没给她。
沈糖盯了盯他冰冷的眼神,她忽然觉得这段时间的她很傻,什么时候嗜钱如命的她也会奢求一点点可笑的真心了,还是从一个根本看不起她的人身上。
她忍了又忍,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开始不知道。”
廖泽没有要信的想法,她不信她也懒得继续说,她推开他下了车,两个人纠缠到公寓,一进门他没打算放过她。
她太瘦了,薄背的骨头咯在墙上生疼,廖泽压着她强势的吻她,掐腰揉胸,无所不尽其用,皱巴的裙子堆到胸前。
潮湿的热气喷洒在肌肤的每一处角落,沈糖忽然想,为什么他们之间不可以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呢。
她心事太重,廖泽也感受到了,他含住她的唇深吻,蓦然她抽回脑袋,侧过脸轻声:“我不舒服。”
伺候小半会儿了,现在来说不舒服。他嗤了一声,并不打算接她的茬,还是游刃有余的吻她侧颈。只咬她耳朵讲:“沈糖,我们之间你说了算么?”
他语气中的傲慢,轻视,嘲讽,那样看不起的语言都是满满一大盘冰水,劈头盖脸的从头淋到脚,毫无自尊可言。是,她说了不算。
因为她在他眼底又不是女人,是情趣娃娃。
“我说我不舒服。”
她再说了一遍,说完自己都狠狠痛快一番,压抑卑微了个把月,这样面目全非的沈糖早就不是沈糖了,虽然从很早开始就不是她了。
也许是她自作自受的惩罚,她的选择每一回都是错的,都错习惯了。
如果她能主宰自己的心就好了,把那颗还是有感情色彩的心脏设计成机器运转的开关,那样她对廖泽的一点点动心,就可以说关就关。
廖泽不勉强,他放开她,面上还是保持着公子哥的矜贵,他的眼神没变,无非就是看见一个女人耍耍小性子的表情。
她心口钝痛,却还是控制不住起伏的心绪:“你刚刚跟你哥说你是我男朋友。”
他的回答也是简单不客气:“天天睡你,不是你男人是什么。”
廖泽是真的气到了,他想着去接她,她却骗他瞒她,还认识了廖一飞,这两个人竟然能扯到一块去。
他生气表情很平静,这句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再讲话,沉默家常便饭,也不晓得彼此到底在想什么。
沈糖想得明白,这个回答意料之内,她开始讨厌廖泽,更讨厌这几个月曲意逢迎还老认不清被践踏着自尊的自个儿。
“如果我说,我要结束我们的关系呢。”她恢复了初次见面的不客气,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廖泽气极了也不服软,他倒觉得好笑,也不知道她是憋了多久的脾气。他说:“我们有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算是瓦碎两个人仅有的一点体面了。沈糖认认真真在脑子里算账,对,挺好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滚的也不该是他。
她没了底气,却还有力气,她很痛快:“好。我现在就滚出你的世界。”
沈糖忍着泪水在眼睛打转,记恨上了此刻窝囊的自己,她没去看廖泽,拿上一个手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公寓。
廖泽站着冷眼注视她,她并没有摔门,一时间房子悄无声息,连呼吸都听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