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说书
好是当然不会好。
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冯永年自然也要同看,坐在马车上被强行拉去监狱的吕含心情就像和小姐妹一起去挑胭脂水粉但全让她一个人付钱的姑娘一样悲凉。
“我若是告了假,扣的钱能不能从你私账上走?”吕含垂死挣扎。
提起账本沈峥就想起了当日“救命之恩以饭相酬”,心下一动,立刻淡淡回复道:“我不管账。”
你不是一直都不管账吗?吕含听他这么说一点也不意外,可瞬间他就察觉出了沈峥语气里的那一点微妙,精神立刻振奋了许多:“弟妹若肯,你就能用你的钱来养我?”
“不瞒你说,我从出来赚钱那天起,就一直梦想着成为一个小白脸……”
“你成不了”,沈峥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毫不留情:“你太黑了。”
吕含那句“以色侍人”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沈峥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再次打击道:“你话太多,色又平平,不是块好材料。”
见吕含一脸受伤地捂住了心口,沈峥毫不走心的安慰道:“你原职就做得很好,不必在没有天赋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眼看吕含原本就黑的脸越来越黑,沈峥好心补充道:“若是有朝一日不打仗了,你去说书或许也能养家糊口。”
“我说什么?”吕含没好气道:“《我与沈郎二三事》么?”
吕含十分生气,非常有骨气地跳下马车,准备步行走去刑部大牢。
沈峥拦都没拦他,立刻叫人驾车前去。
吕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下暗暗补充叫他去说《无情侯爷多情汉》也未尝不可。
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往过走,等他到了门口沈峥已经进去多时了,一个看牢门的狱卒见他没有再往里边走的意思,立刻倒了杯茶给他,乖觉地试探道:“您不进去?”
吕含摆了摆手,他实在是不想再去倒胃口,自己搬了个凳子同那狱卒一起晒太阳:“不去了,怪瘆人的。”
狱卒乐了,“您没见过死人啊?还怕这个?”
“我见的都新鲜”,吕含想了想早上看见冯永年的样子,“里边那种那么新鲜又那么烂的还是头一回。”
吕含这话形容的不错,冯永年死亡的时间已经被仵作确定在了丑时间,距离现在确实是没有多久,然而这会儿已经烂的像是死了几十日了。
冯永年的死不是小事,是以派来的是京中经验最丰富的仵作。这仵作年岁资历都大了,见沈峥进来也不寒喧,只点了点头示意,便自顾自地继续检查。
沈峥问了两句冯永年死亡的具体时间,又自己凑过去看了看,见冯永年烂的厉害也没看出什么结果,便问那仵作验出了什么。
“毒已经提出来叫人送去太医院了,其他的嘛……”,老仵作摇了摇头,“我实话侯爷说,死人我见的多了,死的这么离奇的还是头一个。”
他伸手将冯永年的手翻了过来,提着那半截已经腐化了的手指头给沈峥指了指冯永年的指甲,“侯爷看这里头,这指缝里都是他挠下来的肉和灰。我猜这毒是先从表皮发出来的,先是痒然后慢慢溃烂,最后就成这样了。”
沈峥点点头:“您说,真的有什么腐骨散可化活人吗?”
“确实是有些药可灼烧人的皮肤致其腐毁,若是量足够多足够纯想来也能做到,可这都是书上写的,还没人成功过,”老仵作又想了想:“不过那也得先从外头洒上去,内服至此的恐怕难,想来还是要看太医院怎么说。”
吕含坐在外头好一阵才等来沈峥,这会儿他被晒得昏昏欲睡,见沈峥回来便跳上了马车,“我想好了,日后我若是没事干了,就去找个闲地方看大门,喝茶晒太阳,再也不管这些破事了。”
沈峥闻言笑了笑,没接话,
吕含也习惯了,当即决定若是说书就说《我和我的哑巴兄弟》,又想着沈峥去了那么久,又问沈峥可有什么新发现,见沈峥面色一沉,疲倦地摇了摇头便猜到了大概,又想到了刚刚被堵死的另外一条路:“我派去查问那送饭的人回来说,那人在家中上吊了……”
“那人没什么亲人,家中只有一个老娘相依为命。他老娘一睁眼看见儿子上了吊,就在旁边挂了个绳子也跟着去了。”吕含摇了摇头,想起自身经历,“言若,说句矫情话,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这么干对不对,若是我们不查,只怕这人还有些活路,可这一查吧,他原本能活到七十七现在只能到二十七了,平白给人减去了五十年阳寿,我也是有老娘的人,想到这儿就替人犯愁,若是他老娘不跟着去又有什么活路呢。可越是这样我就越生气,越恨不得把什么冯永年葛无因还有幕后黑手查出来弄死,还这些无辜的人一个公道。唉,你说说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所以多愁善感了一点……”
沈峥面色铁青,忍不住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停车。”
车刚一听沈峥就翻了出去,吕含在后边大喊:“你去哪儿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拉开车帘就见沈峥面朝着一个土坑蹲了下去,肩膀不住地耸动,立刻跟着跳了下去替沈峥抚背,“想吐怎么不早说啊?”
沈峥自昨晚上起除了两壶酒什么都没喝,胃里头早就空了,什么也没吐出来,勉强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吕含,又想是想起什么似的继续俯下身干呕。
他这一眼看得吕含心虚无比,“我难得多愁善感伤花忧月一次,这么恶心人吗?”
他看着慢慢红了眼尾的沈峥,又想起早上那句微妙无比的“我不管账”,脑子里忽然想到了新的说书素材:《我的男人怀了别的女人的孩子》。
他再一次以一个无比小心的姿态搀扶着沈峥回了马车,一边倒了水给沈峥漱口,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沈峥:“不是我恶心的吧?还是……”
他自己也知道那念头荒唐不想说出来讨打,然而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多愁善感恶心人,一时间矛盾不已。
沈峥不知道他想什么,缓过恶心劲儿才回答他:“是冯永年。”
吕含愣了,从刑部大牢出来到现在没有一炷香的功夫也有半炷香了,不由得感慨道:“我早知道你能忍,实在没想到你这么能忍。”
说书新素材:《我一个擅长忍耐的朋友》。
“那现在怎么办?我送你回家?”
沈峥摇头,“你带我去那狱卒家看看。”
“尸体已经被收去验了,有什么好看的?”吕含看了看屋内的摆设,觉得这家就算是称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他手欠拉了拉悬在梁上的两根上吊绳,不禁感慨:“你看看,比我还穷呢。”
“这念头比我还穷的人不多了”,他看了看那较长的一根,像是条衾单裹起来的,不禁摇了摇头:“上吊都得用衾单实在是让人于心不忍啊,一会儿我给他烧两条绳子。”
“背后语人是非,小心夜里人家母子过来寻仇。”沈峥拉开那屋子里的被子,被那味道熏得皱了皱眉。
“那小爷我再多给他烧点纸钱,让他们想添置点什么就添点什么。”吕含转过头去,见沈峥拿着人家的被子仔细端详,面色复杂:“我怎么从前不知道你有这么变态的癖好?”
他见沈峥皱眉,捂着嘴又像是想吐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我说,你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把你身上这堆乱七八糟的毛病一次性养一养。”
沈峥刚要示意自己没事,就见吕含面色一脸凝重:“不是我说,你现在的样子,和我表姐怀孩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峥闻言立刻就要上去抽他,吕含防备不及被他撞了个正着,一时没控制住便后仰了一步,沈峥立刻去拉他,不料被他带的重心不稳前一了一步,两个人便直直摔了下去。
吕含的手还卡在那上吊用的衾单里,被这么一扑便狠狠拽了一下,衾单的上的结竟然被拽开了,两个人应声而倒。
沈峥虽看着瘦却实在不轻,这会儿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吕含身上,吕含被砸得眼前一黑,顿时疼的眼冒金星:“我要报工伤……”
“准。”沈峥挣扎了两下才把俩人缠在一起的腿解开,虽然吕含给他当了肉垫,奈何这一下速度太快,刚刚好了几天的头晕又泛了起来,不由得闭上了眼。
吕含被他压得喘不上气,又见沈峥似乎没有什么从他身上起来的欲望,颇没好气:“我说你好歹是一军主帅,若是打不过就对敌人投怀送抱,那我真的要改行去说书了……”
沈峥闻言,挣扎着直起身子用双手去借力,然而右手刚搭上去就觉得手感不对。他看过去,发现右手正撑在了吕含刚刚扯下来的衾单上,便伸手搓了搓。
“你抱上瘾了是怎么的!”吕含咬牙切齿:“赶紧从我身上下去!”
“我不。”沈峥灵光一闪,对着吕含笑了笑,又拿出那衾单凑到鼻尖闻了闻,看得吕含一愣一愣的。
“言若,压力太大了的话可以和我说,把自己逼疯了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人看沈峥:丰神俊朗小侯爷
吕含看沈峥:阴晴不定大小姐(像我怀孕大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