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那婆娘也不甘示弱,胡诌的话,也说得理直气壮。
人群越聚越多,将老夫妻门前的巷子围的水泄不通。
陈燕玲今个儿来这边办些事,正巧就在张府附近,索性便打算来看看阿兰,正巧在正门口碰见从琳琅坊归来的阿兰。
“阿兰!”陈燕玲掀开马车的帘子,一个跃身,跳下马车。
“玲儿,又这般没了礼数。”帘内传来温和的声音。
帘子再次被掀开,是陈燕书。
“玲儿、燕书哥,你们怎来了?”阿兰很是惊喜,眉眼弯弯,露出清浅的梨涡。
“我们正巧在这边办事,顺道来看看你,你不会不欢迎吧。”
“自是欢迎的。”阿兰笑着,手臂环住陈燕玲的手臂,几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张府。
刚进府,便看见一个妇人急匆匆道:“阿兰,你快去看看,李婶和那婆娘吵起来了,那死婆娘说你和对角巷子里的掌柜好上了。”
一旁的陈燕玲一听,拉着阿兰就要去找那老巫婆讨回公道。
“这姑娘的名节何其重要,这般玷污,真该千刀万剐!”陈燕玲愤愤道。
一旁的陈燕书也眉头紧锁,面色不愉。
乌泱泱的人群围成一圈,看见阿兰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阿兰也没见过这等场景,心下很是慌张,也只是表面强装镇定。
但和阿兰贴得紧密的陈燕玲哪会不知,看着六神无主的阿兰,小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和哥哥在,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那妇人看到宋汀竹和身旁的两位公子小姐,脸色顿然一变。
“当真是有本事,还勾搭上了有钱人!”那妇人的脸涨成猪肝色,破口大骂,似要鱼死网破。
陈燕书迈上前,站在那婆娘身前,八尺有余的身高矗在那儿,便让婆娘生畏。
“空口诬陷他人是有违为朝廷律法的,夫人若是心中无愧,我们大可以去官府对薄公堂。”不复从前的温和,冷冽的的声音坚实有力。
那妇人噤了声,蠕动着嘴唇,小声道:“这些小事何须麻烦官府大人。”
“自是必要的,如若夫人不服,我们大可以现在就去。”陈燕书身上的威严凛然,举止间皆彬彬有礼,叫人挑不出差错,言语扼要,直击那妇人肮脏的心。
那妇人眼见形势不对,两眼一白,直接倒地晕倒。
至于是真晕倒,还是假晕,明眼人皆是知道的。
但陈燕书并不打算就此放过,直接叫了人将这妇人抬去官府。
凑热闹的人纷纷跟上,仗势不可谓不大。
眼看着真要进了官府,那妇人又挣扎着,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陈燕书依旧是冷冽的语气,坚定道:“不行。”
那妇人开始撒泼打滚,想要挣脱开手脚被人抓住的束缚。
但都是些身强力壮的男人,哪里挣脱地开。
妇人彻底绝望,像死猪一样,被四人抬着。
此刻街上都是些务工回家的人,看着被抬着的妇人,指指点点。
想她虽辛苦了大半辈子,却也不曾遇上过这般难堪的境遇,被四个大男人抬着手脚,挽起的头发散开,扫过地面。
越是如此她越是恨宋家兄妹,都是因着她们,她才如此屈辱。
不知哪儿冒出一道声音:“毒妇真够恶心,儿子不是好样的,果然跟爹娘一个模子刻得。”
有一人出了头,其余小声讨论的人也都大声起来。
陈燕书倒也没把她抬进官府,不是不想抬,实在是路途遥远,况且等真赶过去,衙门也歇息了。
这游街示众一番,也是挺好的,让这毒妇在这十里八乡抬不起头。
——
“今日多亏了燕书哥,不然阿兰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阿兰的眼眶还泛着红,声音哽咽,显然是刚刚哭过。
“无碍,只是不知这疯婆娘以后还会不会同你使绊子,等过些时日,阿竹若是殿试得了好名次,得了个一官半职,你们姐弟俩便可以搬搬去府邸了。”陈燕书看着仅仅只到自己肩侧的小姑娘,有些心疼。
阿兰点了点头。
陈燕玲担忧阿兰的状态,天色也晚,不若自己留下和阿兰做个伴。
陈燕书斟酌半响,还是点头同意,当然还留了两个随行的侍卫看守。
“宋小姐,门外有位叫郑大牛的找您。”陈燕书刚离开没多久,一侍从上前道。
想来大牛叔也听到了这事,让侍从将大牛叔请进来。
看着身材矮小的大牛叔,阿兰的鼻子不禁一酸,眼泪又一汪汪地流出。
大牛叔也不是空手来的,还带着些字据,房契。
“大牛叔你这是作甚?”阿兰抽抽嗒嗒。
“阿兰你跟我出去一趟。”大牛叔面色凝重。
张府里的众人都被叫出,好奇发生了什么事,莫不是那死婆娘又出来作妖。
只听一道声音:“不好意思,扰了大家休息,先跟大家伙道个歉,我是郑大牛,今年四十八,无妻无儿女,宋汀兰生性率直,年岁尚小,我颇为照顾,当是自家女儿,但举止皆有分寸,如今却被人泼了脏水,我郑大牛做事向来磊落,在此和大家澄清,当然我也会尽早离开这里,此外,我在这的绣坊将赠予宋汀兰。”
“大牛叔,你这是作甚?”阿兰在一旁听着郑大牛说得最后一句,着急道。
“阿兰啊,这人心险恶,如若我还待在这里,少不了别人的风言风语,索性我年岁也大了,也打算不干了,这绣坊交予你我也放心,我呢就去扬州找我老朋友,逗逗鸟儿,享几年清福。”郑大牛说得轻松,笑呵呵的。
但宋汀兰知道,这是大牛叔一辈子的心血,大牛叔怎么舍得离开。
“别哭了,傻丫头,哭得像个丑怪物。”大牛叔还笑着打趣。
但阿兰哭得更厉害了。
陈燕玲站在一旁,心里也不甚滋味,好好的两人,被死婆娘污蔑成这样。
但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虽惩治了那毒妇,但悠悠众口难堵。
郑大牛态度强硬,逼着阿兰签了字据。
“好了,要是到时候还记得你大牛叔,记得来扬州找大牛叔玩,顺便给大牛叔带些好吃的。”
大牛叔似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变卖了其余的房产,第二天一早就背着一个小包袱,坐着晃晃悠悠地马车离开了。
大牛叔的绣坊没有名字,就叫着绣坊。
阿兰曾经问过为何不取个名字。
大牛叔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道:“因为懒得起名呗。”
阿兰呆呆地看着绣坊,才短短两个个月,便是物是人非。
坊里的绣娘皆还在这干活,郑大牛叫了个人打理,阿兰只用当个甩手掌柜便可。
郑大牛将一切安排妥当,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没有亲人,来时一人,去时亦是。
阮娘子自是知道这事的,毕竟她那久不见影的师兄,昨晚又一次来找她,说明了缘由,托她好好照顾。
唉,自己师兄什么德行,她哪会不知。
刀子嘴豆腐心,苦了自己也不苦别人,不然当年名动京城的大师,又怎会在犄角旮旯的地方开家不知名的店。
看着神情蔫蔫地阿兰,阮娘子也只是轻轻拍了拍阿兰的肩膀,柔声道:“既然师兄将店托付于你,你自是要振作起来,莫辜负了你大牛叔。”
自那之后,阿兰愈发沉默寡言,整日里埋着头绣。
阮娘子怕阿兰在这样下去,精神会出了问题,决定讲出当年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她和师兄承袭了当是最有名望的绣娘,那会师兄虽不是富裕人家,但也家境不错,家里对于男人去学绣很是不满,但师兄就是个倔脾气,就是要学,瞒着家人,来了京城。
一个大男人来拜师,师傅起初并不同意,这绣坊里都是些姑娘妇人,这一个男人在其中多少有些不像样子。
但师兄不愧是师兄,穿上女装,涂上脂粉,央求着师傅说:“我身是男儿,却有一颗女儿玲珑心。”
听到这,阿兰不由笑出了声。
拗不过日日纠缠的师兄,师傅最后还是答应了。
后来我和师兄绣艺愈发精湛,很快成了京城有名的两位绣娘。
那时,师兄认识了一位女子,很快便结为夫妻,怀有身孕,日子似乎一天天变好,但天不遂人意,一场大火让师兄失去了妻儿,还失去了他那双刺绣的手,自那之后他颤抖的手,再也不能做刺绣这般精细的活了。
他那般努力,却换来这样的下场。
“遇到你,是他的幸事,他希望你可以延续他为完成的梦想。”阮娘子从木匣子里拿出一副卷轴。
将其徐徐展开,是一张长达20米的千里江山图,但只绣了一半,饶是如此便能见着这蓬勃的气派。
对着阿兰震惊的目光,阮娘子点头:“这剩下的半幅就交由你了,我本不想这般早说,但”
“阿兰知晓,定不负师傅和大牛叔的期望。”阿兰语气郑重,她轻轻抚摸着上面的一针一线,唯恐将其损毁。
三月里,京城的桃花纷纷舒展开曼妙的身姿,大地迎新,一切都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