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反应

“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一头扎眼的金黄色头发,此时被汗水打湿,软趴趴的搭在额间,汗水还在顺着溜的往下滑,肩上扛一个巨型无比的方形编织袋,那样子倒显的比俞晴还狼狈了不少。

见撞到人,弯腰把袋子放下来,弓着身子连说抱歉。

俞晴被沈然然搀着好不容易站稳,这才抬头看人。

有点眼熟,那一头扎眼的黄头发,是上午体检和陈衍走在一起的人。

俞晴不想过多和他纠缠,拿出纸巾擦拭衣服,声音绵软:“没关系。”

男生还没见过这么乖的女孩,被撞了也没脾气,打扮也像个安静的——高中生。

直接让他的愧疚感暴增,宁方舟挠挠头,胡乱撩了把头发:“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宁方舟,你磨蹭什么呢?”

一声懒散带着些许不耐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俞晴擦衣服的手一顿,回头。

黄昏时分,逆着阳光,俞晴眯起眼睛看他。

陈衍换了一件黑色t恤,一侧双肩包背带松垮的背在肩上,天光隐隐勾勒他身形轮廓,坚硬又挺拔。

踏着黄昏的轻风,一步步走来。

跟他们各自的狼狈比起来,显得有些……衣冠楚楚。

热浪不减,激起一层绵密的细汗,俞晴手心潮湿,禁了声。

“还不是这破行李,撞着人了。”宁方舟中气十足的发了句牢骚。

下一秒,轻飘飘的视线扫来,他又改口:“我的错。”

陈衍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知道就好。”

“……”

俞晴眼睛有些僵,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缓减眼睛的酸涩。

再抬起眼睫时,正好对上陈衍没什么温度的视线。

俞晴心下一紧,拉着沈然然惯性的就要逃开。

陈衍站在她们对面,视线落在俞晴身上,伸出胳膊虚晃一拦:“你——”

俞晴停下脚步,疑惑的抬起眼睫,看他。

九月伊始,闷热不减。

俞晴瘦弱的身形站在那里,穿了一件类似衬衫质地的纯白色连衣裙,娃娃领,带着一圈小花边,往下收紧腰肢,长度及踝。

只是胸口处被打湿的大片印记,透出淡紫,紧紧的贴着下面隆起的弧度,若隐若现些许风光。

陈衍微抿薄唇,喉结滚了两下,移开视线,没再继续说完刚才的话语,重新抬眸对上俞晴的眼睛,提醒意味明显。

阳光照进她的眸色里,浅浅的琥珀色,显得有些迷蒙。

似乎,小姑娘一点都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陈衍收回手臂,停了两秒,不再看她,弯腰拉开脚边的编织袋,修长的手指挑挑拣拣,扯出一件黑色衬衫。

重新直起腰,递到俞晴面前,低头看她,声音有些磨砂,说不出的暗哑:“穿上。”

俞晴顺着他的视线,这反应过来陈衍的意思,惊呼出声,慌忙捂紧胸口。

嘭地一下,感受到热气从身体里炸开。

宁方舟循着声,刚想看过来。

陈衍皱眉,借力举起刚才的编织袋,稳稳当当的架在方宁舟肩头,挡住了他的视线。

顺便毫不留情的,往下一压:“扛好。”

“哥,哥我错了还不成吗。”宁方舟发出一声惨叫,忙不跌求饶。

陈衍把手里的衬衫递给一旁明显还在不知所措的女孩,侧目,给她反应的空间。

压在编织袋上的手,丝毫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他散漫的站在那里,声音痞痞的:“错哪了?”

“不就中午借你手机的时候替你回应回应吗,多大点事。”宁方舟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陈衍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也不说话,只是手下的力道又加了一层。

“哥,改了。”宁方舟又一声惨叫,干脆地服软。

陈衍听到让他满意的回答,收回手,双手插进裤袋,转身,“走了,还有两趟你就解放了,”末了不紧不慢的加一句“加油。”

宁方舟:“……”

沈然然一直看着宁方舟不断渗着汗珠的俊脸,伸手指了指他肩上的巨型编织袋,笑出声:“您这是?”

宁方舟也没正形,和他温柔挂的长相截然不同:“送儿子来上学,这不,行李还得做爸爸的扛。”

“滚快点。”陈衍头都不回,冷冷的命令。

“哎,来了衍哥。”宁方舟忙不跌回他。

沈然然:“……”

“先走了哈,妹妹,”想了想又偏头掏出手机,“加个微信,改天请你俩吃饭请罪。”

俞晴眨眨眼睛,没有动,只有沈然然颇为给面子的加了。

看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背影,还能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

宁方舟:“你就军训在学校住这么一两天,咋这么多行李。”

陈衍瞥他一眼:“床板太硬,不好睡。”

宁方舟:“你别告诉我,你打算把你家床垫都整过来。”

“东西不都是你在扛,是什么,感觉不出来?”

“……”

俞晴穿着陈衍的黑色衬衫,还站在原地。

衣服太大,几乎要将半个她包住。

一呼一吸间全是他衣服好闻的木质香,透着点桀骜又疏离的凛冽气息。

俞晴脑子有点迷糊。

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尖也微微发麻,似乎还停留着刚刚陈衍手指略有些发烫的温度。

“宝贝,别发呆了,走啦,先回宿舍换衣服。”沈然然偏头拍了拍她。

俞晴回过神不再看那个比例极好的修长背影,费劲的伸出手,捡起地上的冰沙杯,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直到回到宿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俞晴感觉她的脑子还是蒙蒙的,耳尖留有未消退的余红。

她机械的把陈衍的黑色衬衫叠整齐,摆在书桌上,就开始发呆。

记忆里,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触碰有关于他的东西,一种踏入别人私人领地的错觉一直为围绕着她。

俞晴脑子很乱,莫名的,回想起了下午老师跟她说的话。

如果听母亲的话,转到医学院的话,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能离的他更进一些。

就像高中时那样,每天在角落里,远远的看着他自顾自的发光优秀。

反正她就算不想去,她妈妈也会逼着她去的,不是吗……

“俞晴?”沈然然喊了俞晴一声,没反应,又拍了拍她,“宝贝?”

俞晴感受到肩上的重量才缓缓回神,惊了一瞬,甩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

“走吗,有点饿了,刚好出去吃晚饭。”沈然然拿起自己的包包回头问她。

俞晴甩甩有些毛躁的头发,疏口气,干脆道:“走。”

“好咧,”沈然然立马高兴的跳了一下,“宝贝快带姐姐出去见见世面。”

“……”

俞晴有点尴尬,小声道:“那一片,我也不是很熟的。”

沈然然拍拍她:“怕啥,有姐姐在,还能把你丢了不成?”

俞晴:“……”

夜晚华灯初上,印亮了半片天空。

不如白天那么燥热,已经入秋的天气,晚间还是有些凉的。

一阵小风吹来,掀起俞晴衣尾一角,俞晴深吸口气,不禁抱紧了手臂,有点庆幸出门时套了件黑色罩衫。

莫名的她今天就是想穿一件黑色外套了。

利北大学不像其他的学校,大多建在人烟稀少的郊区,而是坐落在利北市的中心地带。

名牌大学,人流量大,久而久之带起了周围的发展,离学校不远,就是错落交织的商业圈。

沈然然想去的地方刚好就年轻人都爱玩的一条年轻化街道。

路上,有不少和她们差不多大的人,成群结伴的走着,也不乏一些小情侣黏黏糊糊的散步。

沈然然露出羡慕的神色,侃侃道:“我也想找个对象牵牵小手。”

俞晴这会儿心情也畅快了很多,故作思考的想了想:“你不是都拿到医学院的课表了吗。”

沈然然总结:“我也都不咋认识啊,就今天碰到的那俩近距离交谈,一个太傲气,另一个长的虽然是我的菜,但也太不靠谱了点,幼稚。”

俞晴笑了笑,忽闪忽闪的眸子少有的弯成好看的弧度,“太傲气,不好吗?”

像是在问自己。

沈然然想想:“气场不合,听说这哥们不但人长得帅,父母还经商,特有钱,就是一公子哥吧,我想找个能踏实过日子的。”

俞晴被她绕进去了,认真思考后神色微正:“现在想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沈然然哈哈笑了两声,不再聊这个。

同一时间,二人谈论的中心对象陈衍,难得出现在学校寝室。

陈衍斜靠在下午才刚整好的宿舍床边,伴随着隔壁宁方舟电脑发出激烈的‘交、战’声,百无聊赖的摆弄手里的手机。

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滑动了两下屏幕,随之而来的‘游戏胜利’画面,意料之中出现在眼前。

陈衍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兴致不高,旋即按灭了屏幕。

此时,一声清脆的开门声,混入其中。

严川手里拿着一叠A4纸,抬头又确认了一遍门牌号才放心的推门。

随手拽出椅子,自顾哀叹:“我就知道,当个学生会长,什么活都跑不了我。”

严川大他们两届,因为不是住校生,但身为学生会长,业务繁忙,在校三年,年年开学季,都被丢到不同的寝室,安排一个床位。

这回他特意跟老师说了声,安排进了陈衍的寝室。

两家是世交,又是从小玩到大的,总算不用在学弟面前伪装稳重学长了。

入校已经有几天,今天才算在宿舍里碰着面。

宁方舟游戏档口,回头问了一句,“给你安排啥了?”

陈衍把玩着手机,也抬眉看了眼严川,示意他自己在听。

“明天跟你们新生一起军训……”

严川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宁方舟嘲笑着打断。

“哪个老师安排的,以后是我兄弟了。”

严川整个人摊在椅子上,随手翻着手里的表格,也不着急:“倒也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刚才口误”停了半晌,才悠悠开口,“纠正一下,是‘监督’你们军训。”

宁方舟:“???”

严川从宁方舟那里收到预估好的一脸吃瘪的表情,满意的笑出声,“可惜,我带的不是你们专业。”

又看了一眼纸上的几个大字,才念出来:“叫什么影视摄影与制作。”

说完又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学生资料信息。

突然他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藏在镜片后的鹰眸一闪:“这儿还有个附中的学妹呢。”

抬头随口问了陈衍一句:“俞晴,认识吗?”

“嗯。”

空气安静一瞬,陈衍无波无澜回答,“认识。”

“?”

现在轮到严川失策了,没想到的答案,他瞬间提起精神,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回事,还有你能记住的女生?”

陈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直没动,有点无语:“我自认为,我记忆力应该没什么问题。”

见严川仍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陈衍为了避免麻烦,继续:“高中三年都一个班的,你说,应不应该认识?”

“不过……”

陈衍慢条斯理地放下手机,换了个姿势坐下,垂眸回想了半响,除了在大学里,还真没想起之前,她们有什么特殊的交集。

不等严川发表意见,又好心的补充:“不熟。”

“……”这话也就陈衍说的出口。

严川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收起资料,看了眼时间打算去洗漱,临到门口也不忘遗憾摇头,

“啧,还想说你熟,我放放水照顾一下呢。”

陈衍懒得接话。

脑中突然一下窜出白天那张既胆小又安静的面孔,嘴角一松:“你不骚扰她,大概就是对她最大的照顾。”

“正解。”

宁方舟终于输掉了多苟了几分钟的游戏,也随声附和。

“滚。”严川留下一句话,转身进了浴室。

这边,沈然然拉着俞晴,直奔一家自助烧烤小店。

刚一走近,飘香四溢。

此时,俞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俞晴看了一眼来电显,陌生号码,示意沈然然后去旁边接听。

电话接通,俞晴习惯不出声,听对方先讲话。

听筒里,安静了一瞬,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男声响起,叫她‘俞晴’言说要让她回头。

俞晴握着手机的手一僵,猛地朝身后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