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奖励你一个秘密”
蒋衡跟“相亲资料”里写得不太一样,纪尧想。
在葛兴的相亲资料里,蒋衡足足有十多页PDF,图文并茂,精彩纷呈,客观资料里掺杂着大量的主观评价,打眼看上去让人很难猜测葛兴的真实意图——也不知道他是想把老友赶紧推销出去,还是想让纪尧知难而退。
在纪尧的印象里,圈子里吃得开的大多分为两类人,一种多情但轻浮;一种深情却木讷,相处舒服和安全感只能二选其一,很少有例外。
但蒋衡却好像跟这二者都不沾边,他身上挂着金光闪闪的“战绩”,前男友能组成一个排,可身上一点都没有那种令人厌烦的自负。哪怕承认了暗藏心思,叫人听起来也没有戏耍的轻浮意味,反而像是甜蜜又纵容的玩笑,尺寸拿捏恰到好处,让人听起来只觉得舒服和亲近。
纪尧烦躁的心莫名其妙地被蒋衡抚平许多,仔细一琢磨他的潜台词,还从里面听出了点微妙的“特殊”味道。
他垂着眼睛看了蒋衡一会儿,然后重新倾身过去,跟他接了个吻。
这个吻跟方才那种热辣的报复性行为完全不同,显得缱绻而温柔,好像他们不是刚认识没几天的暧昧的对象,而是已经相濡以沫多年的知心人。
“你说。”纪尧含糊道:“你要是去骗财骗色,不知道能骗到多少人。”
“哎——”蒋衡的手指插进纪尧汗湿的鬓发里,懒懒地拉了个长音:“这不能冤枉我,我可是良民。”
纪尧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在葛兴的资料里,第二页就写着蒋律师首屈一指的优点:他从不劈腿,也不骗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分开,从不吊着人不撒手。
或许正是因为海王“海”出了底线,他反而风评不错。
上哪说理去,纪尧想。
蒋衡熨烫平整的白衬衫被蹭得皱皱巴巴,相贴的肌肤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混杂着蒋衡身上微苦的广藿香,显得他有种莫名勾人的凌乱感。
纪尧看得心里发痒,忍不住摸了一把他紧绷的大腿。
“今天不行,总有一天行。”纪尧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他:“到那时候你还准备找什么借口?”
“其实我是个传统的男人。”蒋衡好像意识不到自己正在被人耍流氓,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这种事儿应该建立在深层次的互相了解——”
“嗯?”纪尧眯起眼睛,轻飘飘地打断他的胡言乱语,然后扯开蒋衡的领子,在他侧颈上留下一个重重的吻痕。
“我不是很在乎体位。”迫于威胁,蒋衡弯起眼睛,从善如流地说了实话:“感情如果到了那个程度,自然就分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到底是蒋衡先服软,纪尧心里满意了一点,在蒋衡的吻痕上舔了舔,终于从他身上退开了。
怎么这么好哄,蒋衡想。都说男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纪尧一句空头支票就能打发了。
他俩人交握的手还没分开,掌心的薄汗腻腻地黏在一起,握紧了有点打滑。
蒋衡的手收紧一瞬又松开,在纪尧抽手之前笑着收回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好辣。”蒋衡碰了碰自己微肿的唇,轻轻嘶了一声:“幸好明天是周末。”
“你怕人看吗?”纪尧问。
“那当然,谁有了宝贝不藏起来。”蒋衡说。
他说这话时领口还是大咧咧地敞开着,颈侧的吻痕暴露在空气中,颜色很快变深,看着格外有存在感。
纪尧的眼神在上面徘徊了一会儿,勾着唇角,得意洋洋地冲他笑了笑,脚腕交叠在一起,不自觉地晃了两下。
蒋衡看出了他的好心情,自己也变得心情不错。
他不在乎纪尧这种未经允许就圈地盘的行为,反倒觉得颇有意思。
蒋衡从来没见过纪尧这种人,叛逆和乖巧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他身上自然地融为一体,很难不让人产生探究的兴趣。
他不可避免地对纪尧动了心,但心里又记得葛兴的“忠告”,知道面前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儿,说不准今天你侬我侬甜甜蜜蜜,明天就被踹。
不过,好在纪尧对他也有这种忌惮。
他们俩仿佛在悬崖上走钢丝,彼此都被对方的魅力所吸引,心有忌惮的同时又沉溺于这种危险的刺激,就看谁先控制不住掉下去。
蒋衡解开安全带,然后拢了下自己被蹂躏成一团的衣领,勉强将扣子扣好,从后座拎过外套披在身上。
“要出去?”纪尧意外地往外面瞅了一眼,发现除了之前那几家网红店外别无其他——甚至还有两家已经关门了,只剩下不远处一个灰扑扑的门脸还亮着灯。
“你在车上等我。”蒋衡说。
蒋衡说着开门下车,纪尧支着脑袋看他紧走几步,进了十几米外那个唯一亮灯的小门脸里。
那门脸不大,大门宽度也就一米出头,挤在扭扭歪歪的胡同里,显得有点可怜。
暖黄色的光从明净的玻璃门里铺出来,照亮了外面一个小小的手写黑板。纪尧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发现上面写的是天气预报、今日特价蔬菜标牌和星座指南,看起来非常混搭。
——这到底是家什么店,纪尧费解地想。
他在车上等了三五分钟,蒋衡才从那店里出来。
他手里拎着个比巴掌大点的纸质方盒,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上面包着一层缎带花,看起来很精致。
蒋衡上了车,打着火拉高空调温度,然后按开阅读灯,顺手把那小方盒放进了纪尧怀里。
纪尧一头雾水,确定道:“给我?”
“给我的。”蒋衡笑着说:“可以分你一半。”
他说着倾身过来,握住纪尧的手解开缎带,露出下面印着精致Logo的纸盒。
“我很喜欢第一个吻。”蒋衡点了点自己的唇角,笑着说:“所以再奖励你一个秘密。”
他说着掀开纸盒上的盖子,纪尧这才发现,纸盒里里面装的是一个小巧圆润的草莓蛋糕。
“今天是我生日。”蒋衡说。
纪尧愣了愣。
他习惯性地想问蒋衡怎么不早说,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蒋衡本来是想带他去王府井那边吃火锅的,不知道为什么临时改了主意,才跑到这边来。
——也就是说,他本来也没打算告诉自己这件事。
思及此,纪尧才反应过来,在葛兴那个恨不得把人祖宗八辈都翻出来的“相亲资料”里,确实也没有蒋衡的生日。
很反常,纪尧想,毕竟那资料里连蒋衡不吃松露和牛油果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写了。
蒋衡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先一步解释道:“我不跟别人一起过生日,所以他们不知道。”
他说着拆开纸盒内附赠的餐叉,稳准狠地挖下一勺蛋糕,喂到了纪尧嘴边。
纪尧下意识张嘴接了,浓郁草莓酱味道瞬间在他口中蔓延开来,尝起来有点微微的酸。
他咽下了寿星的第一口蛋糕,这才想起来问:“为什么?”
“因为我过生日的时候通常不怎么高兴。”蒋衡说。
他说着自己也抿了一口奶油,似乎觉得挺满意,于是紧接着又吃了一口。
纪尧端详着蒋衡近在咫尺的侧脸,觉得有点看不明白他。
如果说他喜欢这个日子,他没理由要把生日藏起来;如果他讨厌这个日子,可他又给自己定了生日蛋糕。
“那又为什么告诉我?”纪尧问。
“不为什么。”蒋衡说:“可能因为我现在挺高兴。”
他说着从蛋糕上插起一枚装饰性的草莓咬在齿尖,作势要喂给纪尧。
“好了。”蒋衡笑着说:“阿尧,你拿走我两个第一次了。”
纪尧:“……”
这话说的,恨不得字缝里都是歧义。
那枚酸甜饱满的草莓悬在纪尧唇边,不远处,那家混搭的烘焙店也关上了灯,显然蒋衡就是最后一位顾客。
“高兴什么?”纪尧又问。
他似乎固执地想从这件事上寻找一个答案,蒋衡闷声笑了笑,用草莓蹭了一下他的嘴唇。
“高兴需要理由吗?”蒋衡反问道。
好像确实不需要,纪尧想。
纪尧开始隐隐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选这种高危人物了。
他看着你的时候,眼神专注而温柔,映着一点昏黄的明光,嘴角含着不自知的笑意,一分的爱意能足足表现出十分,仿佛他历尽千帆,等的就是你。
悬崖勒马,浪子回头,都是又刺激又有成就感的事情,一旦尝到甜头,很难不让人心动。
于是纪尧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咬破了那枚草莓,跟蒋衡分着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