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伤得这样,可用了药?”内殿里,俞菀柳半靠在炕几上,外裳早已脱下,内里的裙裳也掀开大半,露出腰侧的伤。天子在她旁边坐着,见伤势不轻,便问了句,“尚药局的人怎么说的?”

俞菀柳双手交叠在炕几上,支着下颚,“陛下不是听了霍司医说的才叫臣妾来么,怎么这会子又问?”

“霍尚被太后叫了去,没到朕跟前亲自回话,你的情况都是周安转述,这中间隔了几道,若是有周安不清楚的,传错了可不好。”他说着,指尖在那淤青的腰侧轻触了触。

“啊……”俞菀柳蹙眉轻喊,“好疼呀。”

她的嗓音轻软,虽是痛呼,可语调却带着娇柔媚态,听着不像是因着伤疼,倒与往日床榻之间耳鬓厮磨时求饶声没什么分别。

天子眼神骤然暗下来。

“真就疼得这样?”

说着话,指尖还在那伤口四周缓缓触碰,却并未用劲。

微微的热从腰侧传来,俞菀柳靠在手肘上,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疼得很呢,陛下。”她眼波流转,美艳的脸上眉心微蹙,微红的眼尾偏又勾着一滴清泪,那泪顺着莹白的颊慢慢往下,越过精致的下颚,滑过白皙的锁骨,最终隐入衣襟之中。

美人如画,媚骨横生,她这模样叫人恍惚。

天子看着她,像是看见了那人在自己跟前啜泣难过的样子,一滴滴泪都好似落入他心底。

“不哭了。”他抬手轻轻拭去俞菀柳眼尾的泪痕,声音听上去愈发柔和了,“朕在这儿,怎么还疼?”

俞菀柳对上他的眼,那眼神是在瞧她,却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眼底的暗色却愈发浓烈。

压在腰间的另一只手也缓缓摩挲起来。

“陛下,臣妾真的很疼。”她软了嗓子,在对方的手慢慢向上时,骤然坐直,“今早的药还没吃呢,臣妾先回去吃药了。”

说着便要起身,可半靠着的姿势哪有这么容易?更何况腰间还压了只手,于是刚一起身,整个人便被骤然一拉,霎时栽倒在对方身上。

“呀!”她下意识惊呼了声,撑着身子就要起来,刚一动作便被压住,整个人被禁锢在宽厚的怀中。

那原本在腰间的手并未收走,反而愈发紧了,天子劲瘦有力的小臂穿过她的后腰,将她困在怀中。

原本俞菀柳便是撩起小片裙裳让他看自己的伤,这会子他的手在由裙内按住她的腰,恰好卡住一些裙裳,没了遮挡,俞菀柳感觉小腿微微泛凉,而按在腰间的手却温度灼灼,引得俞菀柳眉心更深。

尤其是对方小臂恰好压在她伤处,疼得俞菀柳脸都白了两分。

“朕才叫你来,便要走吗?”另一只手轻抚着她颊边,天子语调暗哑,“朕还没仔细瞧你的伤势。”

俞菀柳来之前便想到可能会有这一出,也做好了忍耐的准备。

可她没想到,对方会不顾她的伤势,如此用劲,便是再能忍,眼下也疼得受不住。

“陛下……”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不再似先前撒娇似的,“臣妾有些受不住,待臣妾回去用了药,晚些再过来,可好?”

她是真的疼。

若不然也不会这般扫兴。

可俞菀柳不知道,眼下这景象,她越是哭,对方便越不会放了她。

“都说了别哭。”天子看着她眼中滴出泪来,眼色愈发红了,微微抬首,薄唇在她面上轻吻,那刚出了眼尾的泪,便被他吞入腹中,“周安传的话,你的伤并无大碍,养几日便是。药朕叫他们去熬,一会儿送来紫宸殿,朕亲自喂你。”

说着便唤了周安进来。

周安知道轻重,也没入内,只在外应了声,问陛下什么吩咐。

“去熬了昭仪的药来,熬好送来紫宸殿。”

待周安又退下后,天子才问了句,“这下可以了?”

“臣妾……”俞菀柳咬唇,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对方敛了唇边的笑。

“入宫才一年,先前的规矩音音都忘了?”

俞菀柳一怔,很快想起什么。

“……”片刻后,她缓缓伸手,纤细的臂环住对方的肩,强忍下腰间的痛,再次软了语调,顺服地说了句,“臣妾错了,陛下别生气。”

天子这才散了些怒意。

许是见她果真痛,罕见地哄了句。

“朕带你去内殿,那儿的床软,不会很疼。”

“都听陛下的……”

天子说的没错,内殿的床榻很软,往上一躺,便仿佛置身云端之上。俞菀柳是第一次来这儿,后宫之中,也唯有她,来过这儿。

当对方掌心扣在她后颈,用力将她压在怀中,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时,俞菀柳听见了帝王低沉温柔的声音。

“音音,你听话,朕什么都给你。”

他看向她的眼中,带着情愫与缱绻。

俞菀柳伸手回抱住他,却什么都没说。

音音。

她闭了眼。

她不叫音音。

她是俞菀柳。

俞菀柳真的在紫宸殿喝了药才离开。

走的时候,早过了午膳时辰。

天子要理政,原打算叫尚食局送了吃的来,让她去偏殿用膳再回去,却被她拒绝了。

“明义殿的小厨房昨儿研制出了新菜式,臣妾惦记得很,出门前叫他们做了,这会子想是做好了,臣妾回去吃便是。”

见她又恢复了往日乖顺识趣的模样,天子心情愈发好了。

“好,听你的。”他笑着应了,“既是新菜式,叫他们多做一份,送到紫宸殿来,朕也尝尝。”

两人说着,已到了殿门处。殿外候着的周安立时迎了上来,折月也跟在后。

“殿中省的主食们什么好吃的做不出,陛下总惦记臣妾宫里的作什么?”

原以为是她独自出来,谁知竟有天子陪着,还相互玩笑,周安忙示意折月一起往一旁退去,低头谦恭候着。

“既这么说,朕便不好白要了。”此刻天子心情甚好,略一抬手便唤周安上前,“尚食局上月新调来的厨子,朕记着一手淮扬菜很是不错。你送昭仪回明义殿,过尚食局时,叫上那厨子一道,日后就让他留在明义殿伺候。”

一句话,便从尚食局要走了个新厨子,且那厨子是陛下近日很喜欢的。

周安一边恭敬应了,心中对音昭仪更是佩服。

及至天子折返回殿,折月才忙上前来。

“娘娘,陛下怎么忽然赐了个厨子给咱们明义殿?”

自家娘娘入殿良久,又不让人进去伺候,折月在外都等着急了。好容易等到人出来,却是陛下亲自陪着出来,还送了个厨子。

这可又是好大的恩惠。

“方才没听见?”俞菀柳掩唇笑了笑,“陛下跟我要小厨房的菜,拿个厨子做交换呢。”

折月自然是听见了。

可淮扬菜……

娘娘素来不爱吃。

平日用膳总喜欢些味重的,说这样才有滋味。

折月到底比云初稳重,这话她没问出来,俞菀柳也没在意她面上的神情。

回去路上倒是注意到了周安有些心不在焉。

“周大人这是怎么了?”她问了句。

周安忙说没事,可脸上神情骗不了人,眼底带着忧愁,像是在愁着什么事,尤其是眼见离尚食局越来越近,他的神情便越发愁人。

俞菀柳见了,心中也猜出几分。

“大人可是为了那厨子的事发愁?”

周安一怔,接着在对方询问下什么都说了。

“原是这样。”听了他的话后俞菀柳有些好笑,“本宫以为什么大事,叫周大人愁成这样。……那厨子本宫也不急着要,既陛下想吃,大人叫他伺候了晚膳,明日再来明义殿也不迟。”

原来那淮扬菜的厨子近日陛下颇为喜欢,这一月来,吃的好几样都是他做的。只是今早没胃口,陛下几乎没动。周安想着晚膳叫那厨子做些好的来,陛下这会儿心情好,说不得能多用些。

可厨子被赐给了明义殿,晚膳若是尚食局做的还不合陛下心意,到时不只是尚食局,只怕连带着御前的人都要受累。

俞菀柳听了这些,便说那厨子可以晚些来。

周安听了千恩万谢,俞菀柳却笑了笑,提了个要求。

“大人这会子还要回去伺候,也不必送本宫回明义殿了。只是明日那厨子来了,本宫希望,是御前的人领着来的。”她看着对方,“不管是你师傅钱益还是你,只要有人带着他来,再从这必经之路的殿宇前走过,叫宫里的人都瞧瞧,知道这是陛下赐予本宫的厨子,便好了。”

周安不明白她为什么提这么个刁钻的要求,但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应下了。

这赐厨子的事,就算不来这么一遭,不如几日,后宫的嫔妃,也都会听说了。

只是这从旁人那儿听说,和自己主动宣扬,毕竟不一样。

自己说的,不免叫人觉着跋扈。

不过这跋扈的人是音昭仪,倒也正常了。

而后匆匆回紫宸殿回话的周安,将这事大略告知了天子,但省去了自己想留下那厨子的私心,只说是昭仪开口让厨子多留一日伺候晚膳。

“她真让你这么做?”天子处理着手中政务,头也不抬地问了句。

“回陛下,臣不敢说谎。”

“果真是和在朕跟前的性子不同。”天子嗤地一笑。

周安忙问,“那可要照着昭仪娘娘的话做?”

“随她吧。”天子摆手,“只要不害人,由着她。”

她这般高调跋扈,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倒也好。

太过聪明的女人,他反而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