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李翊正想朝连珠走过去,忽然听见身后一阵喧闹。
“大人呢?”有个锦衣卫着急地问。
李翊心道不好,梁易也住在他的隔壁,以他的身手,若是清醒,定能逃脱,但目前并没有动静,应该也是同连珠一样,中了迷烟。
李翊几步奔至梁易屋前,一片残骸中,看见有个人影正狼狈地站在火海中。
“快!梁大人在这儿!拿水来!”李翊大吼一声,众人连忙过来帮忙,但由于火势太大,梁易仍旧无法脱困,他被一根倒塌的梁柱拦住去路,李翊咬牙,拎起水桶,兜头淋下,冲进火场。
猩红火星四溅,李翊呛了两口浓烟,忍不住咳嗽起来,他观察了屋中环境,从梁易所在之处到门口,约有十几步的距离,但这段路都被倒塌的木头砖墙占据,若想要救他出去,须从别处再凿个出口。
他看着塌了一半堆满砖石的西窗,有了主意。
“过来帮我!”他扭头叫来几个锦衣卫,几人不敢耽搁,徒手清理着碎砖,不多时,便挖出一个可供人进出的小洞。
“继续往这儿泼水,不要停。”李翊吩咐一声,自己钻了进去。
崔秀在外面急的不行,主子自己进去做什么!那梁易哪里值得!
李翊却并未想那么多,梁易上次救过他,即便没有救命之恩,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梁易正在想办法逃脱,见李翊从西窗钻进来,他震惊不已,难以置信地问:“你为何要救我?”
李翊无暇回答他的问题,拽着他往外爬,在二人即将出去时,一截断木忽然砸下来,李翊惊呼一声,飞快地拉了梁易一把。
待二人成功脱险,李翊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
三间客房已经被烧的只剩骨架,火势渐弱,驿长连忙叫人去附近村子里找大夫,他战战兢兢地来到梁易面前请罪:“大大大……大人,都是小的们疏忽,险些酿成大罪,求大人饶恕。”
说着他便要跪下磕头,梁易挥了挥手,打发了他。
李翊在一旁宽慰道:“驿长不必担忧,今日之事,乃是驿站受我们牵连,待进了沧州城,我会向官府禀明此事,自会有人来帮你修缮屋舍。”
驿长闻言连声感谢,虽然梁大人并未介绍这位贵人的身份,但他隐隐看出,这位必定不是凡人。
他让驿卒再前头收拾出几间干净的屋子,先将李翊和梁易的伤简单处理一下。
梁易还好,身上烧伤并不多,李翊就要严重一些。
连珠用棉布小心擦净他伤口周围的污渍,看见那块碗口大的烧伤,心头一跳,骤然红了眼眶。
李翊龇牙咧嘴地忍着痛,调笑道:“你别哭了,你家爷命硬得很,死不了。”
连珠使劲蹭了一下。
李翊痛的轻嘶一声,见连珠嗔怪地看着他,埋怨的话再说不出口。
沉默蔓延在二人之间。
连珠是不知道说什么,她原以为自己在李翊心中不过是个玩物,但李翊昨晚救了她一次,今日更是冒死冲进火中救下她的性命,原来笃定的事,如今也开始怀疑。
是不是在他心中,自己并非那样卑贱呢?
而李翊是不敢说话。
他发现连珠的眼泪,比任何话语都要掣肘他,一看见她泛红的眼,他的心就变得一片柔软。
李翊再次后悔将她带了出来,今日若她葬身火海,他竟不知自己该如何了。
过了半晌,驿长将大夫引了进来,才打破了屋中沉默的气氛。
大夫看过之后,道李翊的烧伤有些严重,他取出银针,将李翊手臂上的燎泡一一挑破,流出脓水后,再上药包扎起来。
他嘱咐道:“这位大人身子骨壮实,好起来倒也不费时间,只是伤口略大,日后怕是要留疤。”
李翊额头疼出一层细汗,满不在乎道:“男子汉大丈夫,一块伤疤并不打紧。”
崔秀却难过极了,世子在王府中,手破了块皮王妃都要心疼许久,也不知日后被王妃瞧见这伤疤,又要心疼多久。
大夫嘱咐了几句,道伤口未结痂之前,不要沾水,每隔三日记得换药,崔秀仔细记下,送大夫去诊治隔壁的梁易。
连珠为李翊绞了湿帕子过来擦脸,她心中烦乱,犹豫几回,还是问了出来。
“爷,当时您为何要救奴婢呢?”
李翊被她问的一愣,耳根漫上可疑的红,有些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于是装作不在意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家爷心底良善,就算是梁易,我也不会罔顾他的生死。”
说罢他心虚地别过脸,恰好错过连珠落空的表情。
原是如此。
连珠哦一声,心底难掩失落。
看来是她想的太多了。
即便是先前羞辱过他的梁易,李翊也会舍命相救,所以李翊并不在意她。
好奇怪,即使早就劝说自己要对李翊死心,今日再听见他的这席话,心里仍旧会涌上酸楚。
连珠定定望着李翊的侧脸,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尽管李翊和梁易都受了伤,但梁易不敢耽搁行程,一行人在第二日一大早离开了驿站,往沧州驿去。
只是李翊的伤在手臂,自己骑马勉强能行,再加一个连珠,就有些吃力。
连珠担忧道:“爷,您能行吗?不然我坐驿站的牛车进城吧,免得又让您伤着手。”
她本是好心,李翊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质疑,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冷哼一声,在连珠的惊呼中,用完好的左手将她拦腰举起,轻松放到马背上。
“你家主子行得很。”李翊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道。
连珠倍感无奈,李翊这性子,果真是激不得。
再怎么嘴硬,入城后住下来,对着裂开的伤口,李翊只能沉默。
连珠没好气地给他换好药,将渗血的纱布扔进水盆中,淡淡道:“梁大人今日给您置办了马车,爷还是别逞强了,伤口再裂开,奴婢可就不管您了。”
李翊恼怒不已,板着脸不想理人,在床上翻了个身,留给连珠一个置气的背影 。
小没良心的,他受伤是为了救谁?
凭什么不管他?
李翊忍着气,等着连珠来哄,他闭眼假寐,耳朵却竖着偷听她的动静。
屏住呼吸等了半晌,连珠也没来哄他,只闻她的脚步声忽然远去,随后“吱嘎”一声——
她关上门出去了。
李翊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失魂落魄地看着她映在门上无情的身影。
真是狠心呐,他烦躁地挠了挠头。
在沧州修整了两日,梁易便来催促李翊动身。
“世子放心,卑职已向沧州借派人手,此后路途皆是官道,且咱们一路北上,不知经过多少城郭,再不会有危险。”梁易向李翊保证道。
如今二人也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虽然关系仍旧不好,但梁易再不会像初见时那样和李翊呛声,对待李翊的态度也有了转变,具体表现在,出了什么事情,都会同李翊商量。
李翊也看清了梁易直爽的性子,颇为可惜,此人若不是锦衣卫首领,换个身份,兴许能与自己成为朋友。
他点头:“梁大人安排便是。”
两人正说着话,李翊往他身后一瞥,正好看见在客栈屋檐下说话的一对男女,蓦地沉下脸色。
梁易心生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待看清那里站着的人是谁后,梁易轻笑出声。
李翊冷漠地看着他,抿唇不悦:“梁大人的手下可真是悠闲。”
不远处说话的女子,粉面桃腮,一身绿裙配上简单的发饰,就宛如洛水神女下凡,从李翊这个角度,恰能看见她仰起小脸微笑,不知和对面那锦衣卫说起什么开心的事,渐渐的,笑得一双鹿眼眯成两弯月牙。
李翊心头烦闷,前日他不过是想耍个小脾气,让她来哄,谁知她倒拿起了乔,不同他说话了,这两日除了换药,再不来看他。
对面与她说话的这个锦衣卫,李翊也见过好几回,也不知与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怎么同别人就聊得开怀,同他就没话说?
梁易闻见小世子身上窜出好大一股子醋味,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还不忘火上浇油:“世子您或许不知,卑职那位程云小弟,就是在林子里救下连珠姑娘之人,想来连珠姑娘应是很感激他吧。”
李翊脸色越发黑沉,冷哼一声道:“你与我说这些作甚,我并不想知道。”
言罢,李翊跳上马车,重重放下车帘。
他坐在车中,只觉一股郁气在胸口四处冲撞,找不到出口,烦躁不已。
忽然间,帷裳被人掀起,梁易的脸出现在窗外,似笑非笑地对他说:“世子,卑职以为,心里有话,还是说出来最好。”
他意有所指,李翊瞪他一眼,让梁易放声大笑起来,甩下帷裳,自顾离去。
被人窥破心事,李翊先时觉得恼怒,但转念一想,梁易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确是他有错在先,不该对连珠耍脾气的。
李翊心生忐忑,连珠会不会真的生气了?然后发现那叫程云的锦衣卫比他好,从此就不再管他了。
不行!
她是他的人,怎么可以同外人走在一起!
那程云明知连珠是他的贴身侍女,却屡次三番找连珠说话,明明就是心怀不轨。
他要赶紧去告诫连珠,以免她被人骗了。
李翊急不可待,起身就要下车。
正巧连珠掀开帘子,躬身上车,两人不可避免地,头顶撞在一处。
连珠“唔”一声,捂着头看向他。
隔着不过一掌的距离,李翊将她脸上的错愕尽收眼底,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渐渐地,李翊脸上漫起绯红。
在她眼神恢复冷漠之前,李翊想起梁易说的话,急忙抓住她的手腕,语带恳求道:“是我错了,你勿要再同我置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英雄救美,加一分
说错话,扣两分
目前在连珠心里是:负一分。
我真的有在码字!键盘冒火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