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一现。

一阵波动在多元维度中回荡。

无形的涟漪以西宜奇为中心向四周荡开。

一个悖论消失了。

吉尔公爵正坐在驾驶舱内, 当波动震荡时，他通过传感视界看到了那永恒宫上一道白光之柱冲天而起。世界在刹那间门天摇地动。

这是通往既定道路上的一个小小的杂音。他不由得低喃道：“但就算是无人记住的杂音，也有那一瞬的光辉。”

……

……

危机骤然解除了。

“这些哨兵有些古怪。”费丽斯卫队长说道。

局势正在逆转。

在他们的眼前, 那些本来攻势凶猛的哨兵们突然停滞了, 它们不再吞噬周边的物质，在同时变得——有些无精打采，甚至开始后退。

此前虽然有穆丁人的助阵，以女王为首的战线依然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这些哨兵却突然停止了攻击。在上一秒，它们还在疯狂地分解吞噬着触碰到的所有物质, 在下一秒，它们显得软弱无力, 在重型炮火的狂轰滥炸下轰然崩散，不再进行任何凝聚与修复。

古怪, 非常古怪。

女王很清楚哨兵们意味着什么。但此刻，这群足以毁灭西宜奇的可怕敌群却突然失去了战意。莫非, 在冥冥之中真的会有什么奇迹吗？

她知道万事万物皆有因。可现在她知晓的信息太少了。

太多的谜团，太多的疑问。

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呢, 艾谢尔……女王瞥向自己胸甲处的那束小花，如今它已经残破不堪, 只剩下几片花瓣。

“看起来西宜奇是要得救了。”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那是格努斯人张飞, 因缘巧合救了她并且一起行动的异星游客之一。

只见他的两个兄弟闻言大惊失色，关羽上去直接捂住了张飞的嘴，“三弟你少说几句啊！”

菲女士说：“这些哨兵的确像是失去了侵略性。”

“太奇怪了。”尹染盯着手中的扫描屏, “它们的信号在消失。”

通讯投影嗡地闪现在众人眼前。

“母亲，那些哨兵突然不堪一击。”阿尔吉公主的影像闪烁不定，但能看出她满脸都是喜色, “我们是不是成功击退它们了！”

女王说：“不要放松警惕。”

“是！”

“继续清扫所有可疑目标。”

“遵命！”

“为了女王！！为了西宜奇！”、

“为了无尽沧海！为了赛狄！”

“干死黑盒会！！”

轰鸣的炮火响彻天空。

哨兵们丧失了行动力。

这是所有前线战士都看到的情形。

很多人将这一局势逆转认定是女王归来带来的神迹，心中充满喜悦热血沸腾，甚至有人忍不住向女王的方向跪倒默默祈祷。

但也有少数人在这一奇迹中保持着冷静疑虑重重。

瑞泰斯皱起眉，看着监视器内的图像。外界满目疮痍，要塞的护墙看起来就像是被踩烂的稀黄油。大部分重型炮台已被彻底毁坏，犹如被压扁的金属箔片。更多的高烈度武器——激光炮台阵列，电浆炮台等等都已经被哨兵们分解了。更多步兵卫队和重型机械骑兵都已经失去了踪影。

他们本来败局已定，可对面的哨兵却突然变成了毫无还手之力的羔羊，节节败退。

到底发生了什么？

瑞泰斯从来不信常理之外的奇迹。

而后，他注意到了一个异像。

监视器上没有显示任何生命信号，也没有标识任何可疑目标，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正在流淌蔓延，就在那些看起来虚弱无力的哨兵之中。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漂浮的雾气，那是一种不在正常频率的白噪音，那是一种分辨不出信息的气味。是扭动的鬼影，是脑内无法理解而生成的化学反应。

他在凝视，他在感知，他又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

是因为长时间门的作战而导致的精神错乱吗？还是其他原因？

瑞泰斯紧紧握住了腰间门的武器。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女王。

女王陛下的感知力远超于他，她一定能够比他更敏锐地察觉到异常。

只见女王骤然出声道：“后撤！！开启防护盾！”

一片刺耳的静电流风暴在通讯网内肆虐。

在一瞬间门，所有哨兵们化作了黑色之兽。

闪光充斥在所有监视屏和传感视野内。

巨大的冲击力把瑞泰斯掀翻了。一时之间门他被震得头昏眼花，他的节肢被折断了。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血液在空气中飞溅。他身前的一个禁军已经被撕成了两半。

到处都是惨叫。

几丁质碎片飞到了他的眼前。

监视器内的要塞护墙被直接溶解了。所有安排在护墙后的装甲部队全部没了。又有多少士兵在这一瞬间门失去了性命？一个奸计，黑盒会让我们放下警惕的奸计。

他听见身旁的刘备正在低声咒骂他听不懂的格努斯粗话。

女王苦涩而镇静的声音在频道内回荡，但此刻却让人近乎绝望，“开启护盾！！开启护盾！！哨兵发生了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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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点被抹除了。

刘星泉只觉得眼眶发热，他擦了擦脸看向脚下的世界。

在光点消失的那一刻，所有的杂斑停止了蔓延，犹如网状的毛细血管反转收缩。潮汐的哨兵潮水正在退去。

“是大明星拯救了世界！”他呼喊道。

他的声音在虚空中扩散，仿佛有一千张嘴重复着他的话语，“拯救了世界”“拯救了世界”“拯救了世界”……

无休无止的哨兵潮水停滞了。

然而这奇迹的冻结只维持了短暂的一瞬。

在这灰色大陆之上，一些暗影骤然交叠成形，犹如流淌卷曲的黑色墨水。在刘星泉眨眼的瞬间门，黑色之潮侵染了所有。

“怎么了？”刘星泉喃喃道。

“悖论被消除了，但殁世龙感染了哨兵。”斗篷小猫说。

刘星泉问道：“你在说什么？”

“颜渚是黑盒会布下的棋子，一个几率变数，一个转移视线的障眼法。现在的路线依然是走在它既定的剧本之内。它是当下的全知全能者。悖论的抹除被计算到了。”

“……”

“就抹除悖论发生的涟漪而言，最终防御决议被启动了。殁世龙——先行者创造的最成功的病毒，在防御决议启动的那一刻侵入智库防护系统。虽然只有一个外层密匙，也足以让它改写安全系统树的根区域。它感染了哨兵，并且重新定义了它们的思维神经单元。”

刘星泉只觉得眼前发黑。

“你的意思是？”

“每一步都在它的计算之中。”

“大明星的牺牲被白费了吗？”刘星泉幽幽道。

“他的牺牲没有白费。颜渚如果不离去，世界依旧是一个一戳就破的不稳定气泡，他离开了，世界回归了稳定。”斗篷小猫说：“只不过这个世界即将落入殁世龙的掌心。”

刘星泉握紧了拳头，他只觉得冰冷的愤怒在他的心中燃烧。

“我们有猫先生。猫先生一定能打赢殁世龙，对不对？”

斗篷小猫说：“刚才我感觉到了，我的原型已经不在了。”

“你说什么？！”刘星泉问道，“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它已经不在了。”斗篷小猫抬起头，声音中没有伤感，“我是目前唯一留存于这个世界的下级分支。”

“……”刘星泉的视线有些无助地游移。

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他想，无论是空气先生也好猫先生也好，它们都是强大到不可理解的近乎于神明的高维存在。

他亲眼观测到了空气先生的那些不可思议的举动，他也亲眼目睹空气先生在处于残缺劣势的状况下将殁世龙彻底封印。如果自己没有理解错，猫先生则更加强大完美，它是无敌的，它又怎么会输给殁世龙呢？

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斗篷小猫的身前浮现了无数个发亮的符文与图表，组成了一个个回转的数学模型，这些模型彼此相连，以难以想象的方式进行计算。刘星泉看了几眼，绝望地认定自己根本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原始猿人。

小猫告诉刘星泉，在长久的时光内，黑盒会收集了海量的智慧生命意识，并用这些意识通过思维数学模型纠缠编码，采用庞大的分布节点方式制造了一个算力惊人的量子计算程式。苏醒后的殁世龙已然和这个巨大的量子计算程式纠缠一体。

如今它是万亿个灵魂的主人，全知全能的赛博魔王，它是笼罩于世界之上的阴影。

它能看透一切，计算一切，眼下的发展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也许猫先生是能够阻止它的人，但猫先生不在了。

刘星泉绝望地呼吸着，不，我们应该还有机会，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走到了绝路……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如果是颜真的话……

隆隆雷声从头顶传来。

他的心狂跳不止。

虚空帷幕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黑雾从裂缝之中倾泻而出。它们发出了如同狂笑般的嘶吼，如海啸般势不可挡。

黑雾中闪起了光，显露出一双透着恶意的眼睛。

然后一个人影出现了。

“终于找到你了。”

刘星泉感到浑身冰冷，恐惧与愤怒同时将他淹没。他看清了眼前来者的轮廓，包括他脸上那阴冷而充满贪欲的笑容。

“这次，可没有什么自作聪明的机灵鬼来帮你出主意了。”对面的黑影阴恻恻地微笑道。

那是一年前的那个暑假，他和他最好的朋友曾经一起面对的敌人。

他是被殁世龙驱使的阴影。

他是那个被遗忘的噩梦。

刘星泉低声说：“涅利迦巴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