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凉风穿过纱窗，窗帘随风摇曳。

楚幼宜迷糊的睁开眼睛，正看见沈闻崇坐在床边，天际边翻出鱼肚白的晨光，如光柱般穿入半开的窗帘里。

沈闻崇看着窗外，神色不明。

楚幼宜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昨晚的事情，早已在她的脑海消失殆尽，那些曾忆起的零星片段也闪电般的沉埋，她完全忘记自己想起过什么，又做了什么。

一看见沈闻崇，她的瞳孔顿时聚焦出明亮的目光来，笑意盈盈的叫他：“星星。”

沈闻崇回过头来，他似乎没睡好，又或许是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血丝，神色也略显疲态，冲着楚幼宜露出个亲善的微笑，说：“幼宜睡得好吗？”

楚幼宜乖巧的点头，用稚嫩的声音说：“好。”

沈闻崇笑了笑，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微微沉下腰来看她：“以后，不可以再伤害自己，知道吗？”

因为担心她醒来看不到自己，沈闻崇一晚上没离开过她的房间，加上靳颜的那些话，沈闻崇思虑了太多事，竟没发现，天已经亮了。

“眼睛。”楚幼宜忽然凑近，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就这么徒然的，充斥在沈闻崇的眼眶里。

她神色懵懂，乖巧又好奇的盯着他，说：“红眼睛。”

沈闻崇愣了一瞬，眼眸下是她额前的小碎发，带着洗发水里的薰衣草香，蓦然闯入他的鼻腔里，格外的沁人心脾。

他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楚幼宜，即便有过近距离的接触，他也保持着成年男性该有的风度，从不过度的关注她的外貌。

但现在，她就这么毫无顾忌的靠近他，将一张脸毫无防备的呈现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眶里几乎不能再纳入其他什么。

沈闻崇赫然间仿佛被定格了，他太不习惯了，也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别扭又嫉妒不习惯的心情。

他只好别开眼，试图和她拉开点距离。

“怎么了。”沈闻崇状似不经意的说。

楚幼宜忽然拉住他的胳膊，急切说：“不走。”

沈闻崇瞥她：“嗯？”

楚幼宜忽然倾身靠近，自然又天真懵懂的鼓起腮帮子，对着沈闻崇的眼睛，轻吹着气。

沈闻崇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眼睛诧异的睁圆了两圈。

瞳孔里，全是楚幼宜天真可爱的一张脸，白皙的皮肤，翘起的鼻尖粉粉嫩嫩，她的眼睛，像闻音小时候买过的玩具娃娃，夸张的大眼睛，翘得浓密的睫毛。

她鼓着腮帮子，气体里的水分子，仿佛一颗颗包裹着满腔热情的颗粒物，毫无防备的落入他的瞳仁里。

沈闻崇突然间怔住，他发现自己毫无准备，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一颗颗颗粒物的突然闯入，他的脑海，在一瞬间，变成了空白。

好半天，他推开楚幼宜，转过头，不停的眨巴着眼睛，像是要将那颗粒物眨出眼眶之外。

楚幼宜着急拉住他，嘴里念念有词：“红眼睛红眼睛。”

她什么也不懂，她只是，想要对他好。

尽管她的方法，太过笨拙。

沈闻崇低头揉揉眼睛，笑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别担心。”

然后起身，出了房门。

这间小屋虽然地段不好，但该有的几乎都有。

屋向朝南，客厅外是一个半露天的阳台，围栏边整齐的摆放着一些盆栽，有仙人掌、兰花、水仙、杜鹃……

可是，都已经死了，只有仙人掌还奄奄一息。

闻音喜欢花，这些都是她在时种下的，自闻音去世后，沈闻崇再也没碰过这些东西，也再也没有进过阳台。

而当他因为楚幼宜，产生混乱空白的思绪，一时间难以理清时。

不知不觉里，竟然再次走进了阳台。

而当满地枯萎的残花，赫然间闯入沈闻崇眼睛时，他则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了底。

将那些混乱、复杂、难以理清的思绪，也泼了个无影无踪。

他想起闻音，好像浑身的力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在外人眼里，他好像无坚不摧，强悍如斯。

但这三年来，沈闻崇几乎不敢回忆关于闻音的一切。

远处阳光正好，不骄不躁，他抬起头来，眼底处一闪而过的是，闻音躺在血泊里的身影，她那么怕痛，不停的喊他：“哥……哥……我好疼……哥我疼……”

可是，他却没能救得了她。

这一切回忆，清晰的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沈闻崇不敢再多想，再顽强的意志力也有暗藏脆弱的一面，而闻音就藏在，他内里最柔软最脆弱，最不可能轻易展示在人前的那一面。

阳台的门很快被关上，那些杂乱的思绪也被统统关在了门外，他收理情绪很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平稳了心情。

进了房间，楚幼宜还在等他，她神情呆滞的看向窗外，沈闻崇进入房门的脚步声，并未吵醒她，直到他叫了一声：“幼宜？”

她才转过头来，看见沈闻崇进来，一下就笑开了眼。

睡了一夜，她的长发早已经凌乱，沈闻崇坐在她身侧，用指腹理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多动，就听见楚幼宜低声的喊了句：“疼。”

她的长发并不好打理，说真的，沈闻崇压根不知道怎么帮她处理，闻音的头发自来也是她自己梳的。

他找来了把梳子，坐在她身侧，轻声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楚幼宜懵懂的看着他，神色迷茫。

“这是梳子。”沈闻崇说：“梳头发的，就像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给楚幼宜做示范。

她的长发已经及腰，晨光穿透玻璃，晶莹的点缀在她发丝间，她好奇又乖巧的盯着他看。

长发滑过他的掌心，沈闻崇尽力将力道控制得微小，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学会，他只是觉得这些贴身的事情，总是要教教她的，毕竟，他也不能无时无刻都在她身边。

“懂了吗？”

沈闻崇看她不说话，再次问道。

清澈的眼眸充满了懵懂，和对沈闻崇话意里的小心思索。

她那么想让他开心，那么想让他满意。

“梳、子。”楚幼宜用生涩的口吻吐出两个字来。

沈闻崇笑了笑：“对。”

看她有些反应，沈闻崇又将梳子递到她手边：“来，试试看？”

空气里在经历好一阵沉默之后，她缓缓伸出手，小心的拿起沈闻崇手里的梳子，在他鼓励善意的目光下，学着他的动作，缓慢又笨拙的梳了两下。

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梳、头、发。”

沈闻崇一下就笑了，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幼宜真聪明。”

听懂他在夸自己，楚幼宜眼睛笑似月牙，傻傻的跟着念：“幼宜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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