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义兄

听见如此中气十足的声音,韩青一颗心落下来,谆谆教导:“殿下,别说脏话。”

裴缨脸上一红。

她艰难抬起头,睁开眼,这才看见自己仍然在仁安殿中,热闹的宴会早已人去楼空,整座大殿只有站在远处的韩青和那个侍膳青年,近处的是太监张万财和晚松几人,再近一些的,是昆弥。

他们为避嫌,自然都是背过身去的。

宫女托着帷幔上来,遮在公主榻前,为她换下她一身湿衣,并遵照赫舍大王子医嘱,伺候她穿上一身防风暖身的衣裙。

裴缨其实并不在乎这些,让宫女们都出去,觉得好些了,就要下榻,没想到脚下崴泥一般就要栽下去,自然是被离得最近的一袭白袍堪堪扶住。

“嘶——这他娘……这是下了蒙汗药嚒?”裴缨骂了一句,想起韩青的教诲,又及时收了口,强忍住疼意嘶了一声。

昆弥将她扶到榻上坐好。

看着他,裴缨本就疼得一团浆糊的脑子霎时清明了些——她跟此人不熟,况且觉得他这个人看似面善,实则深不可测,能不过多接触就不要接触。

不过他刚才救了自己,该说一声谢谢的。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大王子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本殿下开口。”她轻轻地附耳说道,恐怕他一张嘴又说出什么“我要终身侍奉你”这一类的鬼话。

好在,赫舍大王子这次只是笑了笑,耸耸肩膀,又摇摇头。

算了,赶明儿拿出点私房钱给他打造个象园罢,那天看他骑着大象在街上卖艺讨钱,估摸着私底下过得也挺凄惨的,裴缨心里默默想到。

“殿下,眼下不宜走动,先把这汤药再喝一碗。”院正捧着一碗药来,裴缨就地歪在宫人们临时搬来的一张干净榻上,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未曾蹙一下,仿佛刚才怕疼的那个不是她。

院正谨慎地向众人道:“托大王子的福,公主殿下此刻身体之毒暂时缓解,只是身上余毒未消,还需七日排毒,等七日后无恙便可痊愈——这是处方笺。”

薛院正将写好的处方笺递给张万财便离去熬药了,他知道太后那里也有名医圣手,自然会榷议他的笺子。

张万财和晚松是替太后来探望公主的的,听见院正这么说,才放下心来,又说了一通公主至诚志勇的话。

裴缨缓了口气,才道:“太后娘娘谬赞,那都是斑衣该做的。对了,刺客的事怎么样了?若娘娘有用得上斑衣的,但凭吩咐,斑衣虽一身病躯,亦愿效犬马之劳!这话还请张公公代为转告。”

张万财弯腰称是,了却差使,提步出门;晚松自然也要随他离去,却在这时看了一眼韩青。

韩青的目光在公主身上停了一瞬,然后便默不出声跟着晚松走了。

裴缨恭敬的表情一直未变。

目下仁安殿,除了自己外,只剩下两个人。

裴缨这才收了笑意,拧头看向昆弥,指着那位“侍膳”,蹙眉问:“他是谁?”

昆弥看看裴显,又看看裴缨,罕见的面露难色。

“我说了,殿下就信嚒?”

“不信。”

“他是裴显。”

谁?

裴缨倏地一惊,在他二人脸上左右逡巡,最后目光凝重地放在“裴显”身上,一错不错眼地打量他,嗤笑:“裴显早死了——来人!”

眼睛是无处不在的,她知道,所以她退后一步,等着躲在暗处的斥候们将眼前这个陌生人以及他的同谋一并拿下。

可奇异的是,今天仁安殿里,竟没有安插眼睛。

她的话无人应答。

“这是我第一次来京师,想着来看看你。”青年兀地开口,眼眸深深注视着她,“明知道去销金台就能等到你,可是我还是想亲眼看看你在你常年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裴缨呆愣愣的,她仍然不信,过往岁月中,不是没有人冒充故旧前来见她,认她,可却无一例外都给她带来了无比大的麻烦。

她又后退了一步,并往天花上看了一眼。

裴显深深喟叹一口气,可想而知她这么些年在深宫里是如何惊弓之鸟一般度过的。

“有人来了!”昆弥忽儿道。

仁安殿大门咿呀一声被推开,申云鹤提着刀大步流星闯了进来,未及给公主施礼,便用铁链锁住毫无防备的裴显两只手臂,挟住了他往外走。

裴缨忙道:“申云鹤,你放肆,本宫尚在问他话!”

申云鹤站定,回道:“请公主恕罪,事权从急,陛下命微臣尽快查清逆贼余孽,据查此人并非光禄寺侍膳官,微臣这就将他锁回去审了,也请公主不要受他蒙骗!”

裴缨:“……”

她看了看屋里只剩下的昆弥,也难得有些反应不及:“这……他?”

自从申云鹤来了仁安殿后,仁安殿又恢复“人来人往”的模样——飞鸢骑和惊云骑两拨人马一前一后都来此颠三倒四查找疑迹,果然在天花乘尘处发现数名昏迷的同僚。

裴缨舒了口气,这才对嘛,她就说她的身边怎么会没有眼睛呢。

“殿下,请恕卑职来迟!”赵德胜飞奔而来,道:“肩舆已经备好了,这就回一水斋嚒?”

裴缨上下看了看赵德胜,她知道赵德胜必定是听命于太后,满宫稽查反贼入宫一事去了。

“回。对了,连星怎么样?”

“整个梨园的人都被下了刑部大狱,不过李公子若与此事毫不相干的话,短则一二日便可放出来了。”

裴缨点了点头,李连星是谢壑春的幼子,这宫里似乎没有多少人笃信他和这起刺杀事件没有干系,罢了,今晚先让他在刑部待一晚,明天自己亲自带他出来。

“新雨呢?”

“事发时,新雨和殿内的大臣们挪到仁安殿排房安置,就在刚刚,大臣们也都经过查检,各回各府了,新雨可能比您还先一步回一水斋呢。”

难道飞鸢骑和惊云骑都没有查到新雨和那个“裴显”的事嚒?可为什么“裴显”被识破带走,新雨反倒没事?

这倒和惊云骑一惯的行事相悖了。

思及此,裴缨脑海中飞速转着,似乎连是实心刺骨的疼痛都减轻了些。

肩舆来了,赵德胜扶着裴缨上了肩舆,抬出仁安殿外,广场上停着她的马车。

公主上了车。

昆弥道:“殿下,咱们住得近,可否捎我一路?”

赵德胜警惕地看着这位赫舍大王子——真是少教化的异族,男女授受不亲,怎可同车共乘?

公主颔首:“准。”

赵德胜连忙搀扶王子登车,心道,还是我们公主心地淳厚,真有大国风范!

……

车上。

想起刚才治疗时他似乎看尽自己所有糗态,裴缨这会子也不在他跟前遮掩,忍不住捂着肩头,“嘶嘶”低声唉呦起来——是真疼呐!

“这是什么毒?”

“箭毒蛙。”

“什……什么?蛙的毒?!”

看着公主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滑稽模样,昆弥低头一笑,复又抬头耐心解释道:“这种蛙生活在南方雨林里,以虫蚁为食,个头虽然不大,但毒蛇遇上了它也难免一死,猎人们常常把它的毒液涂抹在箭头上打猎。”

“有什么办法可以止一止疼痛嚒?”

“殿下的药里已经加了马钱子,这味药可以止痛,但用的多了,也是大毒,还容易惊厥瘫痪——”

“罢了,这点子疼痛,本殿下可以忍受。”

“其实殿下您已经很能忍耐了,箭毒之痛就是个男人也得咬碎了牙齿——殿下,您从没学过武艺嚒?韩青为什么不传授你一点本领?若是稍微会一些武功心法,可以连一套舒筋活血的,这样就不必遭这个罪。”

你们赫舍族人说话都不会拐弯嚒?裴缨翻了个白眼,看了看外头驾车的赵德胜,道:“我是公主,舞刀弄枪那不是我该学的,况且,学武也要看资质,未必人人都行。”

这自然不是理由,但她没必要同他解释。

昆弥运起浑身内力,肉眼可见的,马车帷幔保持着一个固定飘动的形态,不动了。

昆弥:“是荫庇。”

裴缨精神一振:“他真的是裴显吗?你怎么认识他的?人们不是都说,他死在平州城了嚒!”

“据我所知,自打我认识他起,他就是裴显。我们相识时是在天瑞八年年,那年我刚当上衍教巫祝,在群山脚下遇见他和他的部众。至于那些传说,我不知道,他在江湖上也确实有其他的名字。”

“他现在在哪儿?申云鹤把他抓走了,他是刺客嚒?他为什么要行刺太后?”

“他不是,申云鹤是带他出宫的——殿下,我要撑不住了!”

帷幔随风飘动,裴缨和昆弥都双双脱力,跌坐在座位上。

昆弥是耗费内力太过,今天已经使过两次“荫庇”了。裴缨是激动太过,她看了看昆弥,无奈地捶了捶拳头。

“殿下……我毕竟才救了你。”

耐力不足,不中用,裴缨哼了一声,腹诽。

回到一水斋,自然又是一通人仰马翻,贞嬷嬷对公主殿下在宫中受伤一事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逮着赵德胜盘算了足有半个时辰——也不知是真打听遇刺始末,还是探听别的。

裴缨没心思理会这些,屏退所有人,独自躺在秀榻上出神。

先刚盛秀秀来看过她,掉了好一会子泪珠儿,可怜裴缨还打起精神哄她,又问韩延今天陪着她去刑部怎样,盛秀秀便倒豆子似的全说了,还把后晌刑部忽然来了一批飞鸢骑压着许多人进大狱这事说了。

宫里的消息都没传到外头,她不知道那是梨园的人,裴缨也没多说,关照两句盛满满,便让她早些回去歇息。

这会儿听门上又响起叩门声,脚步很轻,她以为还是盛秀秀,便道:“我没事,你回去睡罢。”

那门却咿呀一声从外向里被推开,看着走进来的人,裴缨心神一震,怀疑是自己马钱子吃多了,脑子吃坏了,怎么是他?

裴显走了进来,他没有阖上门,任由门大敞着,未免榻上的裴缨太过害怕,离她丈远处便停下脚步,站在那儿。

裴缨的确很怕,更多的是却是不信——别说眼前的人是不是裴显,她连昆弥的话都没信一分。

她暗中握住被子里的弩箭,亏得她有随处藏这玩意的习惯!

“你也会‘荫庇’嚒?”她率先开口,显然对他能闯一水斋如入无人之境的本事感到好奇与恐惧。

裴显一愣,半晌才恍然悟到,她说的是什么,摇了摇头,笑道:“我没有小神公那么大的内功本事,可刀枪上的功夫他不及我,还有江湖上不得台面的手艺——一包迷药,留给殿下,以后自己玩。”

说着,他放下一包东西在桌上。

“我知道殿下怀疑我的身份,可至于我到底是谁,等您身体好了,回宫里问问韩青叔叔,想必一句话的功夫,他还是有的。”

也是,裴缨想起适才在仁安殿韩青虽然没有直说,但对眼前的他的确没有防备,若他果真来路不明,作为内廷中最有威望以及最谨慎的都指挥使,韩青必然不会放过他。

罢了,就当他是,总归自己也没甚可图的……想到这里,她心底忽然涌起许多许多话,看着裴显,竟一时都没法张口。

“你真的很像公主。”不管是相貌,还是脾气性格,青年目光长久地落在少女身上,忽然开口,眼里泛起波澜。

裴缨知道,这话里的“公主”不是自己,偏了偏头,又忍不住抬起来,问道:“她……有多高?”

裴显挠了挠头,抬手比了比,可怎么比似乎都不对。“那个时候我也只有六岁,到她大腿高,她大约有这么高罢——”

他比了比自己眼睛的位置,又道:“在女子中算身量高挑的人了,小时候我总幻想,长不到义父那么高,长到公主那般高就行。”

他的义父……裴缨抿了抿唇。

裴家的事,不论在内廷还是在庙堂,都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曾经的裴西年是何等风光,列侯尚公主,加爵一等。可承元十二年的那场宫变,把一切都毁了!

公主白染秋于当日救驾生子,血崩暴亡;家将韩青身负重伤;十日后,收到军中密报的裴西年携义子快马回京,在平洲路上被流寇伏杀;裴婴满月未过,父母具丧,被太后齐氏收养——这是曾写进国史、板上钉钉的史实!

可是突然有一个人冒出来,说自己是裴显。

不过裴缨也不在乎他的真假,她只是……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他们罢了。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裴缨忽然开口。

“殿下过得好不好,我有眼睛能看得到。”裴显示意一水斋里外层出不穷的暗卫和密探。

裴缨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倒不觉得怎样。“其实我过得还不错,吃得饱穿得暖,也没受过什么委屈。你呢?”

“我也很好。”裴显脑子里闪过那些年流浪江湖要饭的时光,微笑道。

“看来我们起码有一点是相似的。”裴缨挑眉。

裴显也是,笑了笑。

“今天仁安殿的刺客,同你有关系嚒?”裴缨忽儿来了一句。

“这个是真的误会我了,”裴显忙道:“我本来是托申家兄弟的关系进宫一趟看看你,不过我也是进来才发现,靖南军的人也进宫了。”

“你说他们是靖南军——靖南不是?”

不是父亲的军队番号嚒?而且,也早早被朝廷召回,打散编入禁军了。

裴显连连摇头:“这里的事要说起来,说一夜也说不完,只因你从未涉入江湖,身边又有众多耳目,齐萱又不肯培养你,所以你才一无所知。简单点讲,真正的靖南军并没有被全部召回,当时父帅要回京,他手底下的将官本就不答应,后来他不幸牺牲,几个副将修改了战书札子,带着自己的兵隐入闵浣二州之间的山林,另一部分回到京中,有的被清算,有的被杀死,有的受了提拔当了禁军将军。”

这些事,都是裴缨之前从没有听说过的,此刻她已经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裴显了,哪怕不是,哪怕他说的句句都是谎言,也如饥似渴地听着!

这些话,庙堂里那些编修翰林不会跟她讲,连柳泓书都闭口不提,她身边的同伴,也都太年轻,不记得当年的事了。

“那你所说的靖南军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说到了,那些隐匿到山里的靖南军,时候一长,粮草不济,难免当了山匪,甚至有人还干起了反叛朝廷的勾当,对外他们当然不敢称自己是靖南军,随便扯起个大旗,胡乱叫些响亮的番号——齐萱,也就是你口中的齐太后,对南方匪患深恶痛绝,杀死了他们其中不少的人。后来,靖南军就分裂成两帮,一帮要出山为匪,一帮躲进山里,做猎人。出山的那些倒捡起‘靖南军’的名头,将刀锋挥向曾经的伙伴。”

“那你是……”

“我是山里人,迫于靖南军对我们的诛杀,我们躲进邺州十万大山里。”

裴缨听到此,长长吐出一口气,怪不得昆弥说第一次遇见裴显,就是在衍教深山脚下。

“那你来京师,果真只是为了见我一面?”

裴显顿了顿,“我不会对你说谎,见你只是目的之一,我还有一个目的,见一个故人,杀一个早该死之人。”

“故人是我嚒?”

“是。”

“该杀之人又是谁?”

“殿下日后便会知晓,届时那天必回震动京华。”

裴缨攥紧了手中弓弩,半晌才道:“你有多少人?”

裴显笑了笑,“殿下,如果有机会,你真的应该来浣州走一趟,当年义父和公主在浣州剿匪,在凌花渡下一住就是住了三年,他们的旧居我已经修葺一新,您来了就是主人。”

裴缨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男人声称不会对自己说谎,可他却很会避重就轻。不过他的话真惹人向往……就算是谎言,也让裴缨在这一刻心血澎湃!

“噗——”

看着胸前点点血迹,裴缨呆了一呆,心血澎湃也不是这么个澎湃法儿啊……“咳咳!”她捂了捂心口,心上也疼,伤口处也痛,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裴显见她吐血,也慌得不行,忙不迭从怀里左掏右掏,掏出一把“救亡丹”、“神应丸”等,拿给裴缨。

裴缨自然不敢吃他给的药,可眼下她宫里又没有雀丹吊命,这个裴显,先不论真假,要她命是真的!

“小神公——大巫猪!”裴显忽然推开窗子,向窗外喊着!

“快别喊了!咳咳!”裴缨气得要死,忙道:“这一水斋上下,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况且你的声音也不大,能传到御泉河对面嚒?”

“能!他那家伙内力深厚,百丈之内别说谈话,就是虫鸣鸟叫都听得一清二楚!”

裴缨瞪大眼睛,连蚀骨的疼痛都似乎魂飞体外了——这么说,她这么多天,在屋子里和连星,和韩延,新雨等说话闲谈,亦或自己的自言自语,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犯得应该是凌迟的罪罢!她默默腹诽。

裴显似乎知道她在忧虑什么,忙道:“你放心,他也不愿意耳朵里一直清净不下来,他不是会那门子武功嚒——就是荫庇!阻断清除他周围一丈远所有声音!”

“他那门功法,不是有定时的嚒!使两下子就不行了?”

“谁说的?”裴显肆无忌惮地造起谣来,“他只要能喘气,就能施展,他们衍教信奉自然之道,天地循环生生不息,他练得就是这门子邪功!”

这还“邪”?裴缨腹诽,可她真的撑不住,歪倒在床上。

而此时,昆弥已经飘然而至,听了他编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无名火起,“你我同出一门,何至于编排我至此?”

“把你说得玄乎点,好让她对你多加防备点!”

昆弥翻了翻白眼,算了,大约天底下这些当哥哥的,都是这般想法。

将一粒碧色药丸送进公主口中,两个男人紧盯着她面容,等着她转醒。

“你喂的是什么?”

“翠微九转还魂丹。”

名字这般玄妙,其实是衍教秘制吊命良药,用的是邺州深山特产的上等人参、灵芝、当归、熟地黄。

“……你先刚在仁安殿怎么不喂她吃这个?总比吃马钱子方好!”

“这是我炼的丹药,你觉得在皇宫里面能喂一介公主吃这种来路不明的药?就算能吃,也要让太医署那帮人检视一番,折腾一番下来,早耽误事了。就这,我回去梁彦超还喋喋不休骂了我小半个时辰呢!我的内功要是能‘生生不息’,我还用遭这个罪?”

裴显挥了挥手,阻止了好友的唠叨,“她要醒了!”

昆弥这才闭嘴。

裴缨睁开眼,两张都还算英俊的脸豁然出现在眼前,饶是她平常荒唐之名远播,也耐不住这个,几乎险些又晕过去!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