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睡了吗?”

争吵声不断,玄关和屋外的声控灯持续亮着,差点儿把对门邻居给招过来。

谢衍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凌乱不堪的头发和衣服,要不是瞿平生及时出现,他估计会是世界上第一个因为挠痒痒而被自己口水呛死的人。

电梯里堆满行李。

加上司机,三人一起动手,东西很快运完,当然这三人里肯定不包含瞿铮远。

他正惬意地躺在卧室里逗猫。

这边的装修风格和嘉禾云筑截然不同,以灰白为主色调的现代风格,屋内的绿植、靠垫等小物件成了最抢眼的点缀。家具多为几何形状,造型简洁,边边角角都透着设计师选料的考究,巨大的落地窗和嵌入式书柜墙营造出庞大的空间感。

一楼主要是会客厅、餐厅、洗漱间及瞿铮远的卧室,房间门锁着,瞧不见里边的情况。

谢衍抱着一大堆东西拾阶而上,又是另外一个空间。

小跃层,二楼没有一楼那么大,一间书房一间卧室外加洗手间,楼梯上摆满绿植,谢衍走得小心翼翼。

瞿平生最先踏进卧室,摸到了墙上的感应开关。

眼前骤然一亮,谢衍不自觉地“哇哦”一声。

房间干净得像是五星级酒店,一进门便闻见了淡淡的香味,和瞿铮远身上的很接近,很清新的柑橘调。

灰色的双人床,简单大气,四件套掖得整整齐齐,完全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除了对称的床头柜外,还有壁柜和床尾凳,脚下地毯的形状不规则,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刚踩上去,脚步声自动消音。

谢衍来回走动,确实听不见声音。

床的左侧是墙,右侧是落地窗,卧室和隔壁书房相连通,中间的隔断墙显然是后砌的,留出一米多宽的通道,没有安装房门,能直接穿过去。

相比卧室,书房一看就常有人用,两台超大的曲面显示器搁在书桌,其中一台主机灯还亮着。笔记本、机械键盘、零食、水杯、耳机、充电器、散乱地摊在桌面,还有一盆仙人掌。

东西搬得差不多了,三人又一起下楼。

瞿平生担心谢衍住在这边会感到拘束,特意当着儿子的面交代:“这里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用,不用客气。”

谢衍点点头。

“会开车吗?”瞿平生说。

谢衍点点头,他会开小电驴和三蹦子。

“楼下还有辆车,小远现在也不开了,你平常出门要是不想坐公交可以当代步车开。”瞿平生说。

谢衍愣住:“我只会开两个轮和三个轮的,我还没满18周岁呢。”

“噢……”中年男人对年龄普遍没多大概念,瞿平生两眼朝天心算了一下,确实还小,“那这样,小远,衍衍要是上学你就帮忙送一下。”

不出意料,沙发上立马传来抗议的声音:“凭什么啊?他又不是没脚。”

“你也不是没脚为什么要天天开车出门呢?”瞿平生反问。

瞿铮远略有些不爽:“他就上个学而已,不想骑车可以公交,干嘛使唤我啊我又不是他司机。”

谢蔓拉了拉瞿平生的胳膊:“没事儿的,小衍有自行车。”

“梅雨季节出门多不方便?夏天冬天杵那等车多遭罪,高峰还不一定能挤上去,反正你也不忙。”

“谁说我不忙了。”

“就这么定了。”

“谁跟你定了!?”

瞿平生进卫生间洗洗手:“那就这么着,我们先走了啊,小衍你要还有什么缺的微信上发我信息,或者给你姐发信息。”

“噢,谢谢。”

“走啦,”谢蔓临出门前掐了一把谢衍的小脸,“乖,有事儿发我信息。”

“嗯。”谢衍踱到玄关,想换双鞋子送两人出门。

“不用送了,你俩早点洗漱一下休息吧,”瞿平生说罢还不忘指着儿子叮嘱一句,“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

“知道啦——”瞿铮远巴不得他赶紧走人,敷衍道,“和平共处,绝不惹事。”

瞿平生心满意足地笑了:“行,晚安,等我上海回来再看你们。”

谢衍一时间还无法适应和谢蔓分开住的现实,趴在阳台,一直到车子驶出视野范围也没能回过神来。

这往后两年,就要和这货同居了?

虽然同居对象不怎么滴,但这地段好环境好空气好,比原来那地方强了不止一百倍,好像是挺不错的。

事实无法改变,谢衍又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反正也就两年,而且平时可以住学校宿舍,见不了几面,至于上下学有没有人送这种事情他压根都不在乎,以前连自行车都没有日子不是照样过么。

不过,在这儿的话,谁做饭啊?

瞿铮远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他倒不是不会做饭,只是如果他做饭的话,这伙食费怎么算?

要计较吗?

都住在人家里了,按说不应该计较,可两个男的吃东西要不少钱,不计较的话……

“人都走半天了,你还杵那干嘛?”客厅里凉飕飕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衍关窗进门,纠结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你这儿吃饭一般怎么解决啊?”

瞿铮远按着遥控器,搜半天也没搜到什么好看的电影,眉头紧皱:“你觉得呢?”

谢衍说:“我觉得应该是有保姆吧?”

瞿铮远撩起眼皮:“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你看起来就是那种又懒又蠢不会做家务的啃老型富二代呗。

不过这寄人篱下,谢衍也知道要察言观色,多拍马屁,他谄媚一笑:“你长得这么好看,一看就是天生富贵命。”

果不其然,瞿铮远被这突如其来的马屁给拍爽了,大笑一声,瞅着谢衍说:“我一般都出去吃。”

“哦……”

那太好了。

想了想,谢衍又十分谨慎地咨询道:“那厨房的锅碗瓢盆我都能用吧?”

“当然可以了,冰箱里还有不少东西呢,你想吃什么都行,不用跟我报备,保姆一般两天过来一次,你需要什么可以直接跟她说,这里的一切——哦,不对,是除了我以外的一切,你都可以尽情享用。”

谢衍没想到这人能这么豪爽,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不客气。”瞿铮远狡黠地勾勾唇角。

这里的开销除了水电以外都是瞿平生承担,他巴不得谢衍多吃多用多造作,时间一久,老瞿对这小拖油瓶的印象分一定会大打折扣。

两人各怀鬼胎,各自回屋。

厚重的云层遮掩了月光,夜色幽暗,城市斑斓的灯火若影若现。

夜已深,可谢衍折腾了将近半小时还是没研究出来热水器究竟要怎么开,他甚至不能百分百确定眼前这个长得像身高测量仪的玩意儿是不是热水器。

他所见过的热水器,不管高档低档,它起码还是个器,连着电源,有庞大的体积,圆滚滚的造型,而眼前这个,不仅和墙面融为一体,它他妈还是个平面的。

他在浴室绕了三遍,实在不相信这么高档的地方是用冷水洗澡的。

唯一让他怀疑这玩意儿是个热水器的原因是它有个电子屏幕,且连着大流量顶喷和花洒软管。

出门,进门,他又绕了第四遍。

马桶是不可能的,没有谁家是用马桶加热的,柜子,水池,洗衣机,都不可能。

搞咩啊?

谢衍彻底绝望了。

瞿铮远简单地冲了个澡,舒舒爽爽地钻进被窝,虎子刚蹦到床上,就被他一脚蹬回地上。

他抬手关灯,房间陷入昏暗。

卧室开了一道小缝,是防止虎子半夜想上厕所出不去留的。

过了没几分钟,房门被推开,卧室顿时一片明亮,瞿铮远皱眉仰起头,一个小脑门幽幽地挤进门缝,忸怩道: “你睡了吗?”

“你说呢!?”瞿铮远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

谢衍放低姿态:“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放。”

“我不会开热水器,”谢衍略带怀疑地问,“楼上那个立着的是热水器吧?”

瞿铮远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竖起来:“我爸刚才没教你吗?”

谢衍愣了愣,摇摇头。

他之所以发愣是发现瞿铮远睡觉没穿衣服,胸口那两个粉嫩的小太阳暴露出来了。

“笨。”

天热,瞿铮远懒得再穿衣服,掀开被子往外走,浑身上下唯一的遮挡物就是一条宽松的睡裤,还不过膝。

谢衍紧随其后,目光像是被一块磁铁吸住,黏在了瞿铮远身上。

他不是第一次看男的赤裸着身子,宿舍里换衣服洗澡什么没见过,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有肌肉的男生,体委身高一米八五,平日里经常炫耀那几块薄薄的、若影若现的腹肌,可跟瞿铮远的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瞿铮远个高肩宽,锁骨向两边延伸,微微地凸起,胸口小腹皆有着紧实显眼的肌肉,线条均匀流畅,看不出一丝多余的赘肉,两片肩胛被皮肤包裹着、耸动着,像是被困在囚笼里的一对猛兽。

他总算是理解了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看着挺清瘦,脱了衣服像换了套马甲,还是那种战斗力爆棚的。

就算别的都不说,眼前这两条腿也太长了,抬脚一跨就是三层台阶。

“你平常健身吗?”谢衍忍不住问。

瞿铮远长按三秒屏幕上的开机键:“不然呢,我一出生就八块腹肌?”

谢衍不自觉地脑补出婴儿长腹肌的画面,乐了。

瞿铮远调好温度,让谢衍站进去感受一下,谢衍没好意思在他跟前脱衣服,把胳膊伸进去感受了一下。

“怎么样,冷了还是热了?”

“正好。”

瞿铮远三句话就交代完热水器的使用方式,转身出门,谢衍赶忙道了声谢,见对方脚步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声“晚安”。

他猜想瞿铮远不会回头也不会回应,毕竟瞿平生临走时跟他说晚安他也没有回应。

但事实出乎意料,瞿铮远不仅“嗯”了,还特仁慈地回头道了声“晚安”。

谢衍的冲澡速度非常快,因为之前家里那台热水器的出水量不允许他铺张浪费。

十分钟功夫,搓澡加洗头全部完成。

衣柜里有崭新的浴袍,但看尺寸绝对是瞿铮远用的,他没乱动,穿上自己的T恤和短裤。

房间真大,他躺在床上再一次地感慨。

这么大的房间开空调肯定很费电。

有风扇吗?

他环视一圈,显然没有,不过他看见了位于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

卧室和书房并不是完全隔断,所以顶端的空调也是共用的。

有钱人真他妈奢侈啊。

刚洗过澡,倒也没觉得多热,再加上白天赶来赶去累吐了,在床上滚了两圈便睡着了。

半夜,他醒过来想上厕所,正准备下床,猛地踢到了什么东西,说软不软说硬不硬,像是躺着一个人,吓得他惊叫一声魂飞魄散,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开了灯,确认是个活人之后,三魂六魄缓缓归位。

“别开灯。”瞿铮远不耐烦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被滤得有点闷,像是要生气了。

“你怎么在我床上啊!?”谢衍怒吼一声,“大半夜的,你他妈吓死我了!”

瞿铮远被灯光晃了眼,皱眉眯眼,语气不善:“什么你的床,这我家,我的床,我爱睡哪睡哪。”

“嗬!——”

“嗬什么嗬,赶紧睡觉!”瞿铮远一巴掌将人扇回床上。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怎么还有梦游的毛病?梦游就梦游,还往我床上梦,你是不是趁机吃我豆腐?”

对方不说话,谢衍在床上蹬腿,“你起开,我要尿尿。”

瞿铮远的手掌掐着谢衍的脖子,将人按得死死的:“不准去。”

“神经病,”谢衍翻了他一眼,试图将缠在脖子里的胳膊掰开,但全是徒劳,“欸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真的要尿尿,好急好急。”

瞿铮远勾着唇角:“你尿床上吧。”

谢衍被不断袭来的尿意逼得有些绝望,夹紧双腿:“大哥,能不能放过我,我真尿床上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我就喜欢看你尿床。”瞿铮远笑得一脸狰狞又邪魅。

“我靠你这人有病吧!”

谢衍实在憋不住了,往对方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随即惨叫一声,他骤然灵台清明,真真实实地醒过来了。

房间漆黑一片,他摸到床头柜上一块硬硬的底座,触控灯自动亮了。

哪有什么非要看他尿床的瞿铮远,只有被他圈在怀里的一个枕头。

谢衍擦掉一头冷汗。

好噩的噩梦。

来别人家里住的第一晚,差点儿就尿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