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猫与红色
萩原研二已经死去快半年了。
那场爆炸案中,倒计时停在6秒的定时炸弹忽然重启,再醒来时,已经在这只黑猫身体里。或许正是因为原主饿冻至死才给了他附身的机会,萩原研二一醒来就充分体会了饥馑和孱弱,挣扎着找到一处流浪猫喂食点,才靠着碗底一点点遗留的猫粮艰难地活下来。
解决最初的生存危机后,萩原研二立刻想去找姐姐,哪怕不能相认,好歹看看她是否还好——现实迅速给了萩原·前爆.炸物处理科警察·上到敬老院下到幼稚园众多女性的芳心纵火犯·研二一记耳光,身为一只孱弱的小奶猫,光是活下来就得拼尽全力了,哪怕他拥有成年人的智商也一样,毕竟智商解决不了他拉肚子、被猫打、被狗追、被乌鸦薅毛的问题。在生存压力下,萩原研二的目标从去神奈川找姐姐,降低找本市的松田,再降低为不再被大狗撵得到处跑……
在猫生目标一降再降后,萩原研二终于保住了比地铁站还低的底线——不去翻垃圾桶。
他做到了!他从来没吃过垃圾!骄傲的萩原研二保住了他的脊梁!
一觉睡醒,萩原研二扒拉着笼子的插销,准备出去解决点生理需求,他理解警察们一心办案,但他毕竟是个活物,得吃喝拉撒——
“你醒了呀?”白鸟任三郎对被自己吓了一跳的黑猫歉意一笑,“你的主人手术已经结束了,我带你去医院见见她怎么样?”
交通监控和证人证言都证实了受害人是被凶手一把推到马路上才遭遇了交通事故,但无论如何撞人的是他,因此这个案子他被排除在外,虽然没有被停职,但也没有立刻让他参与其他案件调查,白鸟失落之下只能主动请缨来照顾这只护主的小黑猫。不想从案发现场到带回来取证一路都十分安分的黑猫却在他打开笼门的一瞬间窜出——
“等等!”白鸟立刻追了上去,一猫一人前后脚冲进男卫生间,黑猫窜到角落里洗拖把的水池壁上,四平八稳蹲好,哗哗水声响起。
白鸟呆住了。
“我给你买了猫砂盆和猫砂,”白鸟在猫碗里倒上水和猫粮,看它毫不抗拒地吃了才松口气,拍拍身边的大袋子,“没想到你主人教过你在下水道尿尿,你可真聪明,这都能学会。”
吃的正欢的黑猫抬头看了他一眼,白鸟莫名觉得那眼神里全是嫌弃。
哈哈哈当然是看错了,一只猫再聪明,难道还能听懂人话么?
医院原则上不允许带猫进来,但白鸟自掏腰包给受害人换到了单人病房,加之他特地选了一个特别像手提帆布包的猫包,里面的黑猫也格外老实,顺利偷渡进入病房。
“千万不准碰那些管子和线,知道吗?”白鸟小心翼翼地一手拉开猫包一手挡着出口,黑猫十分通人性地只探出头张望,并不强行出来,才松了口气,把猫包放到了床头柜上,让黑猫陪一会儿自己的主人。
萩原研二凝视着病床上昏迷的年轻女子,她裸露在外的左手和右腿都打了石膏,额角缝了针,脸上也有大片擦伤,虽然留守医院的女警说她并没有生命危险,伤处虽多却都不严重,不会落下残疾,萩原研二还是怒火中烧,那个混蛋……
当晚白鸟把黑猫带回自己的公寓过夜,白日所见历历在目,一人一猫都睡的不太好。
电话是挂着黑眼圈的白鸟和精神恹恹的黑猫一起吃早饭时打过来的,非常老套的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犯人抓到了,是个曾两度入狱的不入流□□混混,外形与现场摄像头拍摄到的一致,血型与黑猫爪子取样一致,只等DNA比对结果出来就可以锤死,坏消息是……受害人椿小姐失忆了。
白鸟任三郎以赶飞机的速度收拾了猫包冲向医院。
猫猫很可爱,猫猫很聪明,但猫猫并不能治疗失忆症。
病床上的椿柚李小姐见到对她心心念念的黑猫后,没有表现出任何恢复记忆的迹象,甚至想不起自己猫咪的名字。
哪有什么名字,她还是第一次见我呢。萩原研二乖巧地趴在床边被撸,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能想起来就有鬼了,她又不是真的椿柚李。春柚李撸着猫,头疼地向看着眼前发型奇怪的警官表示自己已经充分感受到他诚挚的歉意,实在不必鞠第四躬了,她是失忆了,又不是死了。
医生很快来赶人,柚李最后摸了一把猫,拜托白鸟任三郎下次来时把现场录像带来给她看看。
做完术后检查,医生护士也离开了,病房安静下来,柚李抬高床头让自己半躺着,扭脸看了一眼床头的名牌。
椿柚李女 23岁。
除了姓氏比她多一个偏旁,其他一模一样,包括出车祸这点。
这是平行世界的自己么?一个东瀛人?所以,是她出车祸时天时地利与人和,刚好撞到了什么空间缝隙,导致穿越到平行世界的“自己”身体里?那椿女士也穿越到她体内了么?她出车祸时四周没人,不知有没有马上被送医救治,她们又还能不能各归其位……
算了,她数理化成绩平平,这会儿丢她去图书馆都不知从何查起,更别提靠自己找出安全的二次穿越方法了,暂且静心养伤吧。
根据医生的说法,她做完手术已经超过12小时,从出车祸算起的话,都快一整天了,父母亲戚一个都没见到,前面那位女警佐藤和后面的白鸟都对她父母只字不提,这位椿女士大约也同她一样,是个父母缘浅的。
但她有猫猫。
柚李回忆着黑猫皮毛顺滑的手感,和佐藤警官口中的护主行为,微微皱起了眉。
那只黑猫……
不,还得再确定一下。
虽然车祸导致她左臂脱臼、右小腿骨折,好几根肋骨出现裂痕,但万幸是她的内脏没有受到严重伤害,卧床几天后主治医师就允许她坐轮椅出去转转。
去食堂吃了顿清汤寡水的病号餐后,嘴里淡出鸟来的柚李被护工大姐推回病房,路过一间半掩着门的病房时,被其中传出的争吵声吸引。
“菊丸慎也!你欺人太甚!”稍微有点年纪的女人大声哭骂。
“慧子!我说了,我真不知道这个颜色是从哪……”
“爸,妈妈都住院了,你怎么还这样!”
“就是就是!都是爸爸不对喵!”
喵?
神色恹恹的柚李瞬间不困了,拍着轮椅扶手让护工大姐停下,凝神细听。护工大姐其实是白鸟家的保姆,被自家少爷指派来照料被他撞伤的椿小姐,尽管心中不认同椿小姐听墙脚的行为,但一来怜惜她年纪轻轻遭此横祸,二来早已习惯谨守本分对主家的行为不多置喙,顺着柚李的心意停下了轮椅。
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少女,一个男孩,看来是一家四口的捉奸大戏。柚李听的津津有味,四人吵成一团,女人又气又伤心,男人急的说话都舌头打结,却怎么也说不清楚胸前口红痕迹的来历,一双儿女俩自然站在母亲一方。
柚李凝神细听,终于从越发混乱的争吵中听到了想要的信息。
“阿姨,麻烦推我去一趟后勤管理科。”
询问后勤管理科后,柚李又到了儿科,果然在走廊尽头见到了自己找的东西。
“去保卫科。”
提出看监控的要求被拒绝后,柚李退而求其次,请保卫科的人帮忙确认了监控视频的内容,科员还想拒绝,一个小领导打扮的人却同意了,请柚李暂候。
“白鸟警官和佐藤警官的面子真好用啊。”柚李笑了笑,她并不想为这点小事打扰白鸟,保卫科的小领导认出她是之前被警方严密保护的病患,行了方便,也算意外之喜。
柚李给出了相对精准的时间,保卫科很快确认了她所说的信息,给了肯定的答复。
在医院饶了半圈后,柚李又回到了发生争吵的病房前,男人坐在病房外椅子上唉声叹气地,眉宇间尽是低落。
“不好意思,请问菊丸太太休息了吗?”柚李指了指紧闭的病房门。
男人反应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抹了把脸:“抱歉,您找慧子?”看到有陌生人来,哭得双眼红肿的菊丸太太强打起精神。
柚李开门见山:“我之前听到您与家人争吵。”
菊丸太太脸上浮现尴尬的神色,正要道歉,柚李继续说:“关于您先生衣服上沾染到的疑似口红的颜色,我可以为您解答。”
菊丸一家四口齐齐愣住了,男孩瞪大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质疑:“爸爸,这不会是您找来的托儿吧?”
菊丸太太呵斥了小儿子的无礼,柚李并不介意,十指交握娓娓道来:“您床边柜里那件衬衣,上面的红色痕迹并不是口红,而是油画颜料,一位画家向本医院儿科捐赠了一副名为《日出》的油画,画上大量使用红色,您丈夫正是在与搬运油画的工人一同乘坐货运电梯时蹭上了一抹红色,蹭上颜料的时间是11点47分电梯停在3楼时,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到儿科比对颜料颜色,也可以到保卫科查监控,不过保卫科大概不会允许。”
“对!”短暂的沉寂后,菊丸先生惊喜万分,“我电话里告诉过你,我停车后走错方向了,是坐货梯上来的,当时的确有两个工人在运油画,我着急上楼看你,硬挤进去,我真的没有别的女人!”
菊丸太太犹疑不定,大眼睛男孩又蹦出来呛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喵?”
这家人是不是开猫咖的?这小男孩比真猫还喜欢喵喵喵。
“哦,那你报警吧。”柚李微笑道,顺手帮忙解决误会,又不是开张做生意,还指望她拿出服务精神好言相对么?你们又不付钱。
菊丸太太尴尬不已,给了小儿子一个“待会儿再收拾你”的眼神,不安地向柚李道歉。
“看不到监控也没关系,油画颜料用松节油做溶剂,松节油有特殊的气味,您让孩子跑一趟画材市场,买一支油画颜料一瓶松节油回来,闻闻味道差不多也能确认了。”柚李最后说了一句,抬手示意阿姨推自己回病房,跑了这么一圈,她也有点犯困了。
菊丸夫妻这才想起到现在都没问她名字,连忙询问,菊丸家的大女儿还小心地问她是不是侦探。
什么侦探,名侦探柯南么?柚李跟他们要了病房标配的便签纸和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我不是侦探,只是个……占卜师而已。”
处于半停职状态的白鸟每天只能帮上司和同事们处理些行政文书工作,买买咖啡便当,获得了从未存在于搜查一课的闲暇,刚到下班时间,白鸟光速走人,逃离了令人如芒在背的混杂着同情与哀怨眼神。
也不是他想闲着的啊……
回到自己独居的公寓,出门前关着的电视开着,还换了频道,白鸟没有像第一天那样惊讶,如常说了声:“我回来了。”
卫生间传来马桶冲水声,黑猫甩着尾巴施施然走出,在脚垫上擦了擦脚,走到猫包旁候着。
“真不知道你太聪明还是椿小姐太会训猫……”白鸟嘀咕着去换衣服,把猫带回家后,他发现黑猫不是会找下水道尿尿,而是真的会用马桶——会掀马桶盖,会冲水,甚至会开水龙头冲洗爪子,出卫生间还会擦脚。后来再看到它熟练地打开电视、换台、关电视时,白鸟已经有些麻木了,给读动物医学的老同学打电话,询问猫是否真的能拥有近乎幼稚园孩子的自理能力。
老同学温柔地推荐他去看心理医生。
……问题是这只猫是真的会啊!
阿姨说今天医生允许椿小姐下床了,白鸟特地买了一束花带去医院庆贺,到了病房门口,却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和一连串的——
喵喵喵?
白鸟敲门的手僵住,猫包里的黑猫也震惊地顶开纱网探出头来:
椿小姐就这么喜欢猫吗?!明明每天都带猫来探望,她还是忍不住弄来了别的猫补缺?
萩原研二十分悲愤:他竟然比不上一只真猫?!
出乎一人一猫的意料,男孩是真男孩,猫却不是真猫——这只是个奇怪口癖引发的误会。
萩原研二卧在病床上看着男孩像脚里装了弹簧一样满病房转悠,问一些以他的年龄看来都显得幼稚的问题,什么女巫汤婆婆、魔法石、英灵……
[真是幼稚的小孩子。]萩原研二怀疑自己附身的这只猫的灵魂转移到这男孩的身体里了。
白鸟见病床上的柚李已经面露疲色,委婉劝男孩回到自己家人身边:
“椿小姐在养伤,不能长时间被打扰。”
猫猫男孩意犹未尽:“可是叔叔你带了一只猫过来,不是更打扰喵?”
叔叔?!他有这么老吗?白鸟被这个看着都上五六年级了的男孩一个称呼击垮。
[我又不会喵喵叫的烦人,讨嫌的小鬼!]猫猫震怒。
作者有话要说:按照柯南官方公布的时间,萩原10月毕业11月牺牲,白鸟佐藤比他晚一年进入警队,这会儿应该还没到搜查一课,大家就当小bug无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