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旧人

云想扯住卓序的领带,本是一个挑衅的举动,她想不到的是她没遇到阻力,她一扯,带动卓序微微倾身,两人轻而易举地贴近了。

云想今天在外面待了很长时间,再持久的妆面也花了,因为在洗手间遇到了卓恩,她没有及时补妆,口红深浅不一的染在唇上。

但她眼睛里亮着一点火,面容因此看起来格外的明艳。她真的在恼,这火蔓延着朝卓序烧过去。

“不高兴,因为卓恩?”卓序的指腹擦过她的唇。

“是因为你。”云想不喜欢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别碰我的嘴唇,口红会掉。”

卓序微微挑眉:“云律,我只是在为我的食品安全着想。”

云想不解:“嗯?”

卓序目光幽深:“即使不被碰掉,一会儿也要被我吃掉。”

云想顿时有种引火烧身的错觉。

晚上的气温是凉的,她却异常得头脑发热,可能是喝酒的原因。

她这样原谅了自己,口唇干燥,本能地轻舔一下,尝到卓序指腹微咸的味道,她迟钝地反驳:“我又不是你的食物。”

卓序的手指移开,吻了过来。

车外在下雨,车厢独立成一个安静空间,仿若与世隔绝。

卓序的吻极富侵略的意味,云想要退,后颈被他掌握在掌心。

呼吸在雨声之中交换,舌头真像食物似的落在那人唇齿间,云想的理智逐渐涣散。

她抓住卓序领带的手松松垂下,被他握住,带到身后,环住他的腰。

云想模糊地说:“不行......”

“这里没有你的同事。”卓序的手指被她的头发缠绕,“现在也不敢么。”

“没有同事,可能会被邻居看到。”

“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卓序无所谓地轻笑,“就算看到,恋爱很正常。”

云想的心脏被特定的字眼捏了一下,提醒道:“但我们,不是恋爱。”

卓序淡道:“他们不会知道。”

他这是,和她同时否决了恋爱这个词?

云想来不及仔细思考,唇又被卓序封住,紧密无间地交缠。

等到分开,云想已经气喘,卓序抵着她的额头问:“愿意请我上去坐坐么?”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昨晚一样引诱着她。

云想应该理智地拒绝的,耽于享乐不是件好事。

但人的某种感觉如同潮汐,和天气、温度、时间息息相关,云想处在生理期前,正是涨潮的阶段。

卓序的拇指缓慢地抚过她颈侧的动脉,不带情欲,就像第一次见面时的翻书。

而她是被他翻动的书页,纸张振动,发出薄薄的脆响。

她缓缓神:“那你要不要,上去?”

卓序微微一笑:“还是不了,我想起明天有个早会。”

云想没反应过来,卓序拭去她唇角的湿润,整理她微乱的领口,捏了下她的耳垂,好整以暇:“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云想的兴致直接被冷雨浇淋,恶狠狠地推开他:“卓序,你给我记住!”

她摔门而去。

回到家,云想踢掉累脚的高跟鞋,赤脚踩上地面,本要直接进浴室洗澡,最后还是转折走到窗边。

她住的楼层不高,从窗台望下去,能看清地面的情形。

雨停了。但卓序暂时还没离开。

夜色中的有一点火光。

卓序的手搭在窗沿,指间夹着一支烟,白色的烟雾弥散。

云想静静地看着,直到那支烟燃尽。

很奇怪,明明身体更亲密了,云想却不觉得比起单恋的那几年,她有离他更近。

不过,无所谓了。

卓序驱车离开,云想舒展上肢,转身走进浴室。

热水涨满浴缸,在溢出前,云想关闭水阀,拆了颗沐浴球扔进去。

圆形浴球融化,将水染成海洋的深蓝颜色,云想慢慢坐入水中,整个人被热水包围。

她长舒一口气。

泡热水和打拳击是她最常规的解压方式。

浴缸架上摆放着一盘洗净的青提,以及......电脑。

是的,因为晚上吃饭耽误了一些时间,云想还得加班处理下工作。

她正边看文件边舒服地靠着,浴缸旁边的手机震动。

卓序的消息传进来:到了么。

云想不愿理,但想了想,还是拍了张浴缸的照片过去。

卓序回:?

云想直接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卓序延迟了很久才接,接起也没有正脸,镜头自下方往上照,录进他清晰的下颌线。

云想浸在水里,嘴唇的颜色像湿了水的花瓣,她咬破一颗青提:你发什么问号呀,图片是我在泡澡,不就说明我已经到家了吗,难道我能在大马路上泡吗?

“我在开车,没点开你的图。”卓序问,“到了却不说?”

“忘了,不重要,为什么要说?”云想一答三连。

卓序停下了车,在等红绿灯,右手依然放在方向盘,筋骨漂亮。

自下而上的视角似乎放大了卓序的特质:

沉着,冷静,傲慢。

听见云想的话,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方向盘:“那又为什么,打视频过来?”

融了沐浴球的水使云想身上的肌肤变得丝滑,而她也像一条滑溜溜的小鱼:“想打就打呗。给你看看。”

“看什么?”

“我。”

环境黑暗,手机散发着莹莹亮光,云想的脸很小,占据了半张屏幕。

即使卸了妆,她的皮肤依然白得发亮。睫毛湿润,眼下有淡青的阴影,是真实的熬夜过的痕迹。

白色毛巾包起长发,脸颊被蒸汽熏蒸得发红,丰盈的泡沫堆积在她胸口,以下部分隐秘不可见。

而在云想的脖颈以下,胸口以上,落着一枚印记,经过一天时间,它的颜色由鲜红变为暗红,依然是一种昭示。

几滴水珠淌过。

“嗯,看到了。”卓序移开视线,重看向前方的道路。

云想搅动着浴缸里的水:“好看么?”

“好奇怪啊,平时我都不怎么会想起你的。”云想自顾自地感叹着说,“今天你走了才一会儿,我怎么就想你了?”

“你别误会,不是放在心上的想,是生理的想。”

云想微弱地说,声音混杂在哗哗的水声里,和平时不太一样,有种刻意为之的柔软和妩媚。

但未必不动听。

卓序很清楚她的目的,沉着声警告:“云想。”

云想用手掌舀起一捧水,淋在锁骨处:“没办法,你已经走了。”

温水冲掉一些泡沫,在属于她的神秘和美好将要浮现之际,云想直接终止了通话:“这个月我会很忙,我们还是别见了。”

在挂断之前,她有看到,卓序握着方向盘的手筋脉浮起,这代表他使用了一点不必要的力道,加以控制。

嗯,这就够了。

云想泡到皮肤发红才从浴缸里起身,压力和郁结散去。

她做了简单的洗漱和护肤,回到房间,想起云峰的未接电话,回拨过去。

云想稍作解释:“爸,你打过来的时候,我在外面,太吵了,所以没接。”

“那你应该当时就给我回一条说明的消息。”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一种威严。

“对不起。”云想诚恳道歉。

“没事。我打给你是想问你明晚有空吗,我有事到你们律所附近去办,一起吃饭吧。”

“好的。”

云峰很少会主动约云想吃饭,所以她没时间也要硬挤出来。

交接完手头上的工作,云想急匆匆地赶赴定好的餐厅。

服务生为云想抽开椅子,她坐下:“爸。”

云峰开口问:“最近怎么样?”

云想深吸口气,每次和父亲交流近况,都像在做一场重要的汇报。

她说起三个月来的成果,包括一起获胜的国际仲裁案,包括她入选了十大杰出青年法律人的榜单。

云想自觉表现出色,期待着云峰的一句称赞,可后者好像没有太在意,说起别的话题:“瓴秩最近的一个知产纠纷案,是你们在处理?”

“哦,是的。”云想如实说。

云峰没再问了,他切了块牛排,放进口中:“云想,我相信假以时日,你成为景誉的合伙人不是问题。但我觉得,合伙人不应该是你唯一的目标,也不该是你的终点。”

“法律,某种程度上是博弈的艺术。做律师,要务实、懂分寸、切忌空想,才能走得长远。”

“知道了,爸爸。”

父亲为什么在问到瓴秩以后,和她说这番话?他是在敲打她,和卓序保持距离,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可她已经不是十几岁了。

云想开始进食,牛肉柔嫩,口感细腻,微微的血腥味在她口腔里蔓延。

“云律师,没想到在这里碰见您了。”

云想和云峰坐在窗边的位置,一位的年轻女人经过走廊,绕过来和云峰打招呼。

“方小姐。”云峰起身,和她握了下手。

方滢长得很漂亮,穿一条中长款白色连衣裙,眉目如画,有种很端庄的美。

她转向云想:“云想,你也在,我们好久不见了。”

云想假笑:“是啊,好久不见。”

她见到每个旧同学都要客套这么一句,平心而论,方滢是她比较不想再见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