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帮就穿帮，倪阳觉得，只要她理直气壮，心虚的就是别人：“我在刷视频，断断续续，有时听见，有时听不见。”

陈彧南朝她手机扫一眼，她不让看，立刻熄屏，他又看她戴的耳机。

倪阳被他盯的不自在，摸着耳机：“你看什么。”

“没看你。”陈彧南被她提醒，视线从耳机慢慢移到她脸上。

姑娘鼻尖和唇峰微翘，添了几分俏皮乖巧，偏就那双眼，倔强清淡，处处透着坦然与透彻。

越是深藏不露的人，反倒越能激起他心底的兴趣。

陈彧南察觉倪阳目光再次和他较量，缓慢移开，冠冕堂皇开口：“我就是看看你那不懂事的耳机什么牌子，回头我买的时候，避个雷。”

倪阳坦诚相告：“华为的。”

“这可能是华为被黑的最惨的一次，”陈彧南呵了声，见服务员正端两份煲仔饭往这边走，特意拿点餐单核对过，才说：“直接打包。”

半天没出声的蒋胤眼巴巴看到嘴的煲仔饭又端回去，苦着脸问陈彧南：“南哥，咱不吃了？”

陈彧南挑眉问他：“饿吗。”

蒋胤连连点头，他饿得都没劲说话了。

“饿着。”陈彧南抄起桌上手机丟进裤兜，起身走了。

蒋胤自知理亏，满含歉意的对倪阳说了好几句对不起，给倪阳也弄不好意思了。

毕竟是无心之举，把人挤兑到饿肚子走也不合适，况且那份牛杂煲她不可能继续吃了。

倪阳叫来服务员，趁俩人在前台结账的间隙，让人把牛杂煲一并打包，给他们捎回警局。

见陈彧南接过打包的牛杂煲，往她这边看过来，她下意识收回目光，低头专心吃饭。

她也差不多吃饱了，那份牛杂煲本来就是想晚上回家，顺路捎给她爸和她弟吃的，她不想再等半个小时，只能怪那对父子没有口福。

收拾好桌上的手机和纸巾，倪阳起身去结账，服务员查看后告诉她：“刚才那两位先生已经结过了。”

“连同我的煲仔饭和奶茶？”倪阳相当意外，见服务员深深点头，内心欠妥的看向门外。

路口一辆红色马自达正从停车位里出来，车牌化成灰她都记得，特别有深度——“崇CSB911”。

臭傻逼911。

昨晚蒋胤就是开这辆车送他们回家的。

倪阳觉得，陈警官绝对有资格去世界警坛的光辉舞台上走个秀，甩起他飘逸的秀发，对镜头坚定一笑说：“我爱幺幺零，我为幺幺零代言。”

不对，陈警官头发很短。

倪阳收起稀奇古怪的想法，忙追出去，想跟陈彧南把账单分摊一下，忽然，一辆白车擦着她脚尖横冲直撞停下。

她脚尖缩回，刚站定，车门被撞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惊慌失措的跳下车。

车驾驶室下来个时髦女人，拔腿就追，一个戴头盔和大太阳镜的外卖小哥险被突然敞开的车门晃了个重心不稳，七扭八歪的擦过她高耸的身前。

伴随女人惊呼，小哥车头怼上垃圾桶，发出哐的一声，外卖撒了一地，极其狼狈。

小女孩趁乱要跑，被倪阳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小女孩拼命挣脱：“你放开我，” 她指时髦女人：“她是人贩子！她要卖了我！”

倪阳当头一击，来不及多想，立刻把孩子护在身后：“别怕，有我呢。”

这女人如果真是人贩子，她会不惜一切保护这个孩子。

可女人连看都没看孩子，气急败坏拉起正弯腰扶车捡外卖的小哥：“你长没长眼？往哪撞？”

外卖小哥被激怒，混着汤汁的外卖袋往垃圾桶一抡，瞪眼：“你们母女横冲直撞还有理？熊孩子之所以是熊孩子，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家长！”

女人不甘示弱：“谁知道你车速这么快？赶着去投胎？”

小哥：“遇见你算我倒霉，赔我订单钱和修车钱！”

女人：“做梦！你把我裙子刮花了，这可是巴黎时装周限定款！”

小哥：“就这块破布头？屁！”

倪阳职业病犯了，听他们吵得有来道去，收集着声音，不由走了神，直到衣角被小女孩拉了拉，才思绪回笼。

“姐姐，”小女孩怯生生求她：“你能带我去找我妈妈么，求你了。”

没等倪阳回答，女人一个眼神杀过来：“我就是你妈！给我过来！”

小女孩直往倪阳身后躲。

“她说你不是，”倪阳察觉事情不简单，护住小女孩，低头问她：“你记得妈妈的电话吗，我打电话让她来接你。”

小女孩为难摇头。

女人苗头转向倪阳：“我家的事你少管，不然报警抓你！”

从背后传来懒洋洋的男低音——

“听说有人想报警。”

纷杂的争吵声偃旗息鼓，外卖小哥一听，息事宁人的叹了声倒霉，扶了扶太阳镜，跨上车扬长而去。

倪阳循声望去，只见陈彧南抄兜，不紧不慢走过来。

女人质疑的打量他：“你是谁。”

蒋胤跟在陈彧南后面同时过来，出示警官证：“我们就是警察。”

“警察？”女人趾高气昂，指仓促跑走的外卖小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那个送外卖把我裙子都撞破了，你们就让他这么走了？”

陈彧南扫她一眼，人无碍，衣服也无破损，了然的扯了嘴角，眼神略向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身后示意。

后面立着一个警示牌——禁止停车。

女人一时如鲠在喉。

陈彧南看了看倪阳和小女孩，冷声责问女人：“比起裙子，你难道不应该先关心你女儿的安危。”

女人像被提醒了一件大事，声音浮夸的跑去女孩身旁：“蓓蓓…”

小女孩满脸拒绝：“你不是我妈妈！

倪阳把小女孩搂紧在怀里，根本不让她碰。

女人无可奈何：“我就是你妈妈，当着警察，你别乱说哦！”

倪阳求助的看陈彧南：“我不能让孩子跟她走。”

“你算老几！”女人指倪阳骂：“光天化日之下，她抢我女儿！”

“吵够了吗，”陈彧南挡在倪阳面前，冷冽制止：“都跟我回警局。”

陈彧南把小女孩和女人交给相应的警察后，就先回楼上去跟分管局长聊案情。

警察问清情况，原来时髦女人是小女孩后妈，但孩子一直随生母生活，对亲爸没感情，更别说这后妈，就一直闹着回亲妈那。但女人说，孩子已经被法院判给她丈夫，就是他们的，这才起了争执。

警方联系小女孩的亲生父母来接人。

等待的时间，时髦女人坐一旁玩起手机。

倪阳陪小女孩耐心坐在楼下大厅，手机支在桌上，正播放煎牛排的画面。

她手里拿一只硬塑料袋，攥成团来回的挤压，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小女孩觉得很神奇：“这是煎牛排的声音？”

“对啊，”倪阳平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亲和的笑容：“我们平时看电视、电影，除了人声是真的，绝大多数的声音，都是模拟出来的。”

“真的吗，”小女孩不可思议，紧跟着问：“那海浪声呢？姐姐，你能给我模拟大海的声音吗？”

倪阳问：“为什么想听海浪声。”

“我妈妈喜欢大海，”小女孩虔诚：“你能教我吗，我想模拟给我妈妈听。”

“可崇礼是临海城市，”倪阳费解：“你可以让你妈妈带你去海边。”

小女孩低头，眼里闪过一丝遗憾。

倪阳不忍她失望，可环顾四周后，没有合适的东西，想来警局也不会有。

“用大米，”倪阳想了一种最容易实现的：“你回家后，找一个竹簸箕，少装一些大米，来回的晃，那种哗哗的声音，和海浪声很接近。”

小女孩眼睛都亮了：“太好了，我妈妈可以听见海浪声了。”

陈彧南从局长屋里出来，端着水杯，慵懒随意的靠着二楼走廊栏杆，低头看楼下教小女孩模拟海浪声的倪阳。

五年了。

第一次，他觉得她是活生生的，有烟火气的，寻常人家的姑娘。

他站在二楼，清了清嗓。

倪阳被打断，抬头看陈彧南，见他下巴轻轻指向大门口。

警察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女人进来。

“妈妈！”小女孩喜出望外，立刻跑过去扑到她妈妈怀里。

倪阳了然，原来小女孩的妈妈行动不便，难怪她要模拟大海的声音。

陈彧南不知何时的走下楼来，目光从倪阳身上一扫而过，径直向外走。

倪阳想起什么，追他背影叫：“你等等。”

陈彧南没意识到叫的是他，一直等她追出门外，都要上车了，才看她跟出来，拉着车门，错愕回头：“你叫我？”

“我看起来像对别人说话？”倪阳把他昨天的话找照单还回。

陈彧南扯了扯嘴角问：“有事？”

“加个微信，”倪阳说着掏出手机：“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陈彧南：“？”

这搭讪方式太让人误会。

他经常被领导按头相亲，什么某某局长侄女，某某书记外甥孙女，他不知道应付多少个，最离谱的，他有回押送犯人去医院体检，被全医院的未婚护士轮番要微信。

他帅而自知，总觉得这张脸为他带来太多困扰了。

陈彧南鄙夷瞥倪阳一眼：“我以为你多不食人间烟火，原来也免不了俗。”

倪阳懵了：“哈？”

“我没看上你，”陈彧南拒绝人向来直截了当：“你要真看上我，也只能憋着。”

倪阳更懵：“哈？”

哈什么哈？

陈彧南心说，你是哈哈镜，还是听不懂中国话，他啧了声，忽然见倪阳眼里变得难以置信起来，直觉事态走向不对。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陈彧南装腔作势的咳了声，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更笃定：“听不懂？”

“听懂了，”倪阳的坦然是真坦然：“你误会了，我就单纯想把煲仔饭和奶茶钱转给你。”

她接下来每一句都让他认清现实。

“我没有现金。”

“我绝对不是看上你，我发誓。”

“不然你给我收款码，也行。”

陈彧南：“……”

他忍无可忍，手机掏出来，话依依不饶：“不就是加微信吗，加，转完账再互删。”

“……”倪阳：“你高兴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陈彧南：你看我到时删不删。

倪阳：不删是小狗。

陈彧南：汪～

倪阳：男人就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