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牙印
肖克岚离开清茗居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一路小跑着回家。其实早该出来了,今日来的举子中,不知是谁还从群芳馆叫了两个姑娘作陪。若不是想多听听试题,肖克岚早就想溜出来了。
院子门掩着,肖克岚进屋后把门拴上了。
前院静悄悄的,这母女俩应该吃过饭在后院。
天色已黑,肖克岚摸索着走进前厅,忽然昏暗中响起一个声音:“你回来了。”
肖克岚被吓得一颤,惊恐中看到圆桌上坐着个身影,他叹气抚了抚胸口:“秀娥?你怎么不点灯?小语呢?”
“孩子睡了……”
肖克岚点上一盏油灯,看到孙秀娥正坐在桌边,桌上的菜几乎还没动。他手局促不安的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我本来想天黑前回来的,一时忘了时辰,下次绝对不会了。”
孙秀娥抬眼看着他紧张地神色,轻声道:“发什么抖?又没怪你,我去把菜热一热。”
今日天热,回来时路上跑了一身汗,趁着孙秀娥到厨房的功夫,肖克岚回屋把衣裳换了回到饭桌上。
吃饭时肖克岚不敢吭声,心里有些发憷,娘子平日话挺多的,今日怎么这么安静?他扒着饭碗,眼睛时不时地关注着对面孙秀娥的神情。
一切像往常那样平静,孙秀娥知道他夜里要温书,还给沏了一壶茶来给他提提神,随后回屋睡觉。
肖克岚面对着书,心里仍想着孙秀娥今日反常的举动,难道这女人突然变性了?
再想想自己只是比平日晚回来一个时辰而已,顶多是骂他几句,但今日她连重话都没说一句。
肖克岚百思不得其解,书是看不进去了,心想早点睡了明日早起温书。他来到书柜角落,手伸到墙壁边摸索。
嗯?怎么不见了?
原来的位置没摸着,肖克岚把手再往里边伸了伸。
“你是在找这个吗?”孙秀娥不知何时进来的,把银子放到了他眼前。
肖克岚看见自己的银子,眼里放着光,“对对就这个,谢谢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下意识去拿银子,当看到孙秀娥那张脸时,猛然收回手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娘……不,不是,娘子。”他吓得直接喊错人,后背吓出冷汗。
孙秀娥蹲在面前,手里把玩着几块银子,复杂的眼神让人瞧一眼就发颤。
“相公啊,这银子是哪来的呀?”孙秀娥面带不太自然的微笑,声音更是比平日温柔。
肖克岚脑子一片空白,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孙秀娥瞳孔睁大:“你不知道?那这屋里还能自己生出银子来?你老实交代这银子哪里来的?”
说话声越来越大,肖克岚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哆嗦道:“是成亲时,载明送的礼金。”
孙秀娥回想了一下,质问道:“礼金?你不是说没有嘛!”
肖克岚陷入沉默,当初孙秀娥给他月银时就问过他身上还有没银子,当时手里这笔钱是想留着给肖宴娶媳妇用的。后来孙秀娥撮合了肖宴和丁月梅,还自己帮肖宴出的聘金,肖克岚手里的银子就留着了。
看他说不出话来,孙秀娥掩面假哭道:“爹啊,这就是你给女儿找的好夫婿啊!你说他能高中当官,以后让我吃香的喝辣的。这还没考上,一文钱没挣就背着我存私库!”
肖克岚身子上前来,但不敢起身,下意识跪坐着,伸手安抚,“娘子,岳父大人都走一两年了,就别扰他老人家清净了!”
“你别碰我!”
孙秀娥打开他的手,立马止住哭泣,站起身来逼道:“家里吃的喝的都没少过你的,想你是读书人,衣裳料子用的比我和女儿都好。你要买什么书,什么样的笔墨,我哪回没给你银子?”
听出她的委屈,肖克岚脸色忧郁地缓缓站起身来,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媳妇”。
“我错了娘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孙秀娥缓了缓,忽然又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你吃喝拉撒用的都是家里出的,你藏私库干什么?还有你今晚回来那么急着更衣干什么?这大半天到底干嘛去了?这银子莫不是拿来养外头哪个小贱人的?”
肖克岚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见不奏效直接跪了下来,拉着孙秀娥的衣袖诚恳道:“没有,真的没有!我敢对天发誓,这辈子要是敢对别的女人动一点心思,必遭天打雷劈。”
好巧不巧,正是炎炎夏日,天空一道闪电划过,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闷雷。
两人都惊愣住了,孙秀娥干抽泣了两下,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了,你如今是举人,我只是个烧火做饭的厨娘。这就写下和离书来,放你自由,拿着你的银子找你外头的相好去。”
说完孙秀娥便到桌案上来找白纸,准备研磨。
肖克岚见状连忙起身,去夺她手里的墨条,解释道:“我不走,这银子我也不要了。哪里有什么相好?我只有你一个妻子,你别生气了,我今日真的只是上清茗居会友的,除了品茶、探讨试题,别的什么都没做。回来更衣是因为出了汗,就在你热饭的时候去换了。我哪怕在大街上都没多瞧别的女人一眼,何来的相好呢?”
墨条在他们手中夺来夺去,两双手被染得黢黑,忽然掉落在地上。
争夺中肖克岚不经意间将娇小的孙秀娥搂在了怀里,他双臂紧紧搂住怀里的人。
“秀娥,相信我,没有,真的没有,不要赶我走。”
孙秀娥用手去抵住他埋下来的头,肖克岚的脸都快被弄成黑脸包公了。
夫妻俩僵持了一会儿,肖克岚找准机会一把将孙秀娥扛上了肩膀,朝着隔壁东屋走去。
三更后,孙秀娥惊醒过来,身子完全被压住的,肖克岚趴在她身上睡着了。持续在颈间的呼吸很安稳,是属于他的气息,还有一股墨香。
她攒了一股劲儿,将肖克岚推到了里边,衣服还没合上,身后的大手有揽上了腰,顺势就将她往里拖。
孙秀娥又被压住,她死死顶住肖克岚欲倾下的胸膛:“起开!孩子不用看啊?”
肖克岚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沉声道:“那你不生我气了?”
孙秀娥折腾几下起身来,快速穿衣。
“这次罢了,若还有下回决不轻饶你。”
离开的时候,孙秀娥捡走了洒落一地的碎银子:“这些就当做你前日子砸我酒坛、坏我生意的赔赏。”
等人走后,肖克岚在床榻上长长松了一口,愣了一会儿在床榻下找到自己的鞋,手伸进去摸到一块碎银。大抵是以前日子穷惯了,总觉得手里有点银子心里踏实些。
孙秀娥先去洗了个手,回到北屋把女儿抱起来撒尿,接着放回床榻上。
她始终隐约闻得到一股墨香,来到铜镜前,看到了一张大花脸。不仅仅是脸上,还有脖子下边也有。
到浴房来打水洗洗,身上衣物褪去,到处可见深一道浅一道的墨痕,她骂骂咧咧地擦拭起来:“这什么人呐?脸这么脏,还往我身上蹭?”
有的地方用水擦不干净,拿起胰子抹一遍。
这时门吱啦一声响了,肖克岚探进一张大黑脸进来:“娘子,要为夫帮忙吗?”
孙秀娥一回头,顺手拿起旁边一块帕子朝他扔过去:“滚!不需要你。”
肖克岚一张脸黝黑,昏暗的浴房内那双眼格外明显,抿嘴一笑走了进来,轻轻把门带上。
“还是我来帮娘子吧,你看你这后背上的根本擦不到。”
说完他去拿孙秀娥手里的胰子,孙秀娥不给,气恼道:“都怪你,看你这张脸就烦,出去出去!”
推搡间,肖克岚不慎打翻了一个水盆,水花四溅打湿了中衣。
两人相觑一眼,肖克岚一边解着衣带,一边浅笑道:“衣服湿了,这下出不去了,我也要洗。”
衣裤全褪去,又朝着孙秀娥凑上来。
看到他那张黑脸,孙秀娥心里就抵触,忽然瞧见他肩膀上有一个微红的牙印,横眼质问道:“好啊你,还说你没出去鬼混?这你要怎么解释?”
肖克岚看了眼牙印,微愣下又看向孙秀娥:“这不是你方才咬的吗?”
“你混说,我何曾咬过你?”孙秀娥下意识的否决,但脑子不自觉地浮现起方才榻上纠缠的回忆,好像真是自己咬的。
肖克岚眼珠子都瞪圆了,又拿出后背上、脖子上的一道道划痕,语气逐渐委屈:“怎么不是你?还有这些,这些,这儿……都是你弄的,怎么你还不认账了?”
孙秀娥小声嘀咕道:“谁知道是不是外头哪个小娼妇抓的?这会儿赖到我头上。”
这话听得肖克岚心慌了,刚想解释,看到孙秀娥闪躲的眼神。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拉,“你再咬一个,看看到底是不是?”
孙秀娥心虚地低下头,摇了摇脑袋。
趁她心慌意乱之际,肖克岚双手一紧埋下头来。
“还来?你脸这么脏!”孙秀娥反应够来时,反抗已经来不及了。
……
翌日,肖克岚身上又多了几个一模一样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