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软得一塌糊涂
许策无言以对的看着池越,虽然心里有丢丢不高兴和无可奈何,但却发现这小孩儿睡着后,看起来还挺……温顺可爱的?
平日里池越总是摆着一张面无表情+不耐烦的臭脸,眼神野得跟头狼崽子似的,脑门儿上明晃晃的扎着三个大字:别!招!我!
如今睡着了,根根分明的长睫毛阖在眼睑上,屋里的灯光将眉眼轮廓都柔和了几分,手背上贴着一条医用胶布,像刚打完架正在休息的熊孩子。
许策自己都没发现,心里那点儿不高兴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他站起来顺手将书桌上摊着的语文书和阅读理解练习册给收拾了,然后轻轻推了推池越的肩膀,“去床上睡。”
池越费劲的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了眼许策,然后爬到床上去了。
许策:……
许策严重怀疑,池越睁眼的这一下根本没有醒过来,只是身体先于意识的去找睡觉的地方。
许策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然后将薄搭在池越肚子上,正准备走,池越的手机响了,许策走过去帮他把手机调成静音,见到来电人显示是“老妈”。
手机只响了三四声就挂掉了,微信上弹出一个对话框:儿子,听小陈说你今天上午来找过我?对不起呀,今天要追的快讯实在太多……后面的内容许策看不到了。
许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原来是去找妈妈了,大太阳下面等久了吧,最后也没见到人,还中暑了,可怜的娃。
第二天上午,池越收到许策的信息:一共要输三天液,别忘了。
池越没理,过了半小时,他拿起手机回了五个字:昨天谢谢你。
许策笑眯眯的看着池越的回复,这小孩儿还挺懂事。
第三天许策准点过来上班的时候见到池越站在院子里。
熊孩子穿着一套深色的T恤和运动裤,咬着烟拖着水管正在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浇水,杵在那儿有型有款,高高帅帅的,看来病是完全好了。
许策隔着院门丢了个东西过去,池越单手接住,香草味的冰激凌。
许策咬着一根甜筒走了进来,“输液了吗?”
“没有。”
许策:“我就知道!打针吃药都是有剂量要求的,走,现在去。”
“我昨天就没去。”
许策:……!!!
从这天起,每次许策过来,池越会用一个半小时做语文,英语作业,或者刷一些真题卷,剩下的时间,许策会给他梳理错题和知识点,许策总算有了点在做家教的感觉。
池越的理科非常好,正在准备九月的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许策着实有些纳闷,按理说自己高考结束才几天,理论上还处于智商巅峰期,怎么翻了两页池越的数学题就像在看天书一样,这不科学!
时间转眼到了八月底,这天收工的时候,许策想和池越商量,开学以后他就不来了。
首先,池越的语文和英文不算很差,加上理科成绩,总分妥妥的可以挑选全国最顶尖的学府,更何况如果竞赛顺利的话,多半不用参加高考,直接就保送了。
池可欣当时找他来做家教,要么是不清楚自己儿子的真实水平,要么是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陪伴,索性给儿子找个同龄人做陪读。哎,有钱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这两个月以来,许策可不就是个陪太子读书的书童吗,除了偶尔需要辅导一下语文和英语,大多数时候,许策都是自己弄自己的,或者见冰箱里没东西了,给人包点儿饺子馄饨,有时还炒两个菜煲个汤,等冷漠的甲方刷完当天的竞赛题后再一起吃个饭。
许策还没开口提辞职,楼下门铃响了,池越一脸不耐烦的下楼去,许策等了五分钟也没见人上来,想着池越今天可能有事儿,那就下次再提吧。
许策背著书包走到大门口,突然发现院子里的气氛异常诡异,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士站在院门外,池越站在院门内,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噼里啪啦炸着火花。
许策很少能在池越脸上看到如此浓烈的情绪,平日里,这小孩儿一向面无表情,眉眼冷淡,给人很强的距离感,像是和全世界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现下却通红着一双眼,脖子上甚至窜出了青筋。
池越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许策立刻奔过去攥住池越手腕,他下意识里觉得池越要动手揍人。
池越在许策攥住他的瞬间便没有再动,他垂眼看着手腕上那只细白的手,眼里翻腾的浓重情愫慢慢褪去,良久,他轻轻拨开许策的手,既没发火,也没动手,脸上恢复了冷漠疏离的表情,“你找错人了。”
院子外的中年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张了张嘴。
池越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回到房子里。
池越大步走到二楼的门厅站定,他不想回房间,因为房间的窗户能看到院子,看到那个男人,陡然间,过往数不清的扭曲画面与尖锐的声音,像潮汐一般奔涌进脑海里。
“你妈是小三,你长大后就是男小三,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拽的,破坏别人家庭的人渣败类。”
“哇,那个男生好酷好帅呀。”
“帅个屁,狐狸精生的小孩儿,一身骚味。”
“你是池越吗?你是池越吧!我,我是你爸爸……”
“你来做什么,滚!池越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马上滚!”
“原来这就是你外面的女人,野种都这么大了,够能耐的呀……”
……
池越狠狠一脚踹在了门厅的椅子上,椅子先是在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然后咚咚咚咚的滚下楼梯,一路发出的巨大声响,院子里的两个人都听到了。
中年男人衣着考究,他皱着眉往二楼看了一眼,然后看向许策,“你好,能请你帮我开下门吗?”
许策摇头,“不好意思,这不是我家,所以我不能代表屋主帮你开门,而且我看池越的态度,好像也不欢迎您。”
中年男人闻言又看向二楼,良久后,他面色淡然的说道:“那麻烦你给他说一声,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他。”
路边停着一台幻影,中年男人上车后,司机很快就驾车离开了。
许策纠结了几秒钟,觉得还是应该上去打个招呼再走,刚进客厅就看到摔得四分五裂的椅子,许策把椅子断掉的胳膊和腿儿找齐后搬到院子里,准备待会走的时候再扔垃圾桶。
上了二楼,许策被小门厅的烟味给熏得咳了两声,池越窝在仅剩的一把椅子里,嘴里咬着一根刚点上的烟。
许策抬手给他拽了,池越沉着脸跟许策对视,看了半天才哑着嗓子说:“你可以走了。”
“马上就走。”许策把门厅端头的小窗打开,室外的热气一下子涌进来,烟味瞬间淡了许多,“少抽烟,对身体不好,再生气,也别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
池越垂着眼没再讲话,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我要睡觉。你回去吧。”
许策点头,“后天见。”
池越一觉睡到晚上九点多,这期间他好像一直在做梦,掩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正在拼命的涌进意识,有好几次他都想醒过来,坐起来,然而睡梦中的他似乎丧失了行动能力,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翻不了身,也走不出这片灰败的梦魇。
手机铃声终于让他疲累的睁开了眼,池越看了眼屏幕,重新阖上眼睛,然而打电话的人似乎极有耐心,铃声不依不饶的响了很多遍,池越的眉心拧得紧紧的,他始终没有接这个人的来电。
对方终于不再打来,小洋房恢复寂静,楼上楼下都没有开灯,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池越的胃有点不舒服,他开灯下楼,准备给自己弄点吃的。
又和那次一样,厨房的灯亮着,站在二楼被黑暗挟裹的楼梯一端往下看,厨房的那点光便显得异样的柔和温暖,池越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可当他走进厨房后,却没有看到许策的身影。
电饭煲的保温灯亮着,池越打开盖子,腊肠的香味扑面而来,一锅简单美味的广式煲仔饭安静的躺在电饭煲的内胆里,晶莹剔透的米粒上还窝着两颗太阳蛋。
自打池越记事以来,他们家的厨房就几乎没有做过饭,小时候,池可欣要么给他定家对面小餐馆的饭菜,要么偶尔从单位食堂给他打盒饭回来,长大后,全靠外卖活到了今天。
但自搬到江川来以后就不一样了,他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了许策,这个人,心软得一塌糊涂,给他煮了好多好吃的菜,不补课的那天,还会提前给他准备好能直接下锅的美食。
池越眼前仿佛出现了平日里许策在厨房忙忙碌碌的样子,浅色的T恤,细腰长腿,皮肤很白,握着筷子的手指修长好看。
有时候许策会用大汤匙舀一勺砂锅里正咕嘟咕嘟煲着的汤让他尝味道,如果他说好吃,许策就会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的,唇边还漾着一个小酒窝,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池越一边吃一边想,煲仔饭真好吃,许策……真好看。
池越吃好饭洗好碗回到房间,重新划开手机,上面有七八通未接电话,来电人都是池可欣,他又点开微信,未读信息一律懒得管,他点开了同许策的对话框。
许策给他留了两条言。
一条是:厨房有惊喜,好好吃饭。
另一条是:香烟被我没收了,警钟长鸣,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