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来真的?
讲学堂是剑阁的最高处,就连掌门所在的皓月峰和整个修真界最高战斗力文心剑尊所在的一峰都比讲学堂要矮上一个头。
剑阁的开山祖师爷对此是这么说的:“讲学堂是师长教授、学生汲取知识的地方,自然也是我们整个剑阁最重要、最宝贵之处,它值得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来让人们清楚我们剑阁对学习的尊重。”
出自《祖师爷语录?第三十四次再版》。
当然,这是经过修饰的语句,要是让知情人来讲,原句是这样的:“有谁敢在我剑阁铺张享受,凸显自己的地位,集全阁资源就为了建造一个最高峰,我第一个削了他。”
由此可见,也不能太怪人们对剑修存在着刻板印象,大多数剑修确实是没有一副好脾气。
但钟珏好像是个异类。
卯时,太阳刚刚露脸,讲学堂灯火通明,第一节课已然开始,已经有不少学子在努力汲取新知识了。
钟珏正在跟一群刚过她膝盖的小萝卜头们说话,教导他们最基本的剑阁三十六式,这世上所有的高超剑法都是在这个基础上延伸出来的,它的地位相当于每一个学宫学子第一节课要学的‘口算天天练’。
钟珏面色温柔,眼带笑意,“手再抬高一些,你的姿势很标准,就是手肘没举高。要是按照你刚刚的姿势出剑,不跳起来是打不到对面人的膝盖的。”
闻言,刚进入剑阁不久的小萝卜丁们都笑出声。
钟珏并不是那种对待学生有着极高要求的苛刻严师,在讲学堂各个讲师中算得上是脾气较好的那个类别,因此,讲学堂堂主苏白才放心让她来教这群刚走上求道之路的剑修们。
要是换了另外一个老师过来,说不定这群小萝卜头们头一天来上学,第二天就得哭着闹着回家去。
但是很快,一向温柔的大师姐却温柔不起来了。她身上携带的传讯法器玉简突然收到一道红色讯息,只有四个字:“小七跑了。”
这四个字虽然没头没脑,但钟珏却无法忽视其中蕴含的意味,盖因这是一道表示最高级别的红色信息。
钟珏立马交代小萝卜丁们不要乱跑,待会会有另外一位讲师来接手,自己则立马御剑而去,直奔后山。
后山山脚下,已经有数十名弟子在此等候多时,一见到钟珏的身影,立刻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拿着湿漉漉的眼神看过来,粗粗看上去,还以为是见到了一大群流浪小动物。
领头的剑阁弟子上前一步道:“大师姐,小七最后的踪迹是往后山方向,执法堂第三小队已经跟上去了。”
后山平常也供剑阁弟子比试修炼,只是后山腹地是剑阁明令禁止踏足的禁地,平日里少有人迹,况且对阶级有一定要求,金丹以下的弟子进去就是送菜。
钟珏微微颔首:“我已明了,你们在此等候,我一人进去即可。”
众弟子领命,站在原地看着钟珏一人进去,过了很久才有人悄然出声。
“这……这都第几个了?你说文心剑尊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一连收了七个徒弟有六个先后跑路,只有大师姐始终坚守剑尊首徒的位置,十几年如一日。”
“唉,你们别说剑尊了,想想我们大师姐,每次一有同门叛变,都是她去收拾烂摊子的,也不知大师姐该有多伤心,这些叛变的人可都是以前朝夕相处的同门师弟师妹。”
有人附和:“对呀对呀,我看那些人真是不知好歹,也不仔细一些,明明只要小心一点,不在人前显露自己的妖身,就能继续相安无事地呆在剑阁,也不会引得大师姐这么伤心了。”
虽说人族和妖族泾渭分明,但剑阁对此抱着中立保留的态度,民不举官不究,只要不在人前暴露真身,那一切都好说。
但只要被人知道了妖族的身份,那不好意思,我也只能把你逐出门派了。
剑阁阁中不少弟子都跟妖族交好,也没有见有峰主或者长老出来阻止训斥。
有人好奇:“话说起来,小七是怎么暴露的呢?”
知情者回答:“好像是在食堂吃到了好吃的食物太过得意忘形,不小心漏了冠羽?”
剩下的人俱沉默不说话,这个暴露原因,也太草率了吧?
天空阴云漫布,雨越下越大了,即使有历经几百甚至上千年岁月的高大大树阻挡,也有不少雨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在枝繁叶茂的树林间,一只雀鸟正在急速飞行,她尾部拖行着几枚华丽炫彩的羽毛,行动敏捷地在叶子间穿梭。
雀鸟周身好像有一层透明的屏障,雨滴一靠近就会向两边滑落,根本淋不湿华彩的羽毛,看起来不像是一只普通寻常的鸟儿。
事实也如此。
漆玲玲边飞边发散思维,剑阁防胡罩怎么就不能像其他门派那样,控制天气和气候呢?
剑阁的防护阵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代代都有人更新维护,笼罩着剑阁每一个角落,保护每一个剑阁人士的安全,无论是在从前那个魔修存在还是如今这个总体和平局部战争不断的年代,护阁大阵都起到非常重要的保护作用。
但它只保护安全,却不会保证个体的舒适。
漆玲玲知道,在一些门派,特别是一些耽于享乐的门派中也有防护罩,但主要是用来调整天气气候,让门派弟子每一天都能生活在舒适的环境中,没有电闪雷鸣,没有倾盆大雨,自然也没有霜雪冰封,每一天都是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但剑阁不同,剑修们最不怕的就是恶劣的天气,顺应天道原本就是他们的修炼方法,一个修士要认识和尊重客观规律,才能清晰认识自己的道。
现在,护身符就快失效,漆玲玲将要被这瓢泼大雨淋湿,渐渐挥不动翅膀,眼看就要被完全束缚。她咬牙沉思,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把最后一个附身符也用上。
就在这时,异变徒生。
这只小小的雀鸟在飞到一棵寻常大树的时候,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机关,红色的波动立刻朝她袭来,雀鸟避之不及,被弹飞在地上,竟然幻化出了人的形体。
下一秒,执法堂弟子听到响动,已全部来齐,十二把剑齐齐对着漆玲玲。
“七师妹,得罪了,堂主有令,你得跟我们走一趟。”十二人中的领头一人上前一步。
漆玲玲并不出声,她睁着眼看着大雨落下,甚至还能苦中作乐地吐槽剑阁的防护罩。
就在秦镇上前,缚灵索就要落到漆玲玲身上的时候,她突然一动,手腕上的掐丝手镯忽然亮起金光,把所有人都震了出去。
趁着所有人都倒下了的间隙,漆玲玲赶紧恢复了妖身,朝目的地飞去。
就在她将要逃脱众人视线的时候,一道剑气传来,带着千军万马都阻挡不了的气势,精准地落在漆玲玲身上。
那只银喉长尾山雀浑身一震,避无可避,重新化为人身从半空跌落下去,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看见她身上有一大片血迹渗出。
是钟珏到了,执法堂的弟子们心里先涌上一股庆幸,纷纷松了一口气,只有领头的秦镇心里着急,不知道钟珏的到来是不是好事。
秦镇决定先发制人:“堂主令我等捉拿漆玲玲回去,既然大师姐来了也好,可以从旁协助我等,有了大师姐倾囊相助,我相信一定能把漆玲玲带回去。”他一脸庆幸,好像是真心实地的为钟珏的到来感到高兴。
钟珏这才注意到他,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你们都回去吧,接下来有我就行。”
秦镇一顿:“这不太好吧大师姐,我知道漆玲玲虽然是您的师妹,但他既已现出腰身,被整个剑阁通缉,这样公然包庇嫌犯可不是剑阁大师姐应该做的事情啊。”
钟珏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后山禁地你们能去?”
秦镇一时语塞,那确实不行。他们这十二个弟子都不是剑法高超之人,最低只是练气,最高只不过是筑基,后山腹地那块禁地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小弟子能去的,就算去了,能不能毫发无伤地回来还是个问题。
“既然如此,我就过去了。”钟珏并不收剑,秦镇还要阻挡,就被身旁一伙伴扯住衣袖。
苏白小声说:“老秦你这个木头脑袋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你看看全阁上下有谁是想掺合进来的?单说执法堂,比我们品阶要高的师兄师姐不是没有,为什么偏偏就挑了我们过来?”
不就是因为钟珏身份特殊,身为门派首徒,又有那个极其护犊子的师尊在,没人想掺合进来吗?
他恨铁不成钢,急得都快想把秦镇的脑门打开,看看里面装着的是不是除了剑只有剑。
做事情向来一板一眼的秦镇听了,这才恍然大悟,他小声征求苏白意见:“那我们现在是不管这事啦?”
“也不能不管,我们就在这看着,如果大师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也可以及时赶过去嘛。”
毕竟看钟珏刚刚那个大阵仗,说不定接下来会是个恶战呢。
秦镇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一做法。
那边钟珏很快来到后山腹地,循着血液洒下的痕迹找到了受着重伤委顿在地的少女,她此刻双眼紧闭,奄奄一息,丝毫没有往日灵动逼人的模样。
钟珏居高临下地望过去,倘若现在有第三个人在场,也会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对钟珏接下来的举动有所疑问。
毕竟漆玲玲既是相处已久的同门师妹,又是执法堂点名要求带回去的妖族嫌犯,就不知钟珏会如何做出抉择了。
钟珏看了许久,终于作出决定,举起剑就往身下少女刺去,利剑出刃,不见血不归。
没成想那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少女突然睁开一只眼,大叫道:“师姐你不会来真的吧!这也太狠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