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弦
邬巧解释说:“八卦是人的天性嘛,别班女生已经往祁瑾宴的抽屉里塞了好几封情书了,很多同学都好奇他会被谁拿下。”
宋清音:“也许他不想早恋。”
邬巧点头:“有道理!可是,游戏里的大boss每天被不同的玩家刷,总有一天会被刷出顶级装备的。再难的副本,如果每天都有很多人攻略,肯定也会被打通。”
宋清音听得一阵失神。
上课铃声响起,宋清音拿出课本,忽然在心里想,那么,祁瑾宴会被谁攻略成功吗?
星期五放学轮到宋清音值日,她和另外三个同学负责打扫教室。
劳动委员是个圆脸女生,她说:“清音,你就负责打扫你们组吧,然后再和悦丹倒一下垃圾。你们有四个人,每次倒垃圾只需要两个人,你们四个以后可以照这个顺序轮流来。”
宋清音:“好。”
她拿着扫把,从小组的第一排扫到最后一排。
今天没有晚自习,教室里已经空了大半,祁瑾宴的位置也是空的,桌面干干净净,抽屉里摆着很多书。
风从窗外吹进来,其他同学桌面上的试卷“哗啦”作响。宋清音在他的生物课本的边缘,瞥到了一点粉红色的纸页边缘。
像是情书。
她扫地的动作慢下来,倒垃圾的时候,她提着一个垃圾桶,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同行的黄悦丹:“祁瑾宴真的会丢掉情书吗?”
黄悦丹和宋清音一起做值日,手里也提着一个垃圾桶,正走得额头见汗。
她高一时和祁瑾宴是同一个班,对于宋清音的问题,并不感到奇怪,毕竟很多人都会聊到他。
黄悦丹说:“对啊,大部分都会被丢掉。很多人都说祁瑾宴温柔,其实我觉得他对待女生挺绝情的,以前我们班垃圾桶里有很多情书和礼物,很多都没有署名。”
她看了宋清音一眼,略带一丝费解地说:“现在刚开学,还好点,过几个星期估计就多了。这些人为什么写情书送礼物不署名呢?万一祁瑾宴被打动了,不是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宋清音说:“也许因为她们知道这是一场无望的爱情。”
黄悦丹笑了:“也许吧,清音你挺有文艺细胞的,高一时年段里是不是播过你作文?”
“有几次。”
“哇,我写作文最头痛了,教教我呗。”
两人聊起作文,在微风吹拂的校道逐渐走远。
到家时,已经晚上七点。宋清音吃完饭,写了四个小时作业,拿出手机,点开班级群。
在群管理员列表里,有一个星空头像,网名是“雾散时风起”。
她知道这是祁瑾宴,因为群里曾经有人@过他,叫了一声祁哥。
进入班级群的第一天,宋清音就想向他发送添加请求,可是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也许,她和他已经是同班同学,添加好友并不需要其它的理由。
宋清音回忆着邬巧今天说的“副本和大boss”理论,点开他头像,犹豫许久,编辑了一条:【Hi,我是宋清音/太阳/】。
然后发送好友申请。
宋清音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时不时拿出手机瞥一眼。
可是她的好友申请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点回音。
“清音,你这几天有点奇怪呀。”晚自习开始之前,有一段难得的休憩时光,邬巧瞥了她一眼,“你以前的这个时候都在整理错题本。”
宋清音手指一僵,下一秒就听见邬巧问:“在看什么呢?”
宋清音关掉手机屏幕,若无其事地说:“加了几个同学,在看他们的空间动态。”
“哦,我也加了新班级的同学,但有些同学申请了也加不上,我很好奇他们的空间动态,清音你加上了吗?”
“谁啊?”
“祁瑾宴,还有班上的学委。”
宋清音心里一紧,犹豫片刻说:“我加了,没加上。”
“好吧。看来赫阳华说得没错。”
“他说了什么?”
“他说,学校女生都想加祁瑾宴,但祁瑾宴很少看申请列表;学委平时根本不用手机,她的等级连一个太阳都没有。”邬巧耸肩,“这些人过得还怪酷的,不像我,每天都不想学习。”
宋清音点点头,意识到自己的好友申请,和那些粉红色的情书并没有区别。
投递的人太多,她被淹没在人海里,难以分到他一丝半点的目光。
作为小组长,宋清音如愿和祁瑾宴发生交集——收作业。
在交织的光影里,她一次次走到他身边,发生短暂的交集再擦肩而过。
这天课间,祁瑾宴坐在位置上。晨光从窗外斜洒进来,他靠坐在椅子上,翻一本英文书。
旁边几个同学在闲聊,见他在看书,都略微压低了声音。但少年人的意气飞扬压不住,他们偶尔拔高嗓门说两句什么,显得热闹青春,生机勃勃。
宋清音走近,轻声说:“祁瑾宴。”
祁瑾宴抬眸看见她,拿出昨天的作业递过去。
宋清音将他的作业放进自己抱着的那一沓里,同时微微低头,瞥向祁瑾宴的侧影。
窗外的常绿乔木被秋风拂过树梢,树影晃动着落在他的手指上。他的书页上写:
“Land is the only thing in the world……worth working for,worth fighting for——worth dying for.”
(土地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为之工作,为之奋斗,为之牺牲的东西。)
宋清音猜到了这是《Gone with the Wind》,译名是《飘》。她没有读过这本书,但看过这本书改编的电影《乱世佳人》。
那是一年前,她第三次来到夏城。叔叔在房价高昂的夏城购置了一套住宅,因为她考入夏城一中,兼之妈妈的请求,叔叔答应接她过来住几年。
她迈过厚重的雕花门,妹妹和弟弟站在家里的沙发上盯着她。
他们像保卫自己小王国的战士一样说:“这是我们家,这是我们妈妈,不是你的妈妈。你不许过来抢我们妈妈。”
妈妈尴尬地笑了笑,把妹妹和弟弟赶回房间,又从冰箱给她拿了一瓶可乐,把她带到书房,打开电脑,对她说:
“清音,他们还小,你不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你先玩电脑,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宋清音点点头,把可乐放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用鼠标点击屏幕。在小镇上,她只在计算机课和同学家用过电脑。
她先玩了扫雷,很快通关,然后浏览新闻,最后无意中点开一个电影网站,看完了《乱世佳人》。
夕阳西下,电影女主角站在一望无际的沃土上,用坚定的声音说:“愿上帝做我的见证……他们不会让我屈服的。我一定会渡过难关,战争结束后我再也不要挨饿,也绝不让我的家人挨饿。即使让我撒谎,去偷,去骗,甚至去杀人,愿上帝做我的见证,我绝对不要再挨饿。”
宋清音很羡慕电影女主角的信念感。
电影女主角之所以是女主角,是因为她有为之奋斗和牺牲的东西,并且在整部电影里,都为了自己的信念一往无前。
宋清音觉得自己就比较逊了,前两次来夏城,是为了妈妈;第三次来夏城,费了比之前更大的努力,可最后站在祁瑾宴面前时,却发现自己没有告白的勇气。
中午,宋清音去图书馆借了《Gone with the Wind》。
她拿着这本书,去图书馆一楼的自习室,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这里,也许是因为,曾经见过祁瑾宴坐在附近。
宋清音拿出自己带来的英语词典,翻开书页。四周都是落笔的沙沙声,夏城一中的走读生们常常在中午来自习室写作业。
这本书对宋清音来说有些艰深,她读了几页,正在查阅一个单词时,对面的位置坐下了一个人。
熟悉的皂角香飘过来。
宋清音抬起头,随即,她慢慢眨了一下眼睛,心跳逐渐加快。
窗外树影婆娑,祁瑾宴刚刚入座,正在从书包里拿一本书。他把书放在桌上,发现宋清音坐在他对面,也有些惊讶,眉尾微微一挑。
自习室不好说话,宋清音点头致意,突然觉得自己手上的书变得滚烫。
《Gone with the Wind》,他会不会发现自己正和他看同一本书?
宋清音捏紧了书页。她从书包里拿出几本练习册,盖到《Gone with the Wind》上,然后假装整理书包,把它夹在练习册中间,塞进书包里。
自习室如此安静,宋清音却觉得自己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跳出胸膛。
好在祁瑾宴和她打过招呼后,就低头看书,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宋清音拿出一张化学试卷来写。
她攥着笔,余光看见他就坐在对面。皂角香清淡温柔,却仿佛变成一张网,细细密密笼住她。
织网之人无心,她却挣脱不掉。
到了13:30,自习室的同学们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回教室。
宋清音的这套试卷所用时间比以往更久,好在正确率没有受到影响。
她慢慢收拾着自己的试卷,观察着祁瑾宴是否有回教室的意向。
一个穿高三校服的女生拿着一瓶雀巢咖啡走过来,经过宋清音身边时,脚下被鞋带绊了一下,咖啡洒到宋清音的校服上。
女生瞪圆眼睛,惊呼一声,惊愕道:“对不起。”
周围几个同学的视线都投过来,宋清音也被吓了一跳,她低头看校服上的咖啡渍,摇了摇头,轻声说:“没关系。”
宋清音在书包里找纸巾,那个女生也手忙脚乱地放下咖啡,在自己书包里翻找一通,却都没有找到纸巾。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一包手帕纸巾。
宋清音看见这只手,心弦莫名被拨动一下,和女生一起抬起头,对上祁瑾宴视线。
祁瑾宴双眸漆黑沉静,看着宋清音,示意她用这包纸巾擦校服。
旁边女生轻吸一口气,惊艳的声音。
宋清音的脸颊倏然变得滚烫,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接过纸巾,胡乱擦掉了校服上的咖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