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音下意识抬头，看见祁瑾宴穿着一身睡衣和拖鞋站在门口。

他似乎刚刚洗过澡，黑色短发柔软地耷拉，身上有若有似无的沐浴露香味。他看见宋清音在这里，视线微微停顿。

宋清音的脸上闪过慌乱、惊喜和失措，最后被她掩盖成若无其事。她拿着礼物站直身子，望着旁边的落羽红衫，佯作平静地说：“Hi.”

她不敢对上祁瑾宴视线，余光瞄见他好像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上被塑料袋包裹的东西，过了两秒，他终于开口，嗓音低沉：“Hi.”

宋清音本打算等他说点什么，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宋清音觉得自己的秘密似乎要被晚风道尽，不由故作轻松地开口说：“上次你在天桥帮了我，我一直很感谢你。今天偶然得知是你生日，顺手买了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祁瑾宴正在注视树下自己的手机。刚才他在窗边看雨，不小心把手机掉下来。

他听见宋清音的话，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披着黑色短发，穿一条白色裙子，整个人绷得笔直。她的头发被雨打湿了，裙子也是湿的，手上的礼物被塑料袋包裹着，包得严严实实。

祁瑾宴停顿片刻，接过礼物：“谢谢。”

他的声音比以往更温和一点。这是他第一次接过女生的礼物。

夜风拂过面颊，淋湿的裙子有点凉，但宋清音忽然觉得开心。心意被送达，傻傻的举止，也被喜欢的人柔软接住。

宋清音轻声跟他道别，祁瑾宴叫住她：“等等。”

宋清音心跳微微加速，抬头看向他。

祁瑾宴走到树下，弯腰捡起自己的手机。手机没坏，他点亮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对宋清音说：“九点十分了，你打算怎么回去？”

“……坐公交车。”

祁瑾宴说：“我送你吧。”

他让宋清音稍等，几分钟后，他换了一套衣服出来，手里拿着两把伞，一起出来的还有那个中年女人。

他递给宋清音一把黑色的伞，两人跟着中年女人去车库开了车。

中年女人看着后座的宋清音，笑说：“小同学，又是你啊。”

宋清音正在收伞，闻言连忙说：“对。阿姨好。”

阿姨笑了笑，说了一声“小同学好”。

宋清音把收好的伞放在储物槽里。身边就是他，清淡好闻的香味一点一点包裹住她，她又有了被网住的感觉。

她不敢看他，转头望着窗外。车子里很安静，窗外街景飞快往后退，细雨落在车窗上，留下细长的雨痕。

一辆电动车从视角盲区闯出来，阿姨打了个急转弯。宋清音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整个人无意间撞上祁瑾宴的宽阔胸膛。

宋清音的耳朵正好擦过他心脏的位置，听见了他沉稳的心跳声。她的脸烧成红霞，飞快地坐好，小声说：“对不起。”

细若蚊蚋的声音，清澈得像一汪水。祁瑾宴望着窗外，停顿了好几秒，才轻声说：“没关系。”

快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夜空澄澈，街道静谧。路灯投下婆娑树影，建筑物的轮廓在不远处若隐若现。

宋清音打开车门，看着他告别：“下星期见。”

昏黄的路灯照在她脸上，微风吹动发梢，她的目光清澈专注。祁瑾宴看着她，笑了一下：“下星期见。”

回去的路上，宋清音觉得自己宛若微醺的猫，沉浸在幻境中。

她上楼，用钥匙打开房门，客厅里在播放电视，一家人正在看一部喜剧，妹妹大声说着参加拉丁舞比赛的感受。

妈妈看见宋清音被打湿的裙子，“哎呀”了一声：“清音今天出门没带伞？”

宋清音点点头，妈妈让她去洗澡。她顺从地走进房间拿换洗衣物，听见叔叔在身后说：“怎么感觉今天清音心情不错？”

洗完热水澡，宋清音拿一条毛巾擦头发，坐在书桌前，快速做了一页练习册。

她搁下笔，拿出电吹风吹头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书桌上的可乐和纸巾。

她无意识地露出微笑，拿出一张便签，在上面写：【2013.09.30，幸运日】

因为是幸运日，所以喜欢的人会不小心将手机跌下窗台，然后遇见她。像一个童话。

宋清音把便签贴在可乐上，拿出手机，决定再像斯嘉丽一样勇敢一次。

她再次发了一条验证消息，在没有得到回应的星期一上午，她一边收作业，一边说：“祁瑾宴。”

祁瑾宴已经交了作业，见她没走，抬眸问：“什么事？”

“我有几道数学题想问你，但是练习册落在家了，可以用Q.Q问你吗？”

周围同学们在课间嬉笑打闹，有两个女生偷偷在走廊打羽毛球，光线浮动，年轻的喧嚣。

祁瑾宴望着她说：“可以，我加你。你进了班群吗？”

“进了。”

他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了手机。

宋清音抱着作业转身，怀里像抱着一只乱撞的鹿。

她把作业递给科代表，然后坐回位置，从书包拿出手机，开机，打开社交软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半分钟后，手机收到一条新的验证消息。

【雾散时风起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宋清音的心脏漏跳一拍，她点了通过，盯着他的头像半天，最后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早上好，我晚上回去就把题目拍给你。】

祁瑾宴：【好。】

晚上回到家，宋清音连忙拿出练习册，将自己折了角的三道题目发过去。

十七分钟后，祁瑾宴发来三张解析。字迹工整，步骤详细，字里行间充满耐心。

宋清音看完，回复说：【谢谢，你数学真好。】

【你作文也很好，我高一时听过。加油。】

“接下来播读本周的优秀作文，来自高二（16）班的上官佳浔同学……”星期二，教室广播里照例响起女声，声情并茂地播读优秀作文。

这是夏城一中的传统。每个教室安装多媒体屏幕和广播，周一、周三、周五播放英语听力，周二、周四播读优秀作文。

宋清音无数次和祁瑾宴擦肩而过，在发现夏城一中的这个传统，又得到语文老师的鼓励之后，开始费尽心思写作文。

每一场语文考试，她先看作文题目，然后一边做前面的题，一边捕捉偶尔闪过的灵感写大纲。她破题、构思立意、安排行文脉络、斟酌命辞遣意，让自己的文章既可以得到阅卷老师的欣赏，又可以不落俗套，在他听到时留下印象。

“以上就是今日分享的优秀作文，更多优秀作文刊登在本期校报上。愿每位同学乘风破浪，妙笔生花。”女声说完，关闭广播。

宋清音放学后回家，踮起脚尖，从柜子里拿出自己收藏的夏城一中校报。这些校报上，都刊登过她的作文。

她珍惜地抚过自己涸思干虑写下的文字，原来，自己曾经被他看见，在很久以前的某道广播声里。

第二天去学校，邬巧送给宋清音一张免单券，是学校门口奶茶店的，仅限堂食，截止使用期限是今天。

邬巧说：“这是我抽奖抽到的，一直忘记用，今天发现要过期了，清音，我出不了学校，你帮我喝好不好？”

宋清音对上邬巧的视线，点点头：“好，我回来给你描述味道。”

邬巧笑了，轻轻捏了捏宋清音脸颊：“真羡慕你们啊，住得近的走读生。”

中午吃完饭，宋清音带上作业，去学校门口的奶茶店，用免单券点了一杯常温的芋泥啵啵。

她坐下不久，门口传来几个女生的闲聊，隐约提到了“确实挺帅”。

她望过去，发现祁瑾宴、赫阳华、陶宏朗三个人进来了。

祁瑾宴站在中间，两个男生一左一右围着他。他站在吧台前点单时，赫阳华搭着他肩膀，笑着说什么。

“宋清音也在。她在看我们。”陶宏朗说。

赫阳华顺着陶宏朗的示意望去，看见宋清音，双眸亮了一下，立刻走过去，在她那张桌前坐下。

祁瑾宴点好了单，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店员端着两人的奶茶过来，他伸手接过，好听的声音说了“谢谢”。

陶宏朗托腮，看了宋清音和赫阳华半天，说：“赫阳华应该真的喜欢宋清音。”

祁瑾宴在拆奶茶吸管，语调平静：“是吗？”

“是啊，我俩生日那天，赫阳华一直求着让我邀请宋清音，我说你自己邀不就行了，他说他出面，宋清音根本不来，最后我让他叫了三声爸爸才去邀，还顺带邀了一大堆女生，我妈以为我发疯。那天宋清音一来，他立刻走过去跟她说话，压根不会聊天，跟人家谈论公交车路线绕不绕的话题，我都没眼看。最后，跟她打了一下午牌，打牌的人都换了几茬。”

祁瑾宴侧头，看向宋清音的位置。

赫阳华正在扮鬼脸，很明显在讲一个笑话。宋清音的视线却不知为何落在这里。

祁瑾宴和宋清音的目光在半空中轻轻一撞，宋清音低下头，攥着笔写作业。

“她应该不想早恋。”祁瑾宴说，“是一个挺刻苦的女生。”

“也是，听说是从隔壁镇子考上来的，能进实验班，谁看了不喊一声666？她肯定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