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000】06
【2000】
我做冰越来越顺手,虽然罗宵子要了很多杯,可真做起来也挺快的。
“你把做好的先拿去,一会儿再化了。”我对罗宵子说。
罗宵子招呼那群人来帮她拿,她靠在炒冰车的铁杆上抽烟,我注意到她的烟,白烟盒,左边有一小块宝蓝色的矩形。
“抽的什么?”我问她。
罗宵子拿出烟盒看了眼,把上面的名字和标志展示给我看:“KENT,肯特。”
我笑了一下,“没抽过。”
“老板也抽烟?”
“高中的时候抽。”
“没想到您还是不良少年呀,”罗宵子递了根“肯特”给我,“这烟,瘾小味儿还好,可以尝尝。”
我没拒绝,接过烟一边翻炒冰沙一边看,“KENT”。
“以前我抽芒果,我男朋友不喜欢那味儿就给我推荐这个,很香,有种饱满的可可坚果味。”
“回来我试试。”
“您都不知道他多肉麻,”罗宵子上身倾向我,眼尾嘴角都是藏不住的笑,“他说,KENT——Kiss your Eyes Not your Tears,吻你的眼睛而不是你的泪水。”
罗宵子的指尖掐着烟屁股,那上面有她盖的红唇印。
我给最后的四杯西瓜上撒花生葡萄干,把它们推给那位陷入美妙恋爱中的少女。
“谢啦。”
“KENT——Kiss Ever Never Teach.”在罗宵子准备走的时候,我突然说。
“嗯?”
“Kiss Ever Never Teach,接吻无师自通,岂不是更妙。”
等罗宵子反应过来,惊喜得瞪大双眼。我坐到炒冰车旁边的小凳子上,看见罗宵子给晁鸣说了几句话,然后指我,他们两个的眼神一齐向我射来。我就着这样的眼神,摸出打火机点烟。
很久没吸了,第一口差点把我呛死。生理泪水糊满眼球,鼻子酸涩不堪,晁鸣高中教我抽第一口烟的时候我也这样,他拿出的烟,白烟盒,左上角有一块宝蓝色的矩形。
接吻无师自通,也是他说的。
现在晁鸣看我出洋相,什么也没表示,淡淡把头转回去。我就坐在那儿一口接着一口吸,感觉回来了,果然满嘴醇香。
他们的人实在太多,说话声音又大,不止我一个摊贩在看。
“哦呦呦,刚才来买炒冰的小姑娘的男朋友,”我旁边的李婶向我搭话,“长得真好。”
“您还认识他?”我说。
“可说呢,你没来之前,我听来买东西的小姑娘小伙子讲他讲了不知道多少年。我孙女才幼儿园,上次见了回家就给我说长大要嫁他,真不害臊。”李婶所这样说,脸上却是一副要马上收晁鸣做孙女婿的表情。
我干笑,不知道回什么。
他们点的烧烤已经上了,正吃着烧烤玩着什么游戏,一阵阵起哄声响起。这种起哄声,我反感了整整七年。那种永远是局外人、永远要为不属于自己的爱情鼓掌的不自在、永远要笑着祝福喜欢的人的勉强,这一秒难捱,下一秒更难捱。
他们又在玩什么冒险游戏,玩什么讲出自己难以启齿的秘密。晁鸣又在我的不远处和别人接吻。接吻无师自通,晁鸣接吻无师自通。
这使我想起他十七岁生日时候的那个吻,在大地滚轴二层的厕所隔间,他喝得醉醺醺,我喝得醉醺醺,什么酒水和口水、鼻涕和眼泪,他咬我的舌头,流出的都是血。
那个吻在我心里发了芽,我每天浇水施肥,很快就长出一个假的晁鸣。
突然,晁鸣看向我。不,他在看我身后。
我扭头,身后站着施奥。
我吓得一抖,连忙要站起来,却被施奥按住肩膀,他看着晁鸣对我说:“这就是你说的计划,搬个小板凳坐在这儿看他和女朋友打情骂俏?”
“哥你怎么来了…你说你不会来的。”
“心巧说你没什么动静,我来看看你。”施奥动作很快,就要拉上我的手,我堪堪躲开了。
“姜亮点,”施奥神色古怪,“你是在犯贱。跟我回去。”
“拜托声音小点…”李婶时不时偷瞄我,我都快尴尬死了。
施奥说罢又要去拽我,我不敢挣扎得太过激烈,怕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我给张心巧打电话,把你的公寓炒冰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退了扔了,今晚我就带你回临城。”
“我不回。”
“点点,”施奥死死攥着我的胳膊,“这是在外面,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
周围人的视线都向我们扎过来,我和施奥变成舞台上的小丑和钻火圈的老虎。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施奥,你没资格管我的。”
“姜亮点,你他妈给我起来,跟我回去!”施奥简直是在怒吼。
罗宵子看见我被扯着,甚至直接站起来准备过来帮忙。慌张中我看到面无表情的晁鸣,他是真真正正的“局外人”,平的眉眼,看场陌生人的感情纠葛大戏一般。
他拿起我给他做的提子炒冰,吸了一口。
那瞬间我好像突然平静下来,谁是跟我一条线上的蚂蚱,谁是烧死我的太阳。
我顺着施奥的劲起身,挨着他站好。施奥见势箍着我的腰,我温顺地靠着他,尽量说好话抚平他:“对不起奥哥,我刚说话没过脑子,我们先回家。”
施奥气得不轻,但声音却放低了许多,只有我能听见:“回家?回你哪个家,回你那个王八蛋爸爸家,还是回你为了犯贱租的家?”
“回为了犯贱租的家,好了吧,别气了。”
我给张心巧打电话,让她来把炒冰摊收一下,然后我捂着施奥杠在我腰部的手臂往公交车站走。施奥偏和我作对,把我往另一个方向带,等我到的时候才知道他是开车来的。
“你从临城开车到上城?”我被他塞进副驾驶后问。
施奥没理我。
“几点来的?”
还是不理我。
“很累吧?”我装模作样给他按按肩膀。
施奥不耐烦地把我的手拿开,打火拉手刹,车速直接压大。我猛地往后靠,“哥你慢点…”
那时候已经不早了,施奥带我到六环去。西区有条很宽敞的公路,现在一辆车也没有,施奥就最大速在上面撒气。我有点害怕,就施奥这样,敢出来一辆车我俩就死定了。
全程我都闭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车慢下来。我睁开一只眼睛偷瞄施奥,发现他也在看我,随后又把目光收回去。
“还气呀,别气啦。”我说。
施奥最后狠狠长按喇叭,再把车往回开。我低头玩安全带的栓,也不再说话了。
“你租的哪儿?”施奥终于忍不住了。
“啊?”
“我问你,你租的公寓在哪儿?”
我知道他是不生气了,这么些年,施奥生气的时候就不说话,只要说话就代表他已经原谅我。
我笑着告诉他地址。
他很无奈,是我对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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