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梅雨
2021年6月30日。
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偶遇她,只能试图从他人零碎的信息中找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鸽子观察日记》
白天的lang基本上没什么人,晚上人才会稍微多一些。
当初徐斯宇想要开个热闹点的酒吧,但姜鸽讨厌吵闹,最后徐斯宇按照姜鸽的喜好开了个清吧,名字他取的。开什么店他无所谓,一个小小的产业,就当是开着玩。但姜鸽却很认真,从平城回来后就经常来店里,留意lang的经营情况。
晚上的lang不吵闹,台上一个乐队弹着吉他唱着歌。
一束光打下来,灯光柔和,女主唱声音沙哑,低沉,很醇厚,有一种历经沧桑之后的沉淀感。姜鸽很喜欢这位女主唱的声音,所以和他们乐队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
台上,女生唱着歌——
“世界之大,为何我们相遇,难道是缘分,难道是天意。”
徐斯宇将杯子里的酒喝完,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漫不经心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林越。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他记得特别清楚。
那天的天气不好,一整天都阴沉沉的,明明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但雨迟迟不下。
那天很混乱,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将自己的书和一些杂物搬到新的班级。
天气闷热,即使开着窗,也感受不到一丝凉意,大家忙了很久,身上汗津津的。
那时二中文理分班,徐斯宇和姜鸽都选了文科,俩人一起被分在了文科重点二班。
搬完书后,到二班门口的公告栏看座位,两人的座位都比较靠后。徐斯宇习惯性看了一下两人周围的位置,注意到姜鸽后面那人的名字叫林越。
听着像是个学霸的名字。
徐斯宇没太在意。
其实徐斯宇真正注意到林越,并不是林越那出众的长相,青春期的男孩子没有外貌这方面的困扰。真正让徐斯宇注意到林越的,是林越对姜鸽的态度。
徐斯宇是一个不听管教的学生,上课时喜欢转头和姜鸽说话,或者给姜鸽递零食。俩人经常这样一来一往,很快就被老师注意到。也叫过几次家长,但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和徐斯宇不同,姜鸽上课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走神。林越个子高,坐姿端正笔直,所以徐斯宇转头后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姜鸽后面的林越。
那天阳光正好,窗外香樟树上传来阵阵蝉鸣声,窗帘没拉上,阳光肆无忌惮透过透明的玻璃照挤进来,落在课本上。
转头向侧后方看时,正好迎着阳光,刺眼的光线下,徐斯宇看见了林越落在姜鸽身上的眼神。
徐斯宇和姜鸽从小一起长大,几乎形影不离,那些男孩落在姜鸽身上的目光,他很熟悉,但林越不一样。所以时间长了,徐斯宇没有对林越的眼神有过多的怀疑。
那个时候,徐斯宇将林越的这种眼神定义为走神。
多年过去,徐斯宇再次见到林越,心中许多疑惑未解,但下意识觉得,当年他好像意会错了,好像并不是这样。
可仔细想一想。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高中时喜欢的东西,养成的习惯,轻易会被时间改变,更何况是年少时朦胧的感情。
明明是上午八九点的时间,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却如同傍晚一般。
姜鸽早上醒来时头有些胀疼,胃有些难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呆愣着坐在床上,昏暗的房间里,姜鸽缓缓睁开眼,思绪渐渐清晰。
回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做的事,有些懊恼。
昨天晚上林越扶着她走出lang,她还清醒正常。
林越扶着她时,也一直都很规矩,只是稳稳扶住她的手臂,就连上车的时候,也只是礼貌搀扶着她,让她慢慢上车,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上车后林越拿了一瓶未开封的水给她,姜鸽接过后拧了拧,没拧开,泄气般放下手中的水。
还没放下,就被林越接过去,拧开后重新递到了她手中。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姜鸽手有些抖,拿着水瓶的手没拿稳,直接将半瓶水洒到了林越的车上。
当时林越是什么反应来着?
虽然姜鸽有些晕,但当时的情景还记得,她将水洒到他车上时,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自己身边的人,本以为他会生气,但他还是那一副情绪没有起伏的样子。
梅雨天气,即使晚上也雾蒙蒙的。
姜鸽记得林越将车停在lang对面的路灯下,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玻璃照进来,打在他的侧脸上。
姜鸽依稀记得,林越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是扔进一块石子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后,又重新回归了平静。只见他无奈笑了笑,见她没有继续喝水的意思,将水瓶拧上。抽了几张纸,耐心地,一点一点将她手上的水擦干净。
姜鸽侧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半瓶水,当时林越将她送到家门口,她一直拿着那半瓶水不撒手,非要将水带回家。
想起他的车的内饰和牌子,很贵。
有些懊恼地捂住脸,仰头躺在床上,在床上打了个滚。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行为在老同学的面前很丢脸。
拿起手机想给徐斯宇打个电话,问一问林越的联系方式,想向他道谢并道歉。
刚准备打电话,又觉得徐斯宇好像和林越没什么交集,应该不会有林越的联系方式。而且,如果徐斯宇帮忙去找别人要的话,又不知道那些人在私下里会怎么说。
烦躁地将手机扔到床上。
算了。
南城也不大,总会遇到的。
林越根本没把姜鸽将水洒在他车上的事放在心上,再加上最近工作很忙,一直在整理资料准备恒江路的案子。
上午恒创副总来律所谈事情,身边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的老同学,徐斯宇。
林越这才想起来,恒创董事长姓徐。
徐斯宇也没想到这么快能够再和林越见面,早上的时候被他爸一通电话叫到公司,椅子还没坐热就让他和副总到律所谈事情。
徐斯宇没想到林越是金颂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也没想到林越是这个案子的负责律师之一。
两个人心照不宣没有打招呼,而是分别坐在会议室的两边,谈着恒江路的案子。
几个月前,南城市政府让出恒江路黄金地段的一块地皮。恒江路这块地皮北至和平路,东至云湖路,西至玉泉路,南至迎山南路,建筑用地面积5.3241万平方米。最后,以91.2亿成交价被岚科拿下。但是岚科账面上仅有10亿元,其银行总资产不过30亿。岚科没有充足的资金缴纳土地款,而且每天还会产生高昂的滞纳金。所以岚科进行融资,引入恒创和星鸿,岚科和星鸿分别持股30%和20%,而恒创以50%成为最大的股东。随后不久,岚科和星鸿出现财务危机,想要向恒创出售手中的股权,但是恒创无法收购,于是岚科和星鸿将手中所持有的所有股份转让给合兴控股。此举严重影响了恒创的利益,于是恒创将合兴控股、岚科、星鸿三方告上法庭。
恒创之前和金颂合作过,再加上金颂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律师事务所,所以这桩案子委托给恒创,由恒创的律师负责本次案件的争议解决方案设计、在南城两级法院应诉、设计协商和解方案、修改和解协议等在内的全部法律服务。
漫长会议过后,顾律和林越将恒创的对接人送出去。
顾律和恒创副总交谈着本次案子的相关事项,以确保合作的顺利。林越和徐斯宇稍后一步,徐斯宇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推了推林越的胳膊,“哎,老同学,这个案子有没有把握。”
“目前不能给你确切的答案,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徐斯宇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他们这一行没法给客户十足的保证,不过他家的公司和金颂有过多次的合作,应该错不了。
下班后,林越去了人民医院,正好赶上齐烁下班的时间,齐烁刚换下衣服,看见林越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值班值得眼花了,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是林越。
“你怎么来了,良心发现来接我下班啊?”
“顺路。”话音刚落,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之前那个崴脚的病人怎么样了?”
从来没听说林越有什么朋友崴脚在医院,但头脑灵活的齐烁很快想起那天在医院偶遇姜鸽的事情,想起来是姜鸽的朋友崴了脚。
“你说姜鸽的朋友啊?”
“没什么大事,今天被家人接回家休养了。”
“嗯。”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姜鸽的朋友了?”
“随口问一问。”
“哦。”
“喝一杯?”
“地方我挑。”
“好。”
地方是林越挑的,两个人到lang后,点了两杯度数低的酒。林越不喜欢喝酒,齐烁工作原因不喝度数太高的酒。
平时林越就不爱说话,今天格外心不在焉,眼神到处瞥。齐烁以为林越是遇到了什么当事人,结果顺着林越的目光看过去,也没看见什么人。
“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