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秦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鼻子酸起来,或许是因为今天练功太累了,还在澡房里被几个同学拿胸衣调侃,又或者是被刚才那一群摩托车吓坏了。

她只知道,如果薄司译没在,那些车上的人只要一拽她的包,她就完了。

练舞蹈的人,最重要的是身体。

她可以折磨筋骨,但不能有一点破损。

她不敢想万一,只是强烈的后怕涌上心头,一个人跑来溪屿镇上集训课,那股飘飘荡荡的空落情绪令她忍不住掉眼泪。

“嘟嘟嘟~”

听,绿灯也在嘲笑她胆儿小。

秦湄随着人流往前走,还要提防对面开来的摩托车,眼睛里糊了层水雾,忽然瞧见一道车灯照来,她忙往旁边避,这时头顶落来一道轻笑。

薄司译乜眼看她,有人边哭边抹眼泪,还知道避车。

秦湄抬头瞪他,恼道:“那些人就是冲你来的!”

她就不应该跟薄司译坐在一块吃早餐,不对,她那晚就不应该摔那个汽水瓶,她今天早上穿的还是昨晚的连衣裙,再瞎也能认出来是她。

秦湄怕死了,步子加快往前走,跟薄司译拉开了距离,地上的影子从后投到她脚尖前,秦湄发现,他依然信步闲庭,双手插兜地跟在她身后。

等穿过马路,秦湄抓着肩上的挎包往四处瞟,确定没别人,朝薄司译鼓着气说:“你别跟着我!”

少年头顶有道路灯的光,映在他轮廓上有种孤傲的清绝感,眉眼里是漫不经心的神情,朝她落:“我为什么跟着你。”

一句冷淡的话把秦湄问懵了。

她抬手指着靠马路边的地方,说:“你走那儿!”

反正别走在她身后,后背是留给信任的人的。

听到她这话,薄司译眉梢一提,“还挺凶。”

秦湄忽然想到什么,心跳骤紧,忙拉过帆布袋挡在胸前,双手抱住,肩膀不自觉内扣,微微地驼了下背,像是生怕让人瞧见她的特别。

然后目光闪躲色厉内荏道:“我抬头挺胸做人,不像某些人,天天打架斗殴。”

她话落下,薄司译瞳仁里有道怔然滑过,旋即嗤笑了声,越过她身侧往前走,丢了句:“行,那你跟着我。”

秦湄觉得薄司译这人简直不按常理出牌,现在他走在前面,她自然就往其他地方拐了,往市场过去的那条街上有不少临街的小食店,她进了一家米线摊,就坐在角落里,眼神不由往门口瞥,生怕薄司译会跟进来,好在,她直到吃完都没再看到他的身影。

买了衣服往集训营回去,还没进门就让人喊了一声:“秦湄!”

她步子一顿,夜晚海边的风凉爽,把那人的衣服吹得鼓了鼓,她先是有些疑惑,待那人走近,秦湄看到他高瘦的身影上顶了颗寸头,记忆一晃,猛地往后退,下一秒,这人给她递了个信封。

笑出一排白净的牙齿,说:“译哥让我给你的。”

秦湄蓦地一愣,视线往那信封上看去,白面,一个字没有,她没有接,而是警惕地看他:“你是那天在巷子里拦我的人?”

她没记错的话,这人还说过她脑袋是装饰,薄司译在巷子里揍人很狠,他就在巷子口给他把风。

“咦,小舞女还记得我,我叫魏仲谦。”

说着他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这张脸凑近她,秦湄步子往后退,听他笑:“以后有什么事,找我也行,我听译哥的。”

秦湄眉头一皱,“你听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也没事找你。”

“诶。”

魏仲谦挥了挥手里的信封,朝她递过去:“快接着,我还得给译哥回话呢。”

“那你给他拿回去。”

秦湄觉得薄司译让人来送东西这意思怪怪的,面色正直道:“他这会怕不是又忙着在巷子里跟人打架吧?”

魏仲谦又“咦”了声,说:“放心,译哥忙着去收账呢,要不是那些人在店里手脚不干净,他也不揍人,我译哥好着呢,你以后多处处就知道了。”

秦湄联想那天在巷子外听到的惨叫,不由道:“那也不能暴力解决问题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因为专业的原因,秦湄对任何可能造成身体损伤的事都极度谨慎。

“行,我保证把您的关心转达给译哥。”

秦湄本是要表达对薄司译行为的反感,怎么到魏仲谦耳朵里就是“关心”了,于是脱口道:“我没关心他,你把你的信拿回去。”

说完秦湄就要往回走,魏仲谦这人真不愧是给人当小弟惯了,长腿直接拦在秦湄面前,一封信怼过来,说:“你今儿不收我还得再来,还是说你要译哥亲自送?”

“不是!”

秦湄下意识反驳,两人在集训营门口一拉扯,这儿进出的学生就不由往秦湄看来,她顿时紧张地压低声音道:“你快走。”

“这儿门敞着,又没规定不能站着,你要收了信,我立马消失,不然我就跟译哥说你要他亲自来……”

话未说完,秦湄一把将信抽了回去,塞进包里。

魏仲谦又露出那排牙齿:“果然还得摆出我译哥。”

秦湄心里骂神经病,头也不回地往集训营进去,还没到宿舍,就听见吴春妮喊了她一声,回头,几个女孩高高瘦瘦地朝她走了过来,吴春妮是她们中间个子最高的,也是最不担心表演专业考核的身材标准,在集训营里压力最小,此时朝她眨了眨眼睛,揶揄道:“可以啊,才来几天,就有人追了?”

果然,压力最小,就有心思八卦了。

“不是,是快递。”

她随口扯了个谎划清界限。

“最近黄梅季来了,小青梅也要开花结果咯。”

旁边的沈佳不嫌事大,枯燥的集训时间里拿她来调剂,打趣道:“那个男生穿的是这儿的职高校服裤,你怎么跟这种人搅和在一起,还收他的情书。”

秦湄:“我都说了是快递。”

吴春妮双手环胸道:“那你拿出来看看?”

秦湄心跳一紧,抓着包:“我没必要为了证明而配合你们的要求。”

“小青梅,我们只是提醒你,老师要是知道她最中意的学生被职高的人摘了,那不得骂死你啊。”

秦湄就看不惯她们这种随意评判人的嘴脸:“职高怎么了,我们要是跳不出去,连份工都找不到。”

这时沈佳开口道:“他们怎么能跟我们比啊,你知道进连中舞蹈班的外形要求有多高,整个市里也就我们学校能开这个特长班,春妮的男朋友追她的时候还给学校捐了舞蹈室,你就算找不到这种条件的也别那么埋汰,白害了我们学校名声。”

秦湄气得脸红:“我说了我没跟他交往!”

“那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吴春妮笑着拍了拍她肩膀,“好啦,要不我让我男朋友给你介绍一个,他们圈子里都是出来工作了的青年,比学校里那些幼稚男生成熟多了。”

她每一句话好像都没有恶意,但秦湄却觉得刺耳,“我现在不谈恋爱。”

秦湄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在意她们的言语:“与其找一个给学校捐舞蹈室的对象,我宁愿有一天能靠自己做捐助。”

吴春妮脸色一变,秦湄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宿舍走了。

一股气泄了,秦湄洗了澡爬上床,脑子里还嗡着方才魏仲谦给她的信。

她怕惹上事,更怕薄司译这种人,真要被他盯上了,她还怎么好好跳舞考上大学。

那封信强迫她清醒着,思绪无法安宁,最后抹黑下了床,从包里掏了出来,指尖摸到信封口,封住的。

秦湄动作一顿,如果打开了,那还怎么还给薄司译,最好是看也不看,秦湄深谙拒绝人的招数,一个眼神都不要给,否则他还当自己看了好几遍才还,显得对他有好奇。

而且也不能默认,就像今天这样,万一魏仲谦又来门口堵她,秦湄真是要气死了。

第二天中午,秦湄特意挑的大白天去找薄司译,就怕再碰上昨晚那群不良分子,刚走上斜坡,就看见小卖部门口停了辆黑色的奥迪车。

午休时间,店门口没有人,秦湄往里走,就看到一排排货架尽头坐了道女性背影,长卷发,双腿叠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连衣裙,看起来气质如兰,然而说出来的话却似乎脾气不佳:“我是为你好才让你跟我回连城,你肖叔叔已经联系人安排你进连中,你跟我怄气没必要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我脾气好着,不信您问问十里八乡,没人不夸你儿子,再说下去咱俩就不熟了。”

薄司译那道冷嘲的嗓音落下,在阴凉的小卖部里回荡,秦湄感觉自己好像撞见别人家务事了,猫着腰从货架里出去,忽然一道脚步声传来,秦湄一转身,撞见堵黑色的人墙,眼珠子顿时睁圆,看见少年双手环胸俯身打量她,秦湄此刻猫着腰,落在他眼里鬼鬼祟祟。

这会坐在外间的女士声音传来:“要不是我昨晚做梦梦着你把一女孩肚子搞大了,我今天都不会一大早开车过来,我告诉你薄司译,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你别让我捉到现形,否则我打断你腿!”

少年唇角扯出一道凉薄的笑,眼神斜乜向秦湄,她心脏咚咚直跳,侧着身试图从狭窄的货架通道里出去,薄司译靠在货架边,她背身从他身前经过,不敢看他,只是少年那道说话的气息依然无法阻挡地坠入她的后衣领内:“您做个梦就来找我发一通火,平白挨您一顿训,我不真找个姑娘谈谈,岂不是亏了。”

作者有话要说:薄司译:我,十里八乡人人夸赞的好孩子。

秦湄:他就是一个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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