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直到上了晚自习，苏涵雨的心跳依然没有平复，掌心里淌着汗，耳畔时不时传来少年清爽的声音。

有同学在向他请教数学题，他耐着性子连续讲了两遍，那个男生还是有点不大懂，他又讲了第三遍。

苏涵雨握着笔的手指微顿，唇角若有似无挑了下，他的耐性好像一直都是那么好，每次有同学请教问题从来没有急过。

恍惚的，苏涵雨记起了同学们对他的评价，说他天之骄子，不仅长得好，性格尤为好。

乐于助人，对待朋友真诚，果敢，讲义气，不拘小节，他的身上有很多人没有的优点。

这也是那么多女生喜欢他的原因。

也是她喜欢他的原因。

想到喜欢苏涵雨的心莫名颤了下，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

她想事情想得正入神时，刘惠抬肘碰了她一下，“小雨你物理卷子呢，我看一下。”

苏涵雨从桌肚里拿出，“给。”

刘惠接过，展开，边看边咧嘴，赞叹说：“小雨你这解题思路绝了，怪不得物理老师一直表扬你。”

苏涵雨笑笑，“你也不差。”

“你更好。”

“你也很好。”

两人商业护夸几句后，相视一眼轻笑出声。

张天上晚自习的时候和赵筱后桌换了位置，此时赵筱和张天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一杯奶茶。”赵筱说。

“没问题。”张天挑挑眉，“要是你们输了呢？”

“你说吧，要什么？”赵筱一副她根本不会输的样子，叩击两下桌面，“快说，要什么？”

张天抬眸朝前瞟了眼，勾勾手指，赵筱倾着身子凑了过去，张天说：“你要是输了你把刘惠微信号给我。”

赵筱眯着眼，“你要我家阿慧微信号干嘛？”

张天挺挺背脊，轻咳一声：“能干嘛，交流学习呗。”

“成交，”赵筱和张天说完，把身子转过来，戳了下苏涵雨的背，“小雨，我刚和张天打赌了，赌约一杯奶茶，我赌陈朝的青梅今晚会来找陈朝，你觉得呢？”

苏涵雨脸上的笑容僵住，好心情就像膨胀的粉色泡泡，上一秒还洋溢着开心，下一秒被赵筱的话轻轻一戳，砰一声碎了，什么迤逦都没了，和外面的天色一样，灰暗灰暗的，来吹拂在身上的风都透着浓重的凉意。

片刻后，她掌心的汗渍也消失不见了，指尖僵着有些握不住笔。

刘惠对这个赌约也很感兴趣，侧身趴着赵筱的桌子说：“我赌她也会来。”

赵筱和刘惠碰了下手。

赵筱笑嘻嘻说：“小雨，你想想你喝什么口味的？”

苏涵雨今晚不太想喝奶茶，头一直低着没抬，声音弱弱的，“不想喝。”

“是张天请客，你别客气。”赵筱眉开眼笑，“我这人打赌从来没输过，这次也肯定会赢。”

她越这样讲，苏涵雨头垂得越低，脖颈绵延出好看的弧度，在炽白灯光照射下隐隐泛着光。

似乎，她睫毛尖上淌着什么，垂落抬起间又没了。

赵筱还想说什么，宋春红抱着卷子走了进来，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第一节晚自习在无声中度过。

课间，苏涵雨和刘惠去热水间接水，旁边传来同学的说话声，“刚那女生是谁啊，眼睛真大。”

“你说找陈朝的那个？”同伴问。

“嗯，就是她。”

“陈朝青梅吧，其他人不是这么轻呼的嘛。”

“陈朝和她还有这关系啊，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陈朝把位置让给她坐了。”

陈朝那座位谁都知道不能乱坐，连张天和江灿他们也没随意坐过，更别说是女生了。

苏涵雨听到这，手一抖，被开水烫了下，她用另一只手拿水杯，轻甩了下被烫到的手。

刘惠见状问：“怎么样？”

苏涵雨边甩边摇头，“没事。”

她把水杯盖子拧好递给刘惠，转身走到水池前，打开水龙头冲洗起来。

那两个女生还在排队打水，话也一直没停。

“陈朝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

“你连这都注意到了？”

“那当然。”

外面也传来起哄声。

王硕的大嗓门在热水间就能听到，他说：“朝哥，介绍一下吧。”

张天附和：“对啊，介绍一下。”

江灿说：“这美女叫什么名字啊？”

不等陈朝说什么，女生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孟嘉嘉。”

女生的说话声甜得不行，再次引来了一群鹅叫声。

张天就是该踹，随口说道：“都是女生，怎么人家说话声音这么甜这么温柔，咱们语文课代表的声音那就是河东狮吼。”

“张天——”刘惠拎着两个水杯进了教室，空出一只手用力拍了下张天的胳膊，“你找死啊。”

张天一边揉一边朝前跑。

刘惠抬脚去追。

苏涵雨跟在刘惠的后面，这会儿再绕前门去走已经不太合适了，她慢慢走进来，眼角余光里看到男生贴墙松散站着，眼尾轻挑，唇角噙着浅笑。

他手里捧着篮球，偶尔和那个叫孟嘉嘉的女生聊一句，看着很亲密。

苏涵雨手背上刚刚消弭的痛感再次出现，苏沉说的挺对的，她这人就爱做梦，还总是做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梦。

她手抄进校服口袋里，不经意地好像把什么带了出来。

清脆的响声混在嘈杂的声音中，苏涵雨倏然停住，眸光落在了地上滚动的纽扣上。

这是她今早带来的，这是她的“幸运符”每次只要带着它，她总能如愿，今天她把它带进了考场。

考试结束后忘了放进书包里。

苏涵雨看着纽扣滚啊滚，一圈一圈，最后滚到陈朝的脚边，在原地打转许久后才慢慢停了下来。

苏涵雨的手用力攥紧校服衣摆，她征愣看着。

男生可能也是注意到了什么，缓缓垂眸去看。

苏涵雨反应过来，大步走了过去，在他看到前，蹲下身子用手捂上，一秒后，她捡起放口袋里，转身离开。

这幕发生的太快，甚至很多人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陈朝也没看清楚，他只觉眼前好像道影闪了下，等转头去看时，旁边站着王硕。

至于张天，还在被刘惠追着满教室跑。

再远处，他看到少女拉过椅子，坐下时隐约被绊了下。

“我刚回国有些课程不太熟悉，你能教教我吗？”孟嘉嘉问。

陈朝愣了三秒，想起了妈妈的交代，轻点头，“嗯。”

一个字顺着风飘进了苏涵雨的耳中，上次五班学委拜托他帮忙讲题，他说的是，他也不会。

这次直接答应了，还真是区别对待。

苏涵雨握着纽扣的手迟迟没有松开，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直到刘惠跑累了坐回来，苏涵雨才松了手，握得太久手指都麻了，慢吞吞从口袋里移出。

刘惠边喝水边回看一眼，“他们都说多久了，怎么还没说完？”

苏涵雨没理会那个问题，问她：“化学作业写完了吗？”

刘惠嘿嘿笑笑，“还差两张卷子。”

“下晚自习前要交，”苏涵雨提醒她，“赶快做啊。”

刘惠水也不喝了，放下杯子，拿出笔低头去做题。

张天给刘惠扔莱小纸条，正好扔在了苏涵雨课桌上，张天说：“给刘惠。”

苏涵雨把纸团递给刘惠，“张天给你的。”

刘惠看都没看，站起身，走到教室前门那，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扔完给了张天一个挑衅的眼神。

苏涵雨有的时候很羡慕刘惠这种肆意洒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格，不像她，太沉闷，谁都不喜欢。

她低头看了眼腕表，这个课间好长，怎么还没结束。

“轰——”雷声突然传来，声音太响下了人一跳。

苏涵雨不喜欢这个时间段下雨，这样她根本没办法回家。

前排的同学已经在商量怎么走了，有人说家长回来接，有人说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了。

苏涵雨知道，即便是再恶劣的天气她也只能自己回家，不会有人来接她。

果不其然，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同学们三三两两都被家里人接走了，只有她骑着单车慢慢前行，她出门没带雨具，身上的校服几乎淋湿了。

路灯下的纤细身影格外显得单薄，似乎风一吹便会倒。

还真摔了，且不只一次，等苏涵雨回到家的时候，身上又是水又是泥，脏乱不堪。

她没法脾气，也没难过，拿着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洗完澡后穿戴整齐的出来。

自从苏沉有了某些想法后，她已经不在家里穿睡衣了，就穿平时外出穿的衣服，T恤长裤。

刚进卧室，手机提示音响起，赵筱发来了信息，[对不起啊小雨，我妈突然身体不舒服，也没能送你回家，你没淋坏吧？]

苏涵雨：[没有，一点没淋，我安全到家了。]

惠惠：[我刚也和我爸发了火，早不有事晚不有事偏偏今晚有事，都没能带你一程，小雨，抱歉啊。]

苏涵雨：[行了你们两个，我真没事。]

五分钟后聊天结束，苏涵雨把湿毛巾搭在椅背上，看着那颗纽扣发呆，晚自习的那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要是被他看到，会是什么结果呢？

大抵会笑她不自量力吧。

高欣兰端着姜汤进来，“小雨快喝了。”

苏涵雨接过，低头看了眼，眉梢蹙到一起，她不喜欢姜的味道，生姜熟姜都不喜欢。

但还是强忍着喝了两口。

“要喝完。”高欣兰提醒。

苏涵雨真喝不下去了，摇头，“再喝我会吐。”

高欣兰轻叹一声，也没再勉强她，提醒她一会儿把感冒冲剂喝了，便走出了卧室。

这天晚上苏沉不知道去哪疯了没回来，苏长海加班也没回来。

苏涵雨是伴着雨声睡的，睡梦中那幕重演，纽扣滚落到了男生脚边，他先一步捡起，捏着纽扣看了好久，问她：“我的东西为什么在你那？”

“苏涵雨，你是不是喜欢我？”

苏涵雨被惊醒了，醒来身上都是汗，她额头滚烫，发烧了，不过她告诉高欣兰，洗漱完，早饭都没吃，背上书包出了家门。

整个上午她状态都不太好，头一直在疼，全身冷得不行，一点力气都没有，站起来都摇摇晃晃的。

晃到第三次时，苏涵雨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她倒在了地上。

耳边是惊呼声：

“小雨你怎么了？”

“苏涵雨，你醒醒。”

“小雨，你睁开眼看看。”

“苏涵雨，你别睡。”

苏涵雨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人抱起了她，那人的臂膀很有力，身上有熟悉的清冽薄荷香气。

苏涵雨想看看他的脸，可惜力气不够大，始终睁不开眼。

……

“小雨，是陈朝抱你来的医务室。”

“你不知道他多沉着冷静，其他男生都慌神的时候，他让大家退后，然后抱着你走出了教室。”

“一路上都在和你讲话。”

“回头你没事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自从苏涵雨醒来后，刘惠和赵筱一人一句说个没完，话里话外都是对陈朝的赞叹。

苏涵雨听不得陈朝的名字，每次听到总会心跳加速，这次也是。怕被看出什么，她一直没搭腔，就那么静静听刘惠和赵筱说着什么。

偶尔，她会配合地点点头。

恍惚的，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真的是陈朝抱她来医务室的吗？

可…他们并不熟啊。

她转念一想，初二那年他们也不熟，他不也救了她么。

他那人，就爱做好事，她不是一早便知道吗。

有道声音冒出来：苏涵雨，你别乱想，他只是顺手帮你而已，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随后又有一道怯怯的声音淌出来，要是有什么该多好啊。

打完点滴后，三个人离开医务室一起回了教室，刘惠和赵筱怕苏涵雨再次晕倒，一路上都搀扶着她。

苏涵雨柔声说：“我真没事了。”

刘惠：“没事也得扶着，刚医务室的老师不是说了么，你烧还没完全退下去。”

赵筱附和：“你乖乖的让我们扶着就行。”

走了一段路，赵筱问苏涵雨：“你打算怎么谢陈朝？”

苏涵雨轻眨了下眼，心也跟着跳快一拍，抿抿唇，“还没想好。”

“要不请他喝东西吧。”赵筱提议。

刘惠点头：“我看也行。”

苏涵雨是真没想好，垂在身侧的手指缩了下，走着走着，三个人一起进了智尚楼。

现在是午休时间，有群男生从楼上走下来，边走边侃侃而谈。

“这次我一定能赢你。”是张天。

“就你，做梦去把。”是江灿。

“朝哥，咱俩一组啊。”还是江灿。

张天说：“朝哥，你别和他。”

说着几人走下来，中间被簇拥着的那道颀长身影正是陈朝，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校服拉链开着，露出里面的白T。

少年的五官像是用笔绘制而成，每一道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苏涵雨还是没太大的勇气和他说话，擦肩而过时她头微垂，眼神有些闪烁。

本以为这次会像之前若干次那样，只是短暂的交汇，然后分开，再然后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像是两道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她始终触碰不到他。

然而不是。

苏涵雨屏住呼吸，一边希望快点离开，一边又祈祷时间可以慢点再慢点，错身而过时，耳畔传来了男生散漫的声音。

“把你送医务室去，也不说声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朝哥乐于助人所以他抱小雨去了医务室，然后交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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