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正文完结
安德烈如同恶劣的猫,每次都只在加文身上扯下一些肉块,然后扔掉。像在戏弄一只无法还手的老鼠。
他直接无视掉莱恩斯或者加文的攻击,顶多偏一偏头颅躲过斩向脖颈的致命伤。这个过程让他愉悦又享受。
在沃尔德伦还未变作棺材里一具安静的尸体之前,安德烈一直都在这样消磨自己的时光。
虐杀掉沃尔德伦丢进来的“猎物”,或许是想要杀掉他的贵族,也可能是想要成为沃尔德伦后代的“兄弟姐妹”。那些人是无比渴望着他的死亡,相信沃尔德伦允诺的荣华富贵。
但其实,他们才是被投喂下虎笼的肉块。
加文并不是好啃的骨头。他怀揣着教会的圣器,总有将安德烈置于死地的法子。
但一台不要命的战斗机器并不会因为死亡或者疼痛迟疑片刻。
安德烈似乎计算好了什么样的伤能够恢复,什么样的伤会导致行动迟缓。他的半边身子沾满了血液,粉白色的嫩肉正在生长出皮肤。
加文此时只能躺在原地,他的四肢被一次又一次的扯断,新长出的皮肉还未成型就会被撕扯而下。与他口中所描述的艾德里安的惨状几乎一模一样。
加文冷冷地笑着,在短暂恐惧后他看透了一些东西,怜悯又嘲讽地喊:“真是可怜啊。沃尔德伦是只深谙血族本性的吸血鬼,他教养出来的狗,果然也是沉浸在血脉里,无法挣脱的废物。”
“这具身体可以送给你,安德烈。就当做你的殉葬品吧。”加文呵呵地笑个不停,“我的灵魂仍可以再生,但你,你已经死在你的躯体里了。”
“不劳你费心。”安德烈说着指爪向加文心脏处抓出。
侧面寒风袭来,安德烈不得已停下攻击,躲过刺向他面门的银制匕首。
“当啷——”珍贵摆件落地,咕噜噜地滚远。
安德烈神经一紧,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塞缪斯不知道何时醒来,被一地碎肉块吓得发懵。
塞缪斯趴在地毯上,呼吸急促,惊惧地看着大厅中的所有人,咬紧牙齿后一闭气再次晕了过去。
安德烈眯了眯眼睛,深红瞳孔底端的暴虐平静了一些。
加文虽然嘴里说着放弃这具身体,却并不甘心。见安德烈分神,立刻在匕首上刻下恶毒咒语交给莱恩斯,要他拖住安德烈,自己则看准时机逃跑。
古堡中的任何异动都在安德烈的掌控之下,他冷笑一声,向加文冲去。身上的伤使安德烈行动变得迟缓,在场除了晕厥的塞缪斯以外,莱恩斯是最完好无损的那一个。
加文滚动着躲避安德烈的攻击,由于四肢缺失,根本无法做出更多动作,很快被安德烈掐住脖颈摁在地板上。
加文的笑容在脸上扩大,他的身体已经停止愈合,血肉开始腐烂:“安德烈,你错就错在对一个人类太好了。如果有缘分,我会回来把你的尸体一口一口吃掉的。”
“安德烈!”晕厥的塞缪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食指淌着血趴在地毯上,他大喊一声,整个人带着沾满血液的地毯一起滚开。露出下方的阵法。被短剑剐蹭处已经填补,好在虽然刮痕长,却细,依照原有图案稍微填补就可以完善阵法。
安德烈猛地将加文提起摔在阵法中间。
加文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身体的腐烂趋势愈加明显。
“我说过,我看中的猎物,逃不掉。”安德烈抽出一把镶嵌珠宝的短匕首,直直插入加文的心脏。
匕首上繁复的花纹被血侵染,最后的凹槽浸满血液后,散发出刺眼的光芒。随之传来的是加文的惨叫。
匕首上刻印着禁锢灵魂的咒语,是维乔莱尔在安德烈临走前给他的。从一开始,安德烈就没想让加文逃脱。在加文撕裂的怒骂声中,安德烈缓缓念起启动阵法的咒语。
“安……安德烈……!”塞缪斯突然大喊,声音凄厉。
安德烈顿了片刻,余光看到一抹寒芒,随后后心一紧。
撕扯的疼痛从刀口切入的地方瞬间传遍全身。麻木与疼痛让脑子混沌,混合着加文放肆的大笑。
猎人的气息就在背后,如死亡来临前的幻象。
安德烈咬紧牙齿,仍然念诵着咒语,巨大阵法开始运转,如一台不可逆转的机器。
“加文,我以血族的名义诅咒你。你的灵魂,你的躯体,任何与你有关的东西我都会一一粉碎,地狱是你唯一的归处!”
莱恩斯面前的黑暗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缝,寒凉的气息由手臂传至胸口,在灼热的烈火中格外明显。
燃烧的走廊一直处于崩塌的前夕,男人身影停滞不前,莱恩斯睁大双眼,举起双手,看到的是一对稚嫩白皙的婴孩手臂。他好像在这个噩梦中沉迷了很久,以至于忘记了太多重要的东西。
“安德烈。”
莱恩斯喃喃。
这个名字如同随着春风长起的嫩芽,在焦炭与火舌的走廊间生长,驱赶面前凝聚的黑影。
“安德烈……”莱恩斯又念了一遍,看到了手指上带着的简易男戒。有一个人,带着同样的男戒,里面刻印的是他的名字。
被横木压垮的身体麻木不堪,莱恩斯却突然意识到他应该出去。
他不属于这个永远在焚烧的别墅,也不属于那个向他走来使出援手的男人。
他属于一只孤独优雅的吸血鬼,他是他的猎物,也是他的……爱人。
“安德烈!”莱恩斯暗红色的瞳孔一阵清明,胸腹部却被一股力量推出。
阵法行至一半,安德烈额前满是冷汗,不止是匕首与咒语对他造成的伤害,从心底绕在骨血上的,还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命令。
“活下去。”
“活下去!”
命令来自一个自不量力,惹人厌烦的猎人。声音沉稳又温柔,带着深沉的爱意。在咒语与阵法之间,这个小小的祈愿弱小又无力。
安德烈第一次感知到,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安德烈!!”
手腕传来巨大的拉力,温热胸膛贴近他的后背,有力的手掌握紧手腕,一根一根掰开他僵硬的手指。莱恩斯猛地将匕首下压,又在加文额头钉下匕首,带着安德烈一起滚出阵法。
嘶鸣与痛呼瞬间在古堡里回荡,带着不甘与愤恨。
他不能死,他不该死。他明明才是真正的神!他怎么能死!
加文睚眦欲裂,不死心地瞪着天花板:“安德烈……安德烈!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教皇还是省省心吧。”一道冷清的声音传来,随后是淋下的圣水,一滴一滴灌进加文的喉咙。
罗伊悠悠然踏进阵法,在这个并不针对人类的致命阵法中宛如身处教堂。
“你不是神,加文。你只是一个盗窃神名的小偷。你卑劣,自傲,贪婪。你比不上你鄙夷的任何一个物种。”罗伊淡淡地说。
加文口不能言,只能感受灵魂与肉体的消磨。
在他死不瞑目的瞳孔中最后残留的,是他最看不起,最放心,从一开始就养在身侧的“忠犬”。
声息尽灭。
塞缪斯探出脑袋,犹豫地问:“死……死了?”
“死了。”罗伊点点头,指使跟来的教众将余下的尸体焚烧,自己则捧着一只不透明的玻璃罐子走向莱恩斯,“探长,你要我带过来的东西。”
莱恩斯嗯了一声,动作有些僵硬。
安德烈安静地沉睡在他膝上,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脸色苍白,似一具精美的尸体。
莱恩斯打开玻璃罐子。
里面存放着的,是一颗鲜红却不跳动的心脏。
莱恩斯将罐子贴合在安德烈胸膛,俯下身,在惨白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最后一个命令,安德烈,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
维森诺尔的雨季洋洋洒洒持续了几个月。雨幕洗刷掉血液与尸块,建筑起崭新的城市。
旧教皇因为谋害教徒,背离神谕而被清除,群龙无首的皇室与教会不得已下合并为新的统治阶级。
操纵这一切的,是一只在主城里旧居的乌鸦。
皇室与教会相互制衡的时代已经过去,罗伊作为新的君主撤销教会与皇室的特权,按照才能给予爵位。而其中夹杂了一批新的人群——日行者。
雨季后的维森诺尔遍地绿意,潮湿空气在太阳的晾晒下清新而凉爽。常年阴郁的密林都多了一分耀眼的光。
古堡,一只卷耳倦怠地趴在窗台,半眯着眼睛“看护”自己的主子。
“喵——!!”弥撒烦躁地叫了一声,对主人的冷漠极度不满。
大门开起,弥撒后颈被拎起,它伸着爪子抗议,只换回对方一声温柔的:“嘘——”
弥撒呲了呲牙,却乖巧地趴在莱恩斯肩膀处跟着莱恩斯离开。
它恋恋不舍地看着沉睡的安德烈,晃动中注意到主人轻微震颤的睫毛。
“喵!喵喵!!”弥撒无情地踹了莱恩斯一脚,向安德烈飞扑而去。
“弥撒!”莱恩斯叫了一声,然而卷耳却没有悲惨地摔在床单上,而是被一双手抱住,环在怀里。
安德烈淡金色的瞳孔反射着钻石般的阳光,他看向莱恩斯,感受到胸腔安静的心脏,勾起唇角。
“我来完成契约了,我的长官。”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