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我……我带你出去！”

那颗头颅话音刚落，人体蜈蚣就喀嗒喀嗒地远去了，即使他们都无比嫉妒那颗头颅，但眼下这个姿态是绝对不能被孟令玉看到的。

孟令玉抚摸着那颗头，在朱厌的指示下往前走。

“……令玉，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没有哦，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孟令玉的回答十分官方，但却并不能让朱厌满意，但他实在太蠢了，蠢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真实的想法。

“等等，你知道袁修在哪里吗？”

提到这个名字，尽管只剩一只头，朱厌也止不住地回忆起之前自己所遭受的，惨无人道的实验。

他并不怕死，可是那个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完全克制住了他，这种感觉对于朱厌来说比死还难受。

朱厌忘不了第一次他在手术台被那个袁修剁成肉块后保留着清醒意识却无法复原的惊恐。

他着急地开口：“你要找他？！不行！不可以，令玉你不能去见他，他是个恶魔，哪怕是我也没办法！！”

那副焦急的模样和下意识的话语，朱厌并没有意识到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保护孟令玉，孟令玉却注意到了，但……

她抱紧了点那颗头，“我也不想冒险的，只不过医院的大门口有他制造的怪物……如果不找到他，我们都没有办法出去。”

“而且我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朱厌，我好饿。”

“我得出去。”

朱厌沉默了，过了好久他才说：“你总是这样。”

忽然，孟令玉却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她变换了姿势，“不对，朱厌，你是不是不能再生了？！”

那颗头颅僵住，孟令玉见识过在培养舱的朱厌恐怖的再生能力，即使只剩一颗眼球，只要给他足够的血肉也能够恢复成完整的朱厌，可眼前这颗头……

没有任何再生的模样。

她将手摸到脖颈处，那里并没有肉芽钻出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朱厌撑着做动作和说话，但继续这样下去等待这颗头颅的就只有死亡了。

朱厌的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趁我现在还活着，你赶快出去，不然等袁修回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本就是他们几个商量的结果，不知道袁修用了什么方法，那颗庞大的身躯可以不断安插肢体，可一旦他们这些人头脱离那具恶心的躯干就会彻底死去。

这使得b141不是一般的惧怕袁修，作为实验素材，他引以为傲的所有能力都被抑制了，唯一给他或者说他们剩下的大概只有在那具畸形身体上的无限再生了。

朱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一向信奉的都是及时行乐和踩着别人过活，但刚如果孟令玉不问，他甚至不想让她知道。

孟令玉……

他现在的角度根本没办法看到女人的脸，他只能通过女人抱住他的力度和那双手的温度感受到——

她好像在乎我。

带着这样的想法，这个可怜的实验体居然在临死前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是他以往的死亡从未带给过他的，他讨厌死亡，讨厌疼痛，更讨厌那些居然妄图想从他身上拿到任何情感回报的废物。

而这种幸福感戛然而止。

他没有任何准备就这样死在了孟令玉的怀里，而始作俑者——

孟令玉将纤细的手指从犹带温热的太阳穴内抽出，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温柔，甚至没有一点杀害朱厌的负罪感，她的眼神还是那样温柔，像抚摸着孩子一样帮助朱厌阖上双眼。

“乖，在这里无知地死去才是一种幸福，真希望你那些同伴也能感受到。”

她倏地冷淡下的眉眼和温柔的动作形成了鲜明对比，“我其实也有点累了，但是没关系。”

她的语调十分轻柔，就像在吟唱着孩童时代母亲常常哄人入睡的催眠曲一样。

其实孟令玉也是一个很美的美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只是常常陪伴在犹如太阳般耀眼的朱厌身边，她那不具有任何攻击性的美丽就像是皎洁的月光，只是，任谁也没料到，月光早就染上了鲜血。

“朱厌，我可怜的朱厌。”

在无比幽深甚至是粘稠的黑暗中，她突然抬起头准确地看向某个方位，“袁院长，该出来了吧。”

“啪啪啪”地掌声在这里响起，周围简陋的电力设施突然运转起来，照亮了这块并不算宽阔的地方。

袁修戴着眼镜走了出来，带着某种嘲弄的眼神看了眼孟令玉怀中的那颗已经安详闭上双眼的朱厌后笑出了声。

“真是精彩啊，孟女士。”

孟令玉面不改色：“原来你把我引到这里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以为支持我的您应该能够理解我伟大的设想。”

“伟大？”

孟令玉就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重复了一遍袁修的说辞，然后笑出了声：“多么伟大的设想啊…为了完成它，你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害死了无数病人，今天甚至还想害死我，现在却说什么能够理解你？”

袁修不以为耻，他张开了双手，就像每一个rpg游戏关底的大Boss一样开始喋喋不休了起来。

“可您还是好好的站在了我的面前不是吗？我的妻子，她根本无法理解我，那些病人能够为如此伟大的目标贡献出自己微薄的生命不应该对我感恩戴德么？”

孟令玉低头抱着朱厌那已经开始僵硬冰冷的头颅，头也不抬道：“伟大的目标？别让我发笑了，你不过是一个想要补偿自己失误的卑鄙小人而已。”

袁修僵住身体。

“三年前，你和妻子的女儿因为患有重病入住你担任院长的医院，她的疾病甚至还是你最擅长的领域，但你拒绝为自己的女儿主刀。”

“她就这样死在了手术台。”

孟令玉看着这个阴沉着脸想要走近自己的男人，露出一个讽刺至极的笑容：“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什么全人类的伟大目标，你只是想复活你的女儿，哪怕是个怪物。”

“所以你才找到了我不是吗？”

孟令玉蹲下身，将怀里抱着的朱厌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你之前推我的时候就想杀了我，我知道。”

“……”袁修拳头握紧又松开，青筋已经尽数暴起，但他丝毫不敢动手。

在意识到那些怪物无法伤害到孟令玉之后，袁修就改变了策略，所以他故意留下了池塘边的线索。

为的目的只有一个。

“我们再进行一次交易吧。”

“哦？不打算杀了我？”

孟令玉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袁修道：“我刚刚说的那些话还不足够让你生气吗？”

“我需要你之前给我——”话还没说完，袁修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看向自己的背后。

是举着木仓的燕子石。

孟令玉也露出了意外的神情，这是出乎她意料的。

子弹穿过了他的胸膛，可能是仗着有“那东西”的保护和长期面对朱厌这种不怕木仓的怪物，使得他日益膨胀忘却了最重要的一点。

袁修可以让这些怪物惧怕他可以控制朱厌甚至可以在这间群魔乱舞的疗养院作威作福，可他终究只是一个人类。

一个脆弱的。

人类。

解决他甚至都不需要其他手段，只需要像这样，找到他，“砰——”一枪，他就也会像那些曾经被随意对待的实验素材一样，走向可悲的死亡。

不——！

袁修瞪大了眼睛，他不甘地抬了抬手，最后摸到了很久之前，在他还没有如今这般膨胀，害怕被人发现自己这些反人道实验后准备的措施。

“滴——”

燕子石身后的朱厌突然感觉大事不妙，一把抓过了孟令玉就要往外跑，还没跑两步一股热浪夹杂着烈风袭来！

这个疯子！孟令玉咬牙，袁修居然在疗养院埋藏了大批炸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朱厌将燕子石往后一推，抱住了孟令玉。

忽然一阵冰冷入骨的寒意从入口处入侵，孟令玉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位曾经在八楼阻挡她的女怪物几乎是不管不顾扑向爆炸的火海！

火舌舔舐着她漆黑的裙摆，在火光中，孟令玉只看到了女怪物与她的丈夫一起被火焰吞噬。

“快走！！！！”

耳边是朱厌急切的催促，可她却始终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那只诡异畸形的人形蜈蚣也在爆炸的火海中痛苦的扭曲。

仿佛是注意到了孟令玉的目光，其中一颗头颅朝着她露出了一个朱厌惯用的，带有讨好意味的笑容。

这头的朱厌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快被气死了，一边拽着孟令玉一边用他所能想到所有恶毒的词汇咒骂着里面那只怪物，但孟令玉只觉得他很吵。

等他们逃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时，朱厌还在不停辱骂着，孟令玉再也忍不住对他说：“行了别吵了！”

刚刚还口吐毒液的朱厌瞪大了眼睛，“你居然为那个丑陋恶心的怪物凶我？！！”

孟令玉揉着自己的微微刺痛的太阳穴，这也算意外之喜吧，至少……

她没有机会无理取闹的朱厌，而是看向那栋燃烧的疗养院大楼。

这场火，一定能把所有都烧的干干净净的。

疗养院外，“啧，袁修这个废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拎起一个满是血迹的手提箱，离开了这片满是火海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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