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花灯

大汉输了投壶之后,羞愤万分,心情不佳,也懒得在街市上闲逛,自然是准备灰溜溜地回家。

只是在回家的途中,人迹逐渐稀少,大汉没来由地开始心慌,猛地停下脚步,朝四周望去,空荡荡的。

四周都是住宅,没了街道的繁华热闹,只是寂静得有几分让人心慌。清冷月辉洒下,无形的寒意从脊柱丝丝攀岩而上,直达心口。

大汉吞了口口水,没来由的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突然,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骤然出现,大汉来不及躲闪。幸好转头之际,错开了,没让剑刃划伤脖颈,而是从脸颊划过,剑刃锋利,血迹从伤痕处逐渐蔓延开。

大汉心中大惊,凝神看清楚来人,心中更是震惊万分,急声解释道:“殿下这是干什么,我是替大人做事的护城军参领高卫啊!”

“我当然知道你是高卫。”梁执今不紧不慢道,手中长剑滑落滴滴血珠,滴落在地面之上,语气不知喜怒,只是脚步不曾停下,步步紧逼。

那一双淬了寒意的凤眸直直地看向高卫,让高卫止不住地颤抖。

“殿下,你为何要杀我,我们都是替大人效力!”高卫神色慌张,魁梧的身躯都带着几分颤意,身子忍不住往后面退去,想离眼前之人远一些。

梁执今眼眸中带上几分讥笑,漠然道:“为何杀你?若不是分身乏力,刚才在场的所有人,我都要杀之。”

“刚才?所有人?”高卫已经彻底感受到对方赤裸裸的杀意,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死于他手下,但还是想从梁执今的话术中找到理由,替自己开脱。

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

忽地,高卫想到了刚在赢了自己的小娘子,眼神更加震惊,不过此次却染上了几分怒色,破罐子破摔般破口大骂道:“梁执今,你是疯了吗!为了一个女子,你竟然要杀我!真是瞧不出来,大人费心费力培养出来的,竟然是个会被美色迷惑的蠢货!”

梁执今冷笑一声,呢喃了一句“蠢货”,眼底蕴集了无尽的风暴,逐渐失去所有的耐心,紧握着长剑的手背青筋凸起,无不彰显着主人的怒火。

随着手腕转动,“唰”的一声,长剑灵活地随着梁执今身形而动。

高卫没有东西护体,只能生硬地躲避着,仗着体格粗壮,硬生生接下几剑,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卷着破碎的衣裳。

怒火越烧越旺,血腥味对于梁执今仿佛是无形的刺激,眼底是一片无尽的猩红,长剑挥于空气没有阻力便立刻转变方向径直朝高卫捅去,宛若灵活的银蛇,淬着最阴狠的毒。

没过一会的功夫,高卫便被梁执今硬生生地割断了脚筋,双腿跪于地面之上。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大人从小培养到大的人,受过多少最阴狠的磨练,这么一把锋利的刀,何况自己手无寸铁,岂会是他的对手。

可高卫愤恨,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死在梁执今手中,更没有想到梁执今因为一个女子堂而皇之的背叛大人。

他瞪向梁执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阴滋滋的眼神,怒声道:“梁执今,你杀了我,大人若是查出来,我看你如何应付大人那边,附骨之蛊发作起来…”

高卫话还没有说完,梁执今猛的一剑直接穿透高卫双眼,直至穿透整个脑袋。鲜血淋漓不尽,从高卫眼眶滋滋渗出流落下来。

泛着寒意的长剑被鲜血染红。

喷溅而出的鲜血四处散落,梁执今乳白色的锦衣也被溅上点点血珠,在精致的绸缎上慢慢晕开,鬼魅妖异。

显然,高卫最后说的那句话触碰到了梁执今的霉头。

“唰”的一声,梁执今接着利落地抽出长剑,高卫应声倒地,鲜血从空洞中渗出,在地面蔓延开来晕成一团血水。

梁执今嫌弃地把手中的长剑丢弃,“乒乓”声响,清冷月辉洒在透着冷意的长剑之上,寒意透骨。

随即,便转身离去。

另一边,灯火通明的长街,沈念慈和永安公主两人凑在一起,跟两个心智还没有齐全的女娃娃一般。

这里凑一会热闹,哪里瞧瞧情况。

那永安公主的确是个年纪小的,可沈念慈不知为何,比永安公主还要闹腾。想来是繁华喧嚣的街市唤醒了她心中最原始的悸动,想像姑娘家家一般无忧无虑。

看到街道上生龙活虎的舞狮子,沈念慈学着狮子的模样去吓永安公主。永安公主被逗得捧腹大笑,也学着沈念慈的模样,回吓回去。

舞狮子一行人在街道上跳跃,旁边还跟着打鼓的人,鼓声喧嚣,轰隆隆的,震耳欲聋,再配上其他乐器的应和,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太子和宋时砚两人便跟在两个闹腾的人身后,手上还提着两人兴致突起买的各式各样新奇东西。

俨然被使唤成了仆人。

“阿姐,我们去猜灯谜吧。”永安公主拉着沈念慈朝另一处跑去。

猜灯谜是灯会必不可少的项目,主要是只要猜对了谜底,便可以免费得一个花灯,何乐而不为。

而且答对的难度系度越大,得到的花灯越好看,人们来逛着灯会,总会跃跃欲试。

永安公主拉着沈念慈灵巧地钻过人群,来到一大群花灯之前。各式各样的花灯在夜色的衬托下,华丽无双。

特别是在一团花灯中央,簇拥着一个梨花木制成的花灯。梨花木被匠人精心雕刻成团团簇拥的梨花花纹,花灯中心设置了机关,可以自行转动。

转动之际,花灯仿佛是个连续剧般,讲诉了一对有情人从相识到想爱,最终白头偕老的美好故事。

真可谓是巧夺天工。

“店家,那个花灯要如何得。”一清丽女子的嗓音传来,手指之处正是那个梨花木灯。

沈念慈转眸便看见了林颂月,只是觉得这世界真是小得可怜。

一提到那个梨花木灯,店家腰杆都要立得更直了,朗声道:“这梨花木灯是有一个匠人,据说还是给当今圣上修建过宫殿的。他赠予我的,还留下了一个灯谜,说是能解开这个灯谜的有缘之人便能拿走这个梨花木灯。”

沈念慈轻笑,不以为然,只觉得这店家是为了扩大宣传,弄个噱头,随意编排说来糊弄众人罢的,好让众人觉得这个灯与众不同。

“还请店家将这灯谜公之于众。”林颂月似乎对这个灯谜非常感兴趣,迫不及待地催促店家道。

“好,我这就说出。”店家清了清嗓音,还停顿一番,留足了悬念,然后才朗声道:“诸位听好了,灯谜是,墙上一个琵琶,任谁不敢拿它。”

店家话音刚落下,周围众人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肯定的说出答案,

“墙上?琵琶?琵琶如何能放在墙上,还不敢拿它,这?”

“对啊,琵琶怎么会挂在墙上,店家可不要说笑了。”

争执议论声此起彼伏,沈念慈也无所谓,只是饶有兴致地看向林颂月。看她猜不猜得出来,这么想要这梨木花灯,若是拿不到,沈念慈可要小人得志一会。

果不其然,林颂月眉头紧蹙,似乎在思索,紧抿着唇瓣,看来也不能确定。

永安公主偷偷地拉了拉沈念慈的衣袖,轻声询问道:“阿姐,你知道吗。”

沈念慈摇了摇头,猜灯谜这东西,沈念慈自然而然归咎到了琴棋书画那一处去了,她向来不擅长琴棋书画这东西,想想便觉得头疼。

所以,想都是懒得想的。

“是蝎子。”一声清冷得如同冰川的淡漠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围观的众人纷纷自觉给那人让出一条路,都好奇地打量着他。

此时的梁执今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天青色的长袍,腰间系着月白色束带,衬得身姿清瘦颀长。明明有着一副比女子还要妖艳几分的长相,却如同皑皑雪山一般冷淡,眉宇间渗出丝丝疏离的淡漠,总给人一股厌世感。

瞧见猜对灯谜的人容貌昳丽,穿着气度非一般人能够媲美,一旁的姑娘们掩面羞涩地议论纷纷,想着这是哪家的贵公子。

“答对了!”店家强撑着欢喜的笑容,本以为这灯谜的答案不同寻常,想来没有人能够猜出来,才会如此,这一下子的。

沈念慈看向径直走到她身边的梁执今,有一些诧异,却还是压着嗓音,平淡地询问道:“你去哪了?”

“喏,糖冬瓜。”梁执今将手中油纸包裹的糖冬瓜熟稔地递到沈念慈面前,语气没了刚才的冷淡却多了几分柔和,眉宇间皑皑雪山尽数消融殆尽。

梁执今的动作,浑然天成,熟稔得不像话。

看向来人,沈念慈内心居然有了一丝慌张。不同于以往的恐惧,而是对于梁执今奇怪的熟稔和态度而慌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遇到的梁执今,对自己与前世仿佛判若两人。

前世的他,有一位挂在心尖尖的人,待她向来冷淡疏离。如今,为何连自己的喜恶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还特意去买来。

糖冬瓜这东西,其实就是用饴糖蜜渍而成,本也只是个寻常之物,只不过在这偌大的繁华的盛京却并不多见,若不是特意去寻,是不容易找到的。

沈念慈只觉得不自在,僵硬地接过油纸,心绪不宁,只是礼貌地道了句:“多谢。”

一旁的永安公主却巴巴地望着沈念慈手中的糖冬瓜,似乎是想尝一尝。

沈念慈瞧着永安公主这般模样,忍不住弯唇笑了笑,这小家伙,怎地,想吃便说嘛,这般望着倒是头一次。

沈念慈将油纸拆开,浅碧色的糖冬瓜晶莹剔透,跟玉一般温润,煞是好看。永安公主迫不及待地抓了一块放入嘴中。

须臾之间,永安公主眉头紧蹙,糖冬瓜还未融化,只能含糊道:“阿姐,这糖冬瓜怎么这么甜呀。甜腻腻的,感觉牙齿都要给甜掉了。”

“很甜吗?”沈念慈不以为然,不过也的确,她向来嗜甜如命,能接受的程度跟别人自然有些不同,当初头一次吃到这糖冬瓜,便觉得惊艳。

“公子,这是刚才答对灯谜的梨花木灯。”店家自然知道一诺千金的重要性,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取了花灯递给梁执今。

握着梨花木灯的梁执今眼神散漫,似乎并不感兴趣。

沈念慈以为,他会把梨花木灯给林颂月,毕竟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林颂月想要,更何况…

还不等沈念慈想完,梁执今便将手中的梨花木灯径直朝她递了过来,少年嘴角扬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望着她,凤眸低垂没了凌厉之气只剩下乖顺,柔声道:“这梨花木灯便算是答谢沈大姑娘上次带我看烟花了。”

一举一动,一字一句,如同惊雷一般在沈念慈心中炸开,搅得她心神紊乱,四周喧闹依旧,可沈念慈只听得到心脏的“砰砰”声响。

她垂眸看向覆在梨花木灯长杆之上的手,白皙清瘦,骨节分明,在花灯得映照下,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

沈念慈只觉得心乱如麻,斩不断理还乱。

她鬼使神差般接过梁执今递来的梨木花灯,眼眸故意低垂不直视眼前的少年,压着嗓子带着些许疏离道:“多谢殿下好意,那本就是殿下的银两买来的烟花爆竹,算不上什么的。”

“没想到是殿下猜出来了?是小女才疏浅学了。”林颂月自然是注意到了一旁的动静,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朝着一行人欠身行礼。

可,梁执今并不搭理林颂月,只是饶有兴致看向沈念慈握在手中的梨花木灯。

他将这灯递给沈念慈,只知道外面的梨花木被雕刻成了栩栩如生的梨花状,是她喜欢的花朵。

方才才瞧清楚了这木灯里面的图案,弄懂了图案讲述的故事,眉目舒展,嘴角噙着的笑意愈发张扬,如同冰雪消融殆尽时的春日流水,温暖流淌着。

“林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谜底为蝎子,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定是没有见过。”太子向来善解人意,柔声安慰道。

“姩姩,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宋时砚的眼神也落在那梨花木灯上,少年是个直性子,不会藏什么心事,眼底郁结得都可以滴出黑墨水来,嗓音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岁穗,我们也该回宫了。”太子也叮嘱永安公主道。

两人不情不愿的被带走,独留下了梁执今和林颂月两人。

“殿下,似乎对沈大姑娘格外用心。”林颂月的语气没了柔意,眼神骤然变得凌厉,野心昭昭,还带着赤裸裸地嘲讽。

半晌之后,沈念慈清丽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梁执今才缓缓地收回了视线,余光瞥向身旁之人。

冷声道:“你还是操心好自己的事情吧。投靠大人,总得拿出点诚意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梁执今嗤笑一声,才接着道:“你的诚意不会是想当上太子妃?”

还未等林颂月回答,梁执今凉薄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劝你早点歇了这个心思,太子他活不了多久。”

他望着那两人刚才消失的方向,眼神一片冰凉,自顾自地喃喃道:“宋时砚,他也活不了多久。”

四周依旧人来人往,喧闹声和吆喝声此起彼伏,是一片欢喜热闹纷呈的景象。

可梁执今呢喃的话语却清清楚楚落入林颂月耳中,她只感觉自己深陷漫天雪地,什么热闹,什么欢喜都与她无关,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一片。

这人真是个疯子,当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宋家何时得罪了梁执今,大人都不想动,梁执今却发疯般要整垮。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老婆贴贴

女鹅:别来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