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柠

“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林芙拉过简一往里走,仔细地打量了她一遍,摸摸她的额头,又心疼地看着她的左手:“还难不难受啊?”

简一摇头,压下眼底的热意,轻声问:“林姨,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林芙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脸:“你还说呢,生病自己忍着,十八岁生日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说,跟我见外是不是?”

简一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自从外婆走后,她的生日从来没人记住,久而久之,她也就不过了。

简一抿抿嘴,有些嘴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先吃饭。”晏凌白及时开口解救了她。

林芙:“对对对,先许愿吹蜡烛。”

餐厅弥漫着饭香,桌子上摆满了菜,中间围着一个两层的生日蛋糕,粉白色,最上面是一个小公主造型,周围还有满天星作装饰,漂亮极了。

晏凌白拉过椅子让简一坐下,他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两根数字蜡烛插.进蛋糕最上层,掏出打火机点燃。

灯光一瞬间暗下来,只有面前的火苗簇簇闪动着,简一心口渐渐涌上暖意,她看了眼坐在餐桌对面的林芙夫妻,又转头看向站在旁边垂眸望着她的晏凌白。

男人的面容被染上暖色,忽明忽暗,显得格外柔和,他轻声催了句:“许愿。”

简一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默默在心里许愿。

林芙拍着手给她唱生日歌,遛个球时不时地叫一声,一人一狗配合得倒挺默契。

简一忍不住笑出来,她没有许多久,几秒钟后就睁开了眼睛,凑近了些吹灭蜡烛,拿着餐刀给每个人都切了一小块。

林芙接过蛋糕,兴致勃勃地问:“一一,许的什么愿望啊?”

“您怎么什么都好奇。”晏凌白嗤笑一声。

林芙不满地拍了下桌子:“臭小子,怎么跟我说话呢?”

说着还一肘子怼了下旁边的男人:“晏颂江,管管你儿子。”

“消消气,消消气。”晏颂江笑着给她倒了杯红酒,把人哄高兴了,才看向晏凌白,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不许惹你妈生气。”

晏凌白拉过几盘清淡些的菜放到简一面前,敷衍似的扯了下唇角。

简一坐在旁边捧着果汁,笑眯眯地看戏。

晏凌白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平直的锁骨,修长手指捏着高脚杯晃了几下,抿了口酒。

余光瞥见简一看热闹的眼神,他眉骨稍抬,歪了下头,吐息间混着淡淡的酒香:“看哥哥吃亏开心?”

简一圆眼弯起,也许是气氛太好太轻松,也不怕他,笑着点头:“开心。”

晏凌白也跟着笑了下,抬手揉了把她的头,带了点酒意,语调微懒:“成,今天你生日,让你开心了就不亏。”

一顿饭吃完,林芙和晏颂江坐在客厅聊天,晏凌白因为刚才惹林芙生气被踢去厨房洗水果。

磨砂门映出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水流声哗哗作响,简一蹭到门边,伸着脑袋探头看了看,慢吞吞挪到他身边:“哥哥,我帮你啊。”

晏凌白递给她一颗洗好的草莓:“不用,马上洗好了,你去客厅和遛个球玩儿。”

草莓上还沾着水珠,有些凉,简一拿到唇边咬了口,清爽的酸甜汁水在口腔内爆开,她把剩下的一半吃了,站着没动。

晏凌白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关上水龙头,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有话想和我说?”

简一嗯了声,抬起眼睫看他,轻声说:“刚才林姨告诉我,是你告诉他们今天是我的生日......”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但晏凌白已经明白她的意思,顺着说下去:“过来和我道谢?”

简一点了点头。

原本以为没人知道的日子结果被人郑重地放在心上,那种惊喜感和充盈感,像是被涓涓细流拂过,从心尖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仰头看晏凌白,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比起之前的疏离,多了几分放松:“哥哥,真的谢谢你,我今天很高兴。”

室内灯光冷白,晏凌白垂眸,瞳孔里映着少女的轮廓。

她的眉眼干净极了,五官天生自带妆感,松软的黑发落在胸前,穿着白色连帽卫衣,一本正经看人的模样,乖得要命。

心口像是被一只收了尖利指甲的猫爪轻轻挠了下,在医院生出的那点儿恻隐之心被无限放大。

“怎么能这么乖啊。”晏凌白突然叹息般地笑了下。

简一浓密的眼睫眨了眨,疑惑地嗯了声。

见她把草莓吃完,晏凌白把装着草莓的瓷碗的水渍擦干,让她抱到怀里,倏地开口:“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让你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简一摸了摸碗边的金色花纹:“当然记得。”

那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这句话,她记忆深刻。

“那你做到了吗?”晏凌白又问。

简一微怔,蓦地沉默下来。

晏凌白没让她逃避,慢条斯理地点破:“你没有,其他地方暂且不提,但卧室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地方,昨天带你去医院时我扫了一眼......”

“整洁干净的像是个样板房。”

几乎没有任何属于她的私人痕迹,一尘不染又毫无生气。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都怀疑简一是不是没住进来。

沉默环绕在两人之间,一时间只有客厅的电视声和聊天声窸窸窣窣地传进来。

简一垂眸盯着被纱布包扎的左手,想到下午换药时,晏凌白倚在她身边嘱咐护士轻一点,那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她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好半晌,她才轻声开口,像是在解释:“我没有太多东西。”

她的东西只有一个行李箱,这些年辗转多个地方,她习惯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在一起,离开的时候也方便。

晏凌白听懂她的意思,神情倏地有些复杂,他意识到简一现在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思维习惯,一时半会儿根本改不过来。

就像她现在乖乖抱着瓷碗,一点都没有意识到那碗草莓是给她吃的一样。

她将自己包裹在一个壳里,本能的有些谨小慎微,怕给人添麻烦,也怕让人不高兴,从搬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晏凌白换了个方式,嗓音轻而懒,听着反而带着点玩笑意味:“那你现在既然住进来了,是不是应该听一听我的规矩?”

简一:“什么规矩?”

“放松一点,大胆一点,理直气壮一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用什么就用什么。”灯光映在他温和深邃的眼睛里,浓睫垂出弧度,晏凌白拿出一颗草莓喂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简一第一次听到这么诡异的规矩,大脑直接宕机,草莓抵在嘴边,她愣愣地张嘴吃进去。

晏凌白稍低下了头,和她平视,轻轻在她头顶上揉了下,暗藏着不动声色的温柔。

“你可以任性、撒娇、提要求、无理取闹,甚至有点小脾气。”

“哥哥给你在这里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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