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乔岁偏科明显,英语成绩偏弱,数理化成绩不错,综合成绩排名全班前十,任职英语课代表一位,故此,英语成为高二九班作业收齐率最高的学科。
完全不是因为乔岁凶悍,她向来以德服人。
不过沈嘉运转学后因为作业本发放不及时,所以没交作业,坐在他前面的乔岁几乎是从他转来后就没把他归分于好人那一列。显然沈嘉运这人并非话痨,这一周里,乔岁准点上学放学,也没怎么见他和谁主动搭过话。
除了关向言。
真服。
乔岁哗啦啦数着作业本,耳旁全是关向言和沈嘉运时不时发出的嬉笑声。一向对人际关系迟钝的她破天荒就想通了关向言每天来找沈嘉运尬聊的原因。
——就是因为他长得帅。
可能也因为他曾在天上人间帮助过关向言。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不约而同兼职到天上人间那种地方的学生能有多优秀呢?
定是臭味相投。
而乔岁习惯了被人众星捧月般的对待,自然不会拉下脸面来与关向言主动求和。相反,她因为关向言莫名其妙的冷脸对待而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她也不会表现出来的。
她就是很气。
而沈嘉运,此时与乔岁有着不言而喻相反的心态。
如果说关向言莫名其妙的冷脸想到让乔岁不知所措,那他也被关向言同学的热情似火搞得一脸懵逼。
好几天了,一下课就来找他,扯天扯地,问东问西。沈嘉运以为自己即将在新学校交到好朋友,没想到这位“好朋友”出了校门翻脸不认人。
于是,乔岁每天都能看到关向言搬着小板凳坐在沈嘉运桌前笑得眉眼弯弯,而沈嘉运一脸防备地盯着她看,偶尔扯扯嘴角。
沈嘉运自己感觉不到,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唇角微弯,外人看来纯纯一副宠溺模样。
谁都不晓得他仅仅是在考量。
乔岁最烦从教室走到座位的这一截路,也烦坐在座位上看见沈嘉运走到她身后的态度。
他永远目视前方,偶尔低垂着头,不怎么正眼瞧人,女同学们鼓足勇气的搭讪被他似有若无的回应过去,自此也没有人敢跟他说话,加上关向言和他接触颇多,行为举止亲密,有心人已经自然而然撤退了。
乔岁,从始至终就没亲近过他。
这其实并不与她人间交际花的名号相符。
神不知鬼不觉中,这俩人的关系一开始就被关向言表里不一的行为挑拨离间了,只不过以他们当时的年纪和道行,很难发现而已。
周五下午,付十安因病请假。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后,是为期半小时的课间操时间,学生们一般会在这个时间装起自己保护的小手机,溜到操场后面的小树林里面偷摸上网发信息。
那个年代智能手机尚未普及,微信用的人少之又少,有一个包月通讯方式,可以选择几个常发信息用户,每月发送千条之内,仅用十元。
乔岁收到付十安的讯息。
付十安:中午我妈做了点好吃的,我让我姐带给你。
付十安有个龙凤胎姐姐,叫付久心,不同于付十安的瘦弱娘气,付久心十分健硕,用健硕来形容一个女孩子着实有些心酸了,但乔岁和陆泠一致认为付久心是位十分生动有趣的女子,可爱又魅力无穷。
乔岁很快回他:都有什么?
付十安的姐姐魅力无穷,付十安的母亲贤良淑德,厨艺一绝。据付十安和付久心讲述,付妈是位不折不扣的吃货,靠着精湛厨艺一路从婚前付十安的身材吃成了付久心。
付十安和付久心说这话时乔岁和陆泠都在,两人对此番话语展现出无尽艳羡,陆泠是因为从小被奶奶带,老人家不接受新食材,厨艺实在难以恭维。而乔岁则是因为没有母亲,二姨可以给她买漂亮裙子,戴漂亮首饰,但从不下厨。
付十安给乔岁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乔岁跟着大部队跑了两圈,最后一圈站在操场出入口假装系鞋带,等着陆泠来一起撤退。
下午还有一节历史课和自习课,同学们早就心飞扬,跑完操下了操场,兴致勃勃讨论起周末的时间安排。乔岁无所事事地等了会儿,看见陆泠来,立马拉着人往教室走。
“跑完操正好有点儿饿,一会儿你多分我些。”陆泠冲她一个飞眉,忍不住感叹,“付十安人还是好,干什么事都想着你我呢。”
“时间不多了,快点。”乔岁说,“再晚点就没时间了,历史老师那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历史老师是个话少干练的小老头,按说人过半百思想开放,可历史老师便要剑走偏锋,行为苛刻,得理不饶人。
如果被他逮到上课偷吃,估计是罚站都不能泯灭他心中仇恨的。
俩人紧赶慢赶进了教室,原本以为一眼就能望见课桌上面放着的饭盒以及饮品,结果翻箱倒柜连桌子与墙壁之间的缝隙看了都没找到。
乔岁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书桌上的东西摆放还是原来位置,没有任何差异。
“去哪了?”乔岁诧异,“班里有贼?”
话音将落,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总之命运的齿轮飞速转动,乔岁下意识就蹙着双眉扭过头。
窗户开了小缝儿,春风肆意逃窜,夕阳用力绽放着,染透天边棉云。
沈嘉运面无表情地抬头,与乔岁对视了一眼,好像没什么情绪,又好像依旧那样,掺杂了些许私人恩怨。
恩怨——
乔岁意识到这个念头时也惊了一下。
我也得罪您了么?乔岁很想问。还是你和关向言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与我为敌??!
沈嘉运眉眼轮廓立体分明,冷漠且深邃,鼻梁高挺,夕阳照耀出氛围感,脸颊中央落有阴影,不可否认他有一副上好皮囊。
乔岁是清纯的,皮肤很白,双眼皮宽而淡,平时看起来似乎没神,那是因为她压根儿没注意。这会儿看沈嘉运的眼神直白又“气愤”,非常不好惹。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神中迸发“不怀好意”,只要不是瞎子就一定能看的到。
陆泠当机立断后退一步,脚尖尚未落地,忽地听见清脆悦耳的少男少女音同时响起——
“看我干嘛——”
“不是你吧——”
“……”
“……”
陆泠给付十安发消息,告诉他美食失窃的惨烈事实。
付十安当即转告付久心,付久心信誓旦旦,对弟保证一分钟之内抵达案发现场。
五分钟后,付久心也没到。
案发现场,气愤凝滞。
“你没动我东西吧?”乔岁开口,喉间溢出生硬的质问,意识到自己压抑不住冲劲儿之后,她便更想压了。
但开口更冲了。
“我为什么要动你东西?”沈嘉运义正严辞,转学至今两人话都没讲过,他闲得发毛去碰她东西。
和乔岁一样,沈嘉运对她的语气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两人明面对峙,暗地里互相揣摩彼此。旁观者眼中大战一触即发,乔岁不是个冲动的人,于是沉默半晌,按兵不动。
气愤在关向言插手之前好比做暴风雨来临的前夜,只不过开战双方都不想把事情闹大。
谁知关向言却拨开层叠人影,顶着一张人畜无害楚楚动人的脸眼睫轻眨,温柔开口:“怎么了?别吵架,没风度。”
沈嘉运也很意外,关向言弯弯着眉眼正对着他笑,站得位置也是距离他更近些,作为男生听不出什么不对劲儿,但陆泠是一瞬间就感知到来者的阴阳怪气。
乔岁一听,好家伙!
私下针对我给我甩脸还不够,当众还要给我难堪?说好的姐妹情深情真意切,塑料都没这玩意脆弱的!
“关你什么事?”她扭头冲向关向言,明明是骂人的话硬是被她说得理直气壮声震屋瓦,“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班里人都有所察觉——乔岁和关向言濒临决裂,不然从前的仨人小组怎么寒假回来就变人单人小组。
沈嘉运有些意外,乔岁虽然对他有所防备,但平时大方可爱,非常招同学老师喜欢,这点儿他看得出来。
他有些不自在地起身推开座椅,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制止这场闹剧,然而没等他说出口,付久心来了。
付久心指着他的桌子,振振有词道:“我就放在这里了,里面是我妈给我做的虎皮蛋糕和两杯珍珠奶茶。”
沈嘉运:“……”
怪不得是两杯奶茶。
乔岁怒不可遏:“你把我东西放哪了?你还说没动?”
沈嘉运太阳穴突突跳动,不是他烦,而是他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事情走向,他知道乔岁不久前对关向言的恶语相向显然并不是时间高.潮。
他差点想说——
我告诉你之前你能保持淡定么?
沈嘉运不是没经历过这事儿,毕竟长着这么一张脸,被人表白是常事,有心者送个亲手制作的爱心便当、奶茶——多半没好滋味儿。
所以后来他懒得搭理,更为了一劳永逸,那些少女怀春的礼物便被他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沈嘉运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承受人人莫名的喜欢。他把东西扔进垃圾桶这行为算不上绅士,但既然别人送给他,他就有权处置。
这次是有人放错了桌子。
人品恶劣的同时又显得他好像有那么一点儿自作多情。
但很明显的,周围一圈人的目光紧盯在他身上。
躲不过去了。
沈嘉运叹了口气:“扔了。”
“扔了?!”乔岁差点儿想掐他脖子,她一把拍响桌子,气势汹汹走向后排座垃圾桶,看到了熟悉的包装盒和奶茶杯。
乔岁脸色登时坍塌,班里后排座位上的几个傻大个也一拥而上纷纷凑过来。
有不怕死者出声:“嘿!真在垃圾桶!奶茶都洒了!”
“怪不得这边这么香呢!”
沈嘉运走过来,若无其事地对乔岁说:“我赔你。”
紧接着关向言也走过来:“乔岁,你家里那么有钱,你不会连这点儿东西都要人赔吧?”
话音没落,乔岁就忍不了了:“我招你惹你了?”
我要真找老师反应,你必须得向我赔礼道歉,要是告诉乔大海,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这些乔岁都没说。
她还是有点儿太善良了。
关向言的话引起班里大部分人的注意,起哄居多,都知道乔岁家富,性格开朗。
沈嘉运是想制止关向言的,无奈这姑娘嘴太快。
陆泠瞥见这边场景,想过来控制场面。
然后那边关向言就一本正经地指控乔岁欺负新同学——
“我天——”乔岁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感叹,利落的抬脚,冲着沈嘉运膝盖下方二十公分猛的一踹,动作迅速又不拖泥带水,整个一气焰嚣张地态度冲关向言吼:“这样才叫欺负。”
众声喧闹中央,谁也没注意到历史老师的飒爽英姿。
老头儿推推镜框,黑板擦砸向讲台:“干什么呢这是!”
沈嘉运小腿痛得要命,乔岁这一脚用了狠劲儿,又是在他措不及防之时搞偷袭,估计淤青一大片。他拧着眉头看向乔岁,发现小姑娘也正在看他,这会儿不打量了,眸子闪闪亮亮,带了股淡淡的惧色。
沈嘉运咬了咬牙,原本一肚子火气的他突然又觉得这姑娘直球得可怕,也单纯得可怕。关向言大抵是真的和她有仇,但被人拱几句火就上钩,是不是有点儿太孩子气了?
看她眼中透出的茫然无措,应该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可扔她蛋糕他也不是故意的,肯定会再买来赔她。
早这样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儿,咱俩至于拳脚相向么?
沈嘉运如是想。
先上课吧,他想说。
然后他就听见乔岁低沉下去又一本正经的声音——
“老师,我——”
“你出去站着。”历史老头说。
沈嘉运:“……”
这场面多少有点儿让人下不来台了。
历史老师看着乔岁走出教室的身影,脸都绿了,盘算着课后如何向老翁打小报告。
沈嘉运呼吸好几次才平复下小腿的剧痛,然而心情平复了,肢体总是不协调的。他一瘸一拐地跟着乔岁的步伐,紧接道——
“老师,我也有错。”
历史老师:“你跟上。”
沈嘉运:“……”
作者有话要说:搞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