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

男人带着愠怒的质问从耳畔传来。

“为什么不叫家里的司机！”

“你是觉得你的车技比司机还要好？”

搁着听筒，傅瑶瑶听着贺时筠呼吸沉重起来，似是拼命压抑着怒气，“这么重要的文件委托给一个外人，傅瑶瑶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劈头盖脸的质问把傅瑶瑶砸得头昏，她回过神来，强压心中一阵酸楚，抽抽鼻子。

“抱歉。”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男人轻叹一声，沉下语气。

“你让公司高层都提心吊胆地等着这份文件。”

“你还委屈上了？”

寡淡冷漠的语气堪比坚冰一样扎在她心头。

傅瑶瑶红着眼眶，硬着一口气沉声回答。“贺时筠，我比你更清楚自己开车什么水平！”

“我为什么不叫家里司机？”

她嗤笑一声，满腔委屈似乎找到了发泄口。

“家里司机去送盛愉上班，我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就出门给你送文件，我出了车祸难道连委屈的资格都没有了？”

贺时筠的语气烦躁起来，“家里司机送盛愉？”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傅瑶瑶直接开口打断。

“好，你不用解释了。”

“我猜你又要说是为了会议，为了事业，为了大局着想！”

傅瑶瑶深吸一口气，语气平和了下来。

“那我也告诉你贺时筠，她盛愉就住在市中心，她有很多种方法去公司，不是非要我们家司机去接送她！”

“她这么大的人她不知道避嫌吗？”

“你和她没有半分边界感，又让我出席她的生日会去澄清她没有介入我们的婚姻。”

傅瑶瑶顿了顿，眼眶一酸，语气难掩失望。

“你那么在乎她，当初娶她好了，何必把我带回家呢？”

不等贺时筠说话，傅瑶瑶直接挂断电话。

巨大的情绪波动让她呼吸都用上了力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牵引着身上伤口也跟着阵阵抽痛。

不知过了多久，傅瑶瑶才从方才的情绪里缓过来。

一杯温水递到了自己眼前，她才注意到床边安静坐着的人。

姜之淮：“喝点水吧。”

难堪的一面被故人撞见，双方都略显局促。

最终傅瑶瑶艰难扯出一抹笑容，“时隔多年，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局面。抱歉，让你见笑了。”

姜之淮也有一些撞破别人家庭不睦的尴尬，他露出礼貌的笑容，温言相劝：“夫妻之间难免有误会，过后好好沟通就好。”

傅瑶瑶面上笑着，眸光却黯淡下来。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谢谢你把我送来医院，车祸的事，是我的错，我会承担全部责任。”

“车不要紧，你人没有事儿就好。况且你身边也没有别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傅瑶瑶点点头，病房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姜之淮抬手扶起膝盖，想着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不说这个了，这么久没见，最近怎么样？”

傅瑶瑶默了一瞬，“还好。”

其实她过得并不算好，如今的生活没比遇见贺时筠之前好上多少。

“你呢？听说你离开我舅舅的公司了？”

姜之淮颔首，“合同到期就没再续约了。”

“……”

—

总裁办公室里，手机躺在办公桌上，屏幕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的界面，一旁是沾着血污，被雪水洇皱的文件袋。

会议进行得并不顺利，贺时筠摘下眼镜，抬手捏上眉心，面容难掩疲倦。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他沉着声音道：“进。”

女子推开门，一身职业装短裙搭配高马尾衬得人极为干练。

盛愉面带笑容，“时筠，你找我？”

贺时筠抬眸，望向盛愉，对方笑意盈盈，显然不知道车祸一事。

“我听瑶瑶说她今天出门，家里司机不在。”

贺时筠看着面前人微微一愣，随即似是反应过来，开口解释。

“哦，是这样的。伯母前几天让我去贺家老宅商量生日会的事情，刚巧我车半路坏了被拉去了维修店。”

“昨天夜里下了大雪，伯母担心我打不到车，耽误了今天的会议，就让司机来送我一趟。”

说完，盛愉试探问：“是瑶瑶因为司机送我上班的事和你闹别扭了吗？”

贺时筠深吸一口气，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傅瑶瑶估计以为这件事是他默许的。

“她今天早上给我送文件的时候出了车祸。”

盛愉睁大眼睛，面露愧疚。

“我没有想到她会亲自开车来送文件，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拒绝伯母的好意。”

贺时筠沉默着，眉心皱得愈深，望向盛愉的目光带上了审视。

盛愉语气为难地试探问，“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然改日我亲自登门给瑶瑶道歉吧？”

贺时筠低下头，打开手机就看见最后一条通话记录。

指尖犹豫了一下，想起两人每次见面剑拔弩张的场面，心中烦躁更甚。

本就是一场误会，让她们见面还不知道还会闹出来什么事儿来，贺时筠最终开口：“与你无关，不用道歉，你先去工作吧。”

夏乔从贺氏出来，就搭上出租车火急火燎往医院赶，鼻子耳朵冻得通红，眼睫毛和眉毛都挂上了冰霜。

他一路马不停蹄找到了傅瑶瑶的病房，喘着粗气推开病房门。

叙旧的两人被夏乔打扰，中断了聊天，两双眼睛齐齐望向门口的人。

夏乔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换了换，似乎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和谐的画面，视线最终落在了傅瑶瑶身上。

人没事儿。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庆幸着，“还好贺太太您没事儿！”

说着，夏乔转身关上病房门。

“当时你晕过去了，都不知道有多惊险。”

“我和姜哥又扯安全带，又包扎止血。”夏乔抬手画了一个大圈，“当时血流了这么多，可是吓坏我们了！”

“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我这心啊可算是能放下来了，刚才真是提着一口气往这边赶！”

病房里低沉的气氛因为夏乔的到来开始热闹起来，就连傅瑶瑶也被他这连说带比划的夸张动作逗笑。

“真是谢谢你们了，没有你们，我可能坚持不到医院。”

姜之淮在旁笑道：“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真的是举手之劳。”

夏乔想到了他们今天的正事，“对了，姜哥，本来我是打电话给王导演说明情况的，但是打了很多遍都没人接。”

“病房这里有我就好，你先去试戏吧。”

傅瑶瑶知道，试戏对于一个事业上升期的艺人来说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机会，好资源能不能捏在手里，全靠这一下。

“我是不是耽误你的正事了？”

姜之淮此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王导演为人严谨，特别是在时间观念的问题上。

不出意外，他应该无缘这部电影的男主角了，同时也把人给得罪了。

他确实得亲自去一趟，说明情况。

姜之淮站起身，“没办法，事发突然。”

“那这样，夏乔你留下等着许助理，我先去王导演那。”

他走后不久，许助理姗姗来迟。

由于药物的副作用，傅瑶瑶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强撑着意识再三强调完耽误姜之淮试戏和夏乔到贺氏被落下埋怨的事，才沉沉睡去。

许助理担心打扰到她休息，约着夏乔到大厅里解决问题。

医院明亮的落地窗前，许哲一身西装，递过自己的名片，严谨的态度颇有几分贺时筠的风范。

“夏先生，我是贺总的助理许哲，代表贺总来处理车祸的事情。”

“这次损失由贺总全部承担，另外贺太太再三强调过试戏的事。”

许助理顿了顿接着道：“影视业一直是贺氏旗下发展的重要行业，告知姜先生不必担忧，男主角非他莫属。”

夏乔接住名片，单手插兜，倚着栏杆。

他眉心一皱，略略思量，这是贺氏出手，姜哥的男主角稳了呀。

权衡利弊，这也算是他们因祸得福了。

“还有什么需要夏先生尽管提。”许哲继续道。

夏乔连连摆手，表明态度。

“我只希望姜哥不会因为这件事错失这次男主角，既然许助理都安排妥当了，那我也没有其他要求。”

许哲送走了夏乔，回到病房，刚巧撞见医生会诊。

这边傅瑶瑶已经醒来，医生在交代住院事宜，要求她必须有个陪护。

许助理斟酌一番，开口道：“贺太太，看您的情况还得继续住院，贺总委托我处理您的事。但我还有工作在身，照顾你总归不方便。”

“随便请个护工，贺总也不会放心，还是请您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找个阿姨来陪护。阿姨没来的这段时间，我会在这陪着您。”

傅瑶瑶不想给家里人打电话，但也不好为难许哲。

她拨通了家里阿姨的电话号码。

“喂？陈姨，我这边出了车祸，需要陪护，麻烦您过来医院住几天。”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傅瑶瑶把地址发了过去。

“阿姨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到。”

许助理颔首，“那我等阿姨到了再离开。”

时间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傅瑶瑶找的陈姨还没到。

许哲有点坐不住了，他站在病房的窗前徘徊，眼神一直停留在窗外的飘起的鹅毛大雪。

按理来说贺时筠家里的人应该没有这么不靠谱才是，再怎么慢也不该迟到一个多小时。

傅瑶瑶看着在病房内徘徊良久的许助理，开口道：“雪天路滑，可能是路上堵车了，我再打电话问问吧。”

许哲停住脚步，等着傅瑶瑶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陈姨，你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电话里一阵嘈杂的声音，听着像是家里人在大扫除，陈姨的语气有些为难。

“抱歉啊，太太。”

“家里在准备盛小姐的生日会，我走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