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需要哥哥亲自检查。”
一个多月未见,郑书昀瘦了,面部刀刻般的骨相显得更加立体,配上那一身凛冽的风雪,有种森冷的俊美。
裴楠像是在确认什么般,立在原地没动,直到一阵寒气扑面而来,郑书昀已经大步走到他跟前。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如同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回来了,就像现在这样突然出现在家里。”
郑书昀道:“到底是不是梦,你掐我一下就知道了。”
裴楠闻言,抬起手捏了一下郑书昀英俊的脸。
郑书昀“嘶”了一声,说了句“好疼”,语气略带罕见的控诉,让裴楠心脏瞬间揪起,全然忽视了其中夹杂的笑意。
裴楠尚在恍惚之中,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用了多大的手劲,有些无措地凑过去给对方吹气解痛,却如同自投罗网般,毫无防备地被面前的男人借势纳入怀中。
按在他后背的手掌力道极大,像是要弥补什么一般,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由于抱得太急,郑书昀弓身前倾,高大的身躯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身下,从室外带进屋里的冷意透过单薄的衣衫钻进他的四肢百骸,竟有种奇异的滚烫。
后腰抵在一条结实的手臂上,他承受着对方囚笼般的压迫,保持着略微后仰的姿势,轻声问:“今天回国,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郑书昀道:“害怕像前几次那样,又让你失望。”
裴楠微微怔住,而后将脸慢慢贴向郑书昀落满雪痕的肩头,不知不觉间,另一种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将雪融后那点冰凉的濡湿覆盖。
仿佛空缺的灵魂忽然被对方填满,短暂的相拥过后,两人不管不顾亲在了一起,吻倒在厚厚的地毯上。
*
一场久别重逢的亲吻结束后,裴楠胸膛明显起伏地靠在郑书昀怀中,手里拿着那张旧照片,有些想不通道:“我们以前就见过吗?”
“嗯,初遇是在街心花园的长椅。”郑书昀握住裴楠拿照片的手,拇指摩挲着上面的小裴楠,一贯清冷声线被温柔包裹,“你从我身边路过,以为我在哭,非要唱歌给我听,唱的是一首关于春天的歌。”
郑书昀给的提示已经足够详细,但裴楠无论怎样努力地回想,脑海里关于五岁的往事也依旧如同白纸一张。
就好像遗失了一幅珍贵的名画,倾尽全力也找不回来。
裴楠眨眨眼问:“所以你上次说的,那个要和你做朋友的小竹马,就是我吗?”
郑书昀闻言,轻笑了一声。
裴楠心中的震撼仍未平息,不明所以道:“你笑什么?”
“小竹马,我喜欢这个称呼。”郑书昀语气略带回味,说罢搂紧裴楠的腰。
怀里的漂亮青年就在几分钟前刚情难自禁地掉完眼泪,眼尾和鼻尖都还红红的,此刻露出惊讶和茫然交织的神情,难免让郑书昀心尖微动。
郑书昀略微垂首,亲了亲他微张的唇,解释道:“至于这张照片,是我们第三次见面时拍的。”
“第三次?”裴楠不解,“我们原来不止见过一次啊。”
郑书昀点了下头:“嗯,那天你察觉到我心情不好,告诉我只要亲一下就不会难过了。”
裴楠闻言,一时语塞。
以他成年人的视角来看,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忽悠,关键是郑书昀智商这么高的人,居然信了,甚至毫无反抗地让他亲到。
他瞪着照片,难以置信道:“萍水相逢而已,我怎么随便非礼人啊……”
还举着对方的手机,嚣张地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罪证。
看着裴楠痛心疾首的表情,郑书昀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所以早在二十年前,你就该对我负责了”
裴楠垂下头,看着照片上郑书昀稚嫩纯真的小脸,突然有种罪孽深重的感觉,就好像把鱼勾上岸后,撂下鱼竿走人的垂钓者,极其不负责任。
再一次试图搜寻回忆,裴楠目光一寸寸划过这方小小的照片,最终落在他搂住郑书昀肩膀的左手手腕,那里贴着一块纱布,位置和他腕边那个硬笔大小的伤疤恰好重合。
裴楠指着自己的手道:“我这里的伤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郑书昀目光缓缓落到裴楠腕际,半晌才道:“为了保护我,你和人打了一架。”
他说得简略,但裴楠却完全懂了,难怪自己当初说不记得伤疤来历的时候,郑书昀的表情会变得那样黯淡。
裴楠叹了口气,不由得又在心里反思了一遍自己的“负心汉”行径。
遗失了如此重要的记忆,裴楠头一次对自己没心没肺的性格感到不满,稍显感慨道:“原来我这么小就会英雄救美了。”
郑书昀唇边勾起一丝弧度,似是认同了裴楠所言。
那天,乔唯摔坏了他拼好的飞机模型,裴楠得知后,提着小拳头扑上去和对方干了一架,而后像个打败恶龙救出公主的勇者一样,风轻云淡地从小背包里翻出药水和纱布,给自己擦伤的手腕上药止血,两条秀气的眉毛皱得都快打结了,却还对着他傻笑,没喊一句疼。
道别的时候,裴楠说以后还要保护他,之后的几天,裴楠每天都会偷偷跑去两人初遇的地方和他见面。
再后来,他就被迫出国了。
等他终于离开A国,回到江市,和裴楠不期然重逢,他的小朋友却早已经彻底把他忘了,哪怕如今看见照片,也还是想不起来。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遗憾,去日不可追,唯有今朝才是上天赐予他最珍贵的宝藏。
感觉环在腰间的手臂再度收紧了几分力道,裴楠忽然想起什么,敛起眉眼问:“等等郑书昀,那个欺负你的人,是不是乔唯?”
几个小时前,乔琳在与裴楠谈话的过程中,曾粗略提到了她与前夫出国打拼后,郑书昀独自留在外公那里寄人篱下的生活。
当时乔唯也住在乔家老宅,是乔仁和最疼爱的孙子,而郑书昀作为他叛逆的女儿和他不认可的女婿生下的孩子,几乎没有得到过半分关爱,还时常遭到表兄的排挤。
再联想到长大后的乔唯对郑书昀不甚友善,甚至妄加诋毁的态度,几乎不难猜出对方是谁。
至于对方“纡尊降贵”来他的画室工作,大抵也是吃饱了撑的,想要挑拨他和郑书昀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好让郑书昀的暗恋落空。还好他有自己的判断,没着对方的道。
郑书昀看着裴楠瞬息万变的脸色,亦知道裴楠突然提到乔唯,并非记忆回笼,而是从他母亲那里听来了什么。
他“嗯”了一声,见裴楠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了起来,眼神也泛起了一丝怒意,便问:“你知道乔唯为什么总是找我麻烦吗?”
裴楠摇摇头。
郑书昀道:“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资质平平,虽得老爷子疼爱,但终究无法成为乔氏的继承人,因此心有不甘。”
裴楠愣了愣,意识到什么:“所以,你外公从一开始就想把你当成继承人培养?”
郑书昀略微点了下头:“但我对他的家业没有兴趣。”
无甚起伏的话语在耳畔响起,裴楠并未从中听出哪怕是一丝攀比和炫耀。
事实上,郑书昀生性淡泊,应当是不屑于同乔唯那种不入流的角色做比较的,但郑书昀还是一反常态地对他说了这些,明显只是为了抚平他心头的憋闷。
两厢沉默了片刻,见裴楠皱起的漂亮五官缓缓舒展,目光却垂落在了一个虚空的点上,郑书昀放低声音问:“在想什么?”
裴楠半晌抬起眼,望着郑书昀认真道:“我在想,我是多么庆幸,曾在那样的岁月里陪过你一程。”
虽然短暂得如同昙花开落,险些让他成为郑书昀生命中的过客。
从乔琳那里听闻郑书昀的过往时,他心中曾涌起一股冲动,想要逆着时光的洪流,去抱抱那时孤独无助的郑书昀。
而此时此刻,他无比感谢二十年前的自己,帮他完成了这个看似永无可能实现的心愿。
听裴楠说出近乎情话般动听的话,郑书昀心脏早已软成了一片,他把人搂在怀里,又落下了一个缠绵且无声的吻。
嘴唇堪堪分开之际,郑书昀垂眸望着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的裴楠,似是发现了什么,深邃的目光忽然变得饶有兴致起来。
裴楠用力眨散视网膜上的水光,顺着郑书昀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忽然意识到什么,脸颊瞬间如同火燎般泛起滚烫的热意。
郑书昀径直盯着裴楠身上明显不合身的居家服,眯了眯眼,沉下声问:“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每天都像这样偷穿我的衣服?”
裴楠继续垂着头,像个被抓包的小学生一样,几乎将下巴抵到锁骨。
他几乎无可辩驳,因为郑书昀并未错怪他,这段时间也的确如此,每到思念无可抵御的时候,他就会穿郑书昀的衣服,想象对方抱他的感觉。
他哪知道郑书昀今天会回来……
见裴楠闷声不语,郑书昀把手伸进他空了一大圈的衣摆中,粗粝的手掌不由分说触上细腻的皮肤,激起一阵阵颤栗,指尖略微向下,轻轻勾开松散的裤腰,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好像是无意间为之。
窗外素白的雪反射出比平时更亮的天光,整个窗口都明晃晃的,如同探照灯。
裴楠忍住喉间难以克制的轻哼,红着脸道:“郑书昀,你这叫白日宣淫。”
郑书昀闻言略微挑眉,随即收回手,看向被他摸软身体的裴楠,好整以暇道:“是吗?”
而后退开半米,恰好将不远处黑色的反光墙面暴露在裴楠的视野中。
透过墙面,裴楠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由于身上的衣服尺码太大,领口不知何时松松垮垮地歪斜到一边,露出半个肩膀,裤腰也往下退了一半,好像在刻意勾引谁。
而反观郑书昀,对方仍旧是衣冠楚楚,银丝眼镜稳稳扣在淡然的双眸前,甚至连严整的大衣都未曾脱下,怎么都和“宣淫”二字不沾边。
被郑书昀反将一军,裴楠心里骂了句混蛋郑书昀,就知道逗弄他。
于是,他故意露出茫然的表情,偏不羞涩地问:“不继续做点别的什么吗?”
听闻裴楠近乎直白的邀请,郑书昀眉眼无澜,依旧在半米之外不为所动道:“可我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洗澡换衣服。”
“我陪你一起。”裴楠说完,膝盖磨蹭着地毯,爬向郑书昀,将自己送到对方手上,果不其然看到郑书昀岿然不动的眼神危险地暗了暗。
“你不是已经洗过了么?”郑书昀漫不经心地将裴楠的衣摆往上推了十几厘米,双手扶着裴楠细窄的腰,鼻尖从裸露的肩头划至颈窝,略显沉重的吐息喷洒在细瓷般的肌肤上,如同品鉴般缓缓道,“是橘子味的小楠。”
裴楠早被郑书昀道貌岸然的模样撩得七荤八素,喉结艰难地滚动数下,却仍装得轻描淡写:“嗯,确实是洗过了。”
说罢,他顿了顿,侧头用天真且无辜的语气道:“但洗得不太仔细,有些地方,还需要书昀哥哥亲自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