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北堂佑眼角还噙着泪星，姿态却很骄傲地昂着下巴：“你来看我的笑话吗？”

“怎么会。”陆成雪反手关上门，语气平和地说：“她不喜欢你，你也没多喜欢她，仅此而已。所以何必呢？”

“少用这种大人训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北堂佑像一只炸毛的刺猬，“不要以为你有多聪明，就能对我指指点点。”

他气得胸口起伏，俄而又想起刚才他们说话时自己插不进去的场景，不由又滚下了眼泪，哽咽地问：“难道……我是什么很笨的人吗？”

……

元映月坐在茶室内，凝视着杯中渐冷的茶汤，她复盘今天的对话，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盥洗室的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如同争吵的声音，准确来说，听那模糊但高亢的音调，更像是北堂佑在单方面输出。

不等她理出头绪，陆成雪先回来了。他抱歉地说他还得回公司开会，先走一步。

于是元映月起身和他道别。紧接着她察觉出另一处异样，他们今天的茶中没有茉莉，但她总能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淡的茉莉味。

甚至这个气味还有点熟悉，是那种潮湿的含着雨露的茉莉味，好像不久前在哪里闻到过。

车窗缓缓升起，陆成雪坐在车后座上，下意识地望向镜中的自己。

没有任何异常。领口完好且一丝不苟地束着，底下的颈锁也没有溢出的迹象。但他分明注意到刚才她微微翕动的鼻翼，和无意识掠过他咽喉的视线，那是Alpha狩猎的姿态，在分辨Omega信息素的来源。

或许只是他多虑了，陆成雪想，之前陆鸣鸾调了休息室附近的监控，说元映月那天只是路过，行为没有任何异常。

或许只是他多虑了。

不久，北堂佑从盥洗室出来。他鸢尾蓝的额发有些凌乱，鼻尖与眼角微微泛红，望向她的眼神充满怨念。

元映月心下纳闷，但她还是顶着北堂佑的阴暗注视把他送上了车。最后她精疲力尽地回到家，仰头倒在了大床上。

身体有些异常的疲惫，元映月瘫在柔软的床上完全不想动弹。傍晚的海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把洁白的纱帘吹得簌簌作响。

也许是最近太累了，她想，于是翻身准备浅浅睡个觉。

很快元映月就有了困意，但渐渐的，在卧室干净的香氛和微潮的海风中，她恍惚嗅到了一股清浅的酒味，还有淡淡的粉红胡椒的气息。

不对，元映月猛地坐起来，这不是她信息素的味道吗？

怎么那么淡了？

刹那间元映月睡意全消，她反手去摸自己的腺体，在她犯困时腺体的确溢出了些许信息素，但是……她的信息素什么时候那么寡淡了？

不是上周浓度也还可以的么？

元映月当即下床，起身关上窗户，反锁房门，换上请勿打扰的标识。然后她躺回床上，从床头柜拿出检测仪，开始在密闭的卧室里释放信息素。

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逐渐上升，检测仪面板上数值开始缓慢跳动。右侧的历史数据提示她过去自测的信息素浓度，从98→91→82→69再到今天的33……暴跌！

元映月看着那个数值沉默了良久，她并不怀疑仪器出错，因为她自己嗅到的气味也同样表明，她的信息素浓度在飞速降低。

她应该去一趟医院了。

第二天，元映月很早就起了。

她换上低调的黑衣黑裤，戴上帽子和口罩，既没有打扰佣人，也没有通知她的医疗团队，一个人狗狗祟祟地开车，去一家小型私人诊所看病。

她百般确认这里的医疗数据不会和全星医疗系统联网，才开始面诊。医生按压了她的腺体，用一个更精密的小型医疗器械测量了她的腺体内信息素浓度，然后道：“元小姐，您的信息素浓度在正常范围内。”

“可我确信我的信息素浓度在暴跌。”元映月从终端调出她以前的体检报告，指着一个远高于今天测量值的数据说：“这是我去年末的体检结果。”

医生看了眼那份体检报告，然后道：“坦诚来说，您之前的体检结果比较异常。但Alpha信息素浓度过高并不影响日常生活，所以我们往往建议患者不用过多在意。”

“可是……”

“但如果您很担心的话，我可以给您开几项检查。”医生话锋一转，“检查一下腺体是否健康，以及更精准地测量信息素浓度。”

“所以刚才测的会不准吗？”元映月问。

医生顿了一顿，委婉道：“一般大差不差，但总有患者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元映月：……懂了，总有Alpha无法接受自己英年早痿的事实。

于是元映月拿着诊断单去抽血检查拍片，而在这期间，她的终端还在一刻不停地震动。

[周一午间11点有个部门总监和小组领导的会议，感兴趣的话你也可以来参加。]来自实习部门的直系领导。

显然，以她实习生的职级是没有资格参加会议的，但小组领导总会很友好地询问她是否也要参加。不过今天正在抽血的元映月有点崩溃，不是你们周日怎么还在发工作信息啊？

[关于欠发达地区产业集群的调研，大家有什么想法？@所有人]来自学校选修课的小组作业群。

元映月打开群时发现消息已经99+，她仔仔细细看了各位组员的意见，然后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天龙人对“欠发达地区”的定义竟然包括首都星的边陲地区，隔壁的副都星在大家看来都有点太穷山恶水了。

可首都星外围都属于落后地区的话，那我荒星老家算什么？开除人类居住地籍？元映月默默吐槽，等等我老家有什么产业？黄赌毒和噶腰子……哦那没事了。

但她还是团结友好地表示，如果大家对“更”欠发达地区感兴趣的话，她可以提供私人星舰作为往来荒星的交通工具。

下面马上有人回复：[不是元映月你……开玩笑嘛][其实我还挺感兴趣的，我们可以装备上足够弹药][那里会更容易搞到这里搞不到的东西吗？][你想干嘛#惊恐][我们是去搞社会调研的不是去当战争贩子走私贩子的吧][也不是不彳亍]……

再往后是来自公关小组的问候，林组长在工作群内更新了动态，元映月胆战心惊地打开文件，然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等拿到出具的检查报告后，元映月重新去诊室找医生。医生仔细看了她的所有报告，然后询问了她的生活习惯和睡眠饮食情况。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元映月忐忑地问。

“很健康。”医生摘下眼镜说，“腺体功能正常，生殖系统未见异常，释放的信息素浓度微微偏低，但属于正常范围，Alpha性激素指标甚至偏高。”

“可能只是最近有些焦虑和精神紧张，导致信息素浓度的正常波动。”医生和蔼地说，“有条件的话尽量远离压力源，让自己保持心情愉快。”

元映月连连点头，正在这时，她无名指上的终端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徐助理的四眼仔头像出现在屏幕上。

[早上好大小姐，下周的最新相亲日程，请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