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吕忘儿走后,姚善拿起今日去铁匠铺子拿回来的刀,来到院子里练了一遍。试完刀她又拿出来红缨枪,耍了一套枪法。
她有个属下用长枪,一套焚天枪变幻莫测、出神入化,鲜有敌手。这几日她买了些书,了解到此界前朝杨妙真所创的杨家梨花枪法天下无敌,虽然不知焚天枪和梨花枪哪个更胜一筹,但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把长枪还行,姚善试完兵器,把手中长枪递向旁边的夏荷:“长枪乃百兵之王,你以后就练长枪吧。”
“多数女子力气逊于男子,却并不能证明女子打不过男子。兵器所谓的一寸长一寸强,强在可以先发制人。比力气更重要的是快、是勇和谋。长枪是百兵之王,也是百兵之贼,贼不主攻,以智谋胜。”她接过春樱端来的参茶喝了几口,“杨妙真可以凭梨花枪二十年天下无敌手,在本尊教导下你也可以。”
夏荷心虚地垂下眼皮,小声嘟囔:“奶奶您也太看得起奴婢了。”
“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姚善把茶碗递给春樱,“你们随本尊习武,勉强也算本尊女徒,以后自称名字即可。”
“夏荷,本尊记得你因为家乡遭灾被卖进府里,从今日起便随本尊姓姚吧,名字改作姚夏,'自关而西,秦晋之间,凡物之壮大者而爱伟之,谓之夏。'希望你谨记此姓名。”她转身向东耳房走去,走到一半转过身看向姚夏,“对了,你今年十七了吧,还得有字,嗯……天下大事必作于细,便字存微吧。”
夏荷,不,姚夏听到新名字后愣在原地。姚夏,姚存微,如同读书人一般有名有姓有字,非物非花非草,她觉得该高兴的,这是主子赏脸,可不知为何,心头却发酸发胀,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一般,说不好什么滋味儿。
姚善给婢女换名字并非心血来潮。现在身边这几个婢女皆有可取之处,她打算带走,既然如此,那不如更进一步把她们绑死在自己这条船上,冠她之姓做她的族人。她要她们一辈子做姚家人,至死都要记得是她姚善的人。
夏荷春樱外边儿买来的,亲缘早就断绝,自可以立刻随她姓。
“姚缨。”她站在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下,“遮莫姻亲连帝城,不如当身自簪缨。字濯之。”
至于秋兰和冬梅这两个家生子,先不急。
松鹤院,孙宏和父母吃过午饭,商量如何解决姚善的事。
告官?先不说家丑外扬,本朝曾有位官员妻子杖杀家中侍婢,圣上虽然判处其绞刑,但也以官员不能约束妻子、纵容妻子作恶,罢他官位,充军边卫。
安宁伯府不得圣眷,这事儿要是闹出去,家中的姑娘们嫁不嫁得出去不说,万一连累了他们的官途可不好。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别官还没来逮人,姚氏得知后把他们给打死。
休妻?姚善那般凶恶,把她惹怒了不知要怎么发疯呢。
和离?孙宏昨日倒是提过,奈何姚善不肯和离。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拿姚氏的几个女儿做把柄,可法子还没想出来,姚氏便放出话来,谁敢动她女儿们一根汗毛,她便割谁一块肉。姚氏这个疯妇连公婆都敢打,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是以她虽然几乎天天外出,没一个人敢去碰她的女儿。
鬼神也求了,曾氏连巫蛊之术也偷偷用了,可老天实在不开眼,姚氏丁点事儿没有,精气神儿还一日好过一日。
打也打不过,压也压不住,赶也赶不走,真是令人头疼。
商量来商量去,孙宏只想到自己暂时脱身的办法:“我想去外地任官。”
曾氏嘴里泛苦,儿子一走了之,留那姚氏在家里折腾他们么。
“你去外地任官也好,把姚氏带走,省得她祸害家里。”孙沿喝了口莲子芯茶,压心头的火气。
“大人,其实姚氏在家……”孙宏顶着孙沿冷厉的目光,声音越来越低。
孙沿微微眯起眼,捋着胡须。
好一会儿后,“你在翰林院待了六年,初考再考都称职,正好可以往上升一升,可惜京官难做,不如谋个外放,做几年知县攒些政绩。”
“山东匪患不绝,你正可以去那里肃清匪患。”
孙宏惊惧:“大人!”
“愚钝!”孙沿见儿子没领会自己话中之意,气得瞪了他一眼,“白莲教已除,山东能有什么,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姚氏既然能以一当十,你带着她,让她去为你搏杀,剿了匪功劳全是你的,万一她有什么闪失,朝廷的赏赐抚恤也是落在你头上!”
孙宏认真一琢磨,妙啊!
他立刻向父亲拱手作揖:“多谢大人提点。”
“你是我儿子,我不会害你。”孙沿摸着胡子笑道,“外放的事你放心,我会帮你找个好地方。”
孙宏高高兴兴回到自己书房,却看到姚善正坐在桌案前翻看邸报和舆图。
“你来我书房做什么!”
“嗯?”姚善抬起眼皮,“骨头又痒了?”
孙宏抿了下嘴,压着火气语气缓和了几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在教本尊做事?”姚善放下舆图,语气轻缓,如同把他按在地上暴打那日一般。
孙宏心下立刻打了个激灵:“我没有!这是府里的规矩。”
姚善拿起桌上的折扇站起来,绕过桌案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眼睛,用折扇拍了拍他的脸:“记住,从今以后本尊便是规矩。”
“你!”姚氏竟如此羞辱他,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孙宏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她。
姚善一扇子抽过去,孙宏的脸立刻肿起一道红痕。
“眼睛规矩点儿,再这么看本尊,本尊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随着说话,扇子里忽然冒出利刃,刀尖指向他眼睛。孙宏吓得后退两步,随即被门槛绊倒,一屁股坐到地上:“有话好好说……”
她把利刃收回扇骨中:“以后邸报给我送一份。调任下来立刻告诉本尊。”说完绕开他,迈过门槛离开。
姚善过来本是想命孙宏去谋外放,不过见了他就已经知晓他心中所想,这话便不必再说。
门口侍立的小厮见二奶奶走得没影了,才急忙跑去扶孙宏起来。
姚善回到芝兰院,盘腿坐在床上修炼了会儿功,估摸着女儿们午休时间快要结束,收功起来,也没叫婢女进来伺候,自己从衣柜里找了套轻便的男装换上。
她出了房间,命婢女叫女儿们都换上男装,随后带着她们一起出门,乘马车去城外的庄子上教她们骑马。
前几天姚善带女儿们一起去买了四匹性格温顺的小马驹,由于府内地方有限,便放到了她在城外的庄子上养着。
小姑娘们听说去学骑马,眼睛都亮了。贤娘性格沉静,并不多言,但眼角眉梢的笑意显露出几分少女应有的活泼;慧娘平日看着寡言木讷,今日得知此事,眼眸霎时焕发出光彩,灼灼如日;容娘稍显怯懦,却没有说一个不字;四岁的盼儿天真直率,一点儿也不惧怕姚善,从上马车就凑到母亲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姚善看着这几个女儿,心中满意。
“母亲,我见别人上马仆人会跪在地上,他们踩着仆人背上去,我个子这么矮是不是也要踩着别人的背上去?”盼儿扒着母亲手臂,仰着小脸问道。
“踩着别人的背上马算什么本事?”姚善低头看向小女儿,“你现在个子矮因为你还小,所以你要好好吃饭习武,以后长高了,自己翻身上马。”
“至于现在,你可以请姚缨或姚夏姐姐帮忙,把你抱上去。”
姚善虽为魔尊六百年,善战善杀,但她是从蝼蚁爬上来的,因而并没有折辱无辜底层人的癖好。同样,她也不喜欢自己的女儿生出这种癖好。
“那我可以请母亲帮忙吗?”
姚善挑眉:“当然可以。”
盼儿拍着巴掌欢呼:“母亲真好!我好喜欢母亲!”
其他几个女儿都被妹妹的甜言蜜语逗笑了。
姚善看着开心的女儿们,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
到了庄子,她让庄头领着她们来到马厩。小姑娘们见了自己的小马驹,十分开心地跑上前,听从庄头的提点,接过仆人递过来的胡萝卜亲手喂自己的马。
喂了胡萝卜套完近乎,听从庄头的教导给马上好笼头缰绳把马牵出来,学习如何装马鞍。贤娘年龄最大,基本可以自己动手完成,慧娘容娘需要仆人帮忙,至于盼儿这个小不点儿,只能仰着头看别人帮她装好。
姚善也牵出马厩里用来驾车载货的川马,装上马鞍,和女儿们讲解示范了一遍如何上马如何下马。
讲解完后,她亲自扶着老大老二老三上马下马练习了几遍,轮到人小腿短脚蹬子都蹬不着的小四,她只把她抱上马鞍,让她坐着体会体会。
学会了上马下马,接下来学习如何骑马慢行。
她和女儿们牵着马一起来到院子外的空地上,她上马讲解示范如何骑马慢步:“身体坐直,双脚轻夹马腹,放松缰绳,如此马便开始慢行,双臂随马头一上一下而一前一后摆动,腰胯也要随着马的步伐前后动作。”
“想勒马停下时,身体后倾,拉住缰绳向后,马便会停下。”姚善勒马停下,翻身下来。
她把老大扶上马,语气温和地安抚:“身体放松,别怕本…我在你旁边守着,有危险我会抱住你。”
姚善轻轻抓住大女儿的脚,手把手告诉她如何夹马腹,小马开始慢行后,她跟在大女儿旁边:“对,直着腰,就是这样,跟随马的动作起伏,很好,聪慧的好姑娘……”
教完大女儿,她接着同样手把手教二女儿和三女儿。老二表面看着寡言木讷,没想到一骑马却显露出来一丝莽劲儿,学会慢行后还想着快行起来;老三是几个女儿中最胆小的,可即便紧张得发抖,也咬着嘴唇硬坐在了马鞍上。
姚善不吝称赞:“大勇若怯,容娘是个勇敢的小姑娘。”
贤娘慧娘围在旁边鼓励她:“容娘不必害怕,不难的。”
“母亲会护着你,别紧张。”
盼儿蹦哒着大声道:“三姐三姐,你如果实在害怕可以先下来,让母亲先教我!”
容娘气得瞪了妹妹一眼,双脚轻夹马腹,立刻骑马向前慢行,动作十分标准。
她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十分娴熟,方恋恋不舍地请母亲扶自己下马。
最后终于轮到盼儿,姚善把小女儿抱上马背,让其抓住马鞍,她牵着马慢行。小盼儿坐在马鞍上没几步便和马配合得天衣无缝,如同长在马背上一样。
姚善看了眼咯咯咯笑个不停的小女儿,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妻杀婢被判绞刑是明朝真实案例,参考文献《明代妻妾犯罪及其司法实践--以法律文书为考察中心》。
骑马参考现代马术。
魔尊麻麻教的枪法主要参考传统武术六合枪,可能也夹杂点石家大枪什么的其他枪法。
(还有问题吗?没问题点个收藏呗~有评论吗?没评论别逼我……再问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