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欲擒故纵?
虞意挂断电话时,窗帘后的谢翡身姿笔挺地坐在书桌前,在封面精美的笔记本上写日记。
字迹漂亮且飘逸。
风扇转动的声响像是迎合着心脏跳动的节奏。
知了一声声叫着夏天。
合上日记本,他给自己套了件T恤,将窗帘彻底拉开,摆出了文房四宝。
虞意趴在窗边抽烟,发现对面的少年已套上上衣,又笑了。少年的骨架很漂亮,哪怕只是穿着简单而宽松的T恤,也能依稀看出几分线条。
没多一会儿,谢翡的房门被敲响,张清芳在门外问:“怎么还没睡?”
“马上。”
半小时后,他关了灯。
对面的虞意揉了揉肩,在晕黄的灯光中,轻薄丝织物飘落在地,优雅性感的线条毫无遮挡,纤毫毕现。
每一寸,似乎都是完美的,是无可匹敌的诱惑。
所有的蝉声和蛙声,或是其他昆虫的夜唱,似乎都像频密的战鼓声在催促着,加速着血液的流动,只叫人口干舌燥。
谢翡的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的场景来。
当时学校发了青少年性心理教育的课本,里面写了一些女生偷吃禁果怀孕,因不敢告诉家长去黑诊所做人流导致丧失生育能力甚至大出血差点失去生命的案例,也讲了男生到一定年纪会出现梦遗的事。
在青春期,不论男生还是女生,做这样的梦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男生之间也总会讨论这些,甚至还会讨论女生的长相和身材。
某一天清晨,上学的路上,王小胖突然神秘兮兮地说:“我昨晚做那种梦了,梦到的是隔壁班的李嘉雯,还是在教室里,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们俩,老师也不在。然后我在擦黑板,她突然走了过来,就亲我。那我当然不能输是吧?直接就把人摁讲台上了。教室外面就特别吵,还有广播,就是咱们做课间操那个。外面很多人,做完体操回来,一直在外面砸门……”
刘大头:“片儿看多了吧?”
王小胖:“你放屁!你就没梦到过?”
谢翡:“没有。”
刘大头有些害臊,“没你这么具体,没在教室,嗐,就在一个房间里。”
王小胖:“和谁?”
刘大头含糊道:“不记得了。翡哥呢?”
谢翡:“tan90°,不存在的。”
俩人不信,缠着他问。
谢翡:“听说过一句名言吗?年少不慕艾,梦里不风流,学习自然神。”
王小胖:“谁说的?”
谢翡一脸正经:“我说的。这种梦只会影响我解题的速度。”
而现在,像是青春期里所有的情思与情潮,在迟滞几年后,汹涌而来。如果他要做梦,梦中人一定是虞意的样子。
她似乎并不在意会否有人看见,躺上竹编凉席。
她也不关灯,脸侧靠着凉枕,就这么看过来。漂亮的睡凤眼眼尾慵懒地翘起,眼波流转间,连天上的星辰也不如她耀眼。
像真人演绎的、虞意版的《海棠春睡图》。
而他一步步走了过去。
在那明亮的灯光。对面一整排的房子的灯都还亮着,所有人都在窗外看。他拉上一半窗帘,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自己却背过身,无辜地看着她,满面滚烫,浑身都在起火,像最脆弱的动物露出自己的喉舌,将要害呈现在她眼前,倔强地说:“我不会上你的当。就算你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她眼尾一翘,像是精美绝伦的工笔仕女突然活了。她起身,像是踏在他的心上,一步一步走来,到了近前。
“是吗?”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扭过脸去,“请你自重。”
她像文学故事里的妖精,将他摁在窗台上:“很好,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咬着唇,眼尾泛红地看着她,“放开我。”
而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送他进去,像是塞壬在低语,“你是我的了。”
月夜星光之下,交叠的影落在薄薄的窗帘上,像激烈而缱绻的皮影戏。从幕布的这端唱起,又到了另一端,从近到远。
一遍遍。
一声声。
所有昆虫的声音混成交响曲,似乎在为他们伴奏。
爱看戏曲频道的王奶奶电视还没关,声音悠悠荡荡,飘了过来。
“娇凝翠绽魂儿颤……”
直到——
“咕咕咕——”
公鸡打鸣声叫醒沉睡的小镇,谢翡睁开眼时,电风扇还转着,外面已微微有了天光,昆虫们的交响曲还在继续,空气是清晨特有的清新的微冷,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香气中有一点似有若无的腥气。
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可以看到,对面的虞意依然穿着白色的吊带和短裤。她侧躺着,茂密的海藻似的头发在凉席上铺开,衬以房间内整洁雅致的陈设,像是仕女图中的睡美人。
谢翡没敢多看,一下楼就进了浴室。
外面张清芳听见水声,自言自语地叨咕道:“洗得这么勤,一个男孩子也太爱干净了些。”
她扬声对谢翡说:“洗澡也别洗得太勤了,对身体不好。”
谢翡在里面应了声,张清芳又絮叨了几句日常,便出去买早饭。
半小时后,谢翡从浴室出来,天色已经大亮,太阳还没从地平线升起,整个世界仍旧在白蒙蒙的晨雾里。外面却已响起各种喇叭录下的叫卖声,空气中飘来各种食物的香气。
麻雀在屋檐、电线杆上飞来飞去。
“啾啾啾——”
谢翡在麻雀的叫声中搓洗换下的衣物。
隔壁王奶奶家的小孩正奶声奶气地背诗:“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上午,张清芳有事要去街道办事处,谢翡又是一个人在看店。
虞意进店时,他正在整理刚送到店里的啤酒,将它们一箱一箱地摞起来。当他弯腰时,会露出一截劲瘦的漂亮的腰身,直起身时,衣摆又会垂落将它遮住。
他有两条笔直的长腿,又长又白,肌肉的线条像羽毛球运动员那样修长漂亮,从宽大的短裤裤管里延伸出来,腿毛很淡,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后背上的布料汗湿了一块,贴在他清瘦的躯干上。
单这么看,他是很瘦的,骨架还没长开,肩膀并不算宽厚,甚至有些瘦弱。但虞意见过他赤膊的模样。
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料。
他脸上都是汗,热得发红,时不时抬手用衣袖擦一下。
她没立刻进去,在门口看了几分钟,对方像是突然意识到有人,转头看过来时,眼神瞬间由诧异变成羞恼,沉黑的眸子盯着她,“你看什么?”
虞意走进超市,“怎么,长得帅还不给看了?”
今日,她穿的是最简单的碎花衬衣,搭一条百褶的半裙。很简单的穿搭,但依然性感。上面的衬衣解开扣子,露出两段儿白皙的锁骨和一小片肌肤,约莫到胸口的位置,头发海藻似地披散着,衬衫被撑起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
谢翡移开目光,回到柜台后整理抽屉里的钱。虞意往里边儿走,不到一分钟,谢翡便听她问:“卫生巾在哪里?”
谢翡说了个位置。
片刻后,她拿了两包出来,让谢翡扫条形码。付了款,又问:“能不能借用一下卫生间?”
“你又想干什么?”
虞意无奈一笑,“弟弟,我觉得你对我有点误会。”
谢翡凉凉地看她一眼,“我妈没你这么大的女儿。”
“OK。”虞意感觉到一阵不妙的热流,决定先分个轻重缓急,简要说明了一下自己的紧急情况。
谢翡警惕地看着她,“真的。”
“当然。”
谢翡带她进去,到卫生间门口,又出来。几分钟后,在哗啦啦的冲水声中,里面传来虞意的声音,“我能用点卫生纸吗?”
“用。”
虞意将应急的一沓卫生纸用干净的卫生纸包好,遮住了脏污,才扔进垃圾桶。换好东西后,她起身,确认自己没弄脏人家的地方,又冲了一遍水才从里面出来。
付过钱的商品已经被谢翡用便利袋装好,等她到柜台前时,谢翡突然问:“你想说什么?”
不等虞意回答,他又说:“你打算改变策略,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你要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虞意:“……”
她有些想笑,想说清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况且,人家一个字都不信,说了没用。
于是,她略过这一茬。
距离谢翡拒绝王青凌的告白已经过去了三天,后续又看到谢翡王小胖刘大头三人组和虞意在夜市吃烧烤。
昨天她们也在茶馆里,看到虞意甚至凑到谢翡耳边说话。
在学校里,谢翡是一直是大家可望不可即的学神,性子也冷,虽然班级活动会参加,平时也经常给大家讲题,但他一直有一种说得晋江一点是“清冷疏离”说得简单直白一点是“生人勿进”的气势,除了王小胖和刘大头,还从没见过谁离他那么近。
赵青红从昨天说到今天。
“这女人真不要脸,人家都不爱搭理她,她嘴巴都快贴人耳朵上了。她绝对是在勾引谢翡,不过男人都喜欢清纯的,这种比较骚他们只会想上,不会想认真发展。”
“难怪都说她是坏女人,又骚又贱。”
“这种女的就会勾三搭四。”
王青凌:“我不相信谢翡会这么肤浅,喜欢这种女人。虽然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但我不觉得我哪里差了。红红,我想再试试。”
“总比什么也不做,输给那么个长得艳俗又没内涵的女人强。我支持你。”
俩人刚到青竹巷,还没进去,便见虞意和谢翡正在柜台处说话。少年俊秀,女人明媚动人,像时尚海报似的。
王青凌未战先怯,到超市门口时,紧拽着赵青红的手,想假装只是路过。
却听见女人不知廉耻地问——
“有卫生棉条吗?”
“有,左下角。”谢翡的声音一贯的淡而冷。
“这个是指推式的。有没有导管式的?”
王青凌当然知道棉条是塞哪儿的,羞得满面通红,还没来得及说话,赵青红先冲了进去,对着虞意骂:“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棉条真的很好用,用过一次就再也不想用卫生巾了。我至今记得,我大学毕业那年回老家,由于我的长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一点,我在超市问导购有没有棉条时,对方眼神特别复杂……
我今天大概还得更八千[凄凉]
注:娇凝翠绽魂儿颤:出自《牡丹亭》第八回《惊梦》。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原作《金缕衣》,作者是唐代的黄秋娘。
文中提到的青少年性心理教育中偷吃禁果怀孕去黑诊所导致留下后遗症是反例,书中讲的也是让大家年轻时爱惜身体不要尝试某些事情,以及不要去黑诊所,该反例中的行为是应该反对的,大家不要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