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用吗?
少年身上有着蓬勃的热气,还有一点汗意,更多的,是洗衣粉的香味,混在他干净的气息中。
虞意适才的低落顿时一扫而空。
空气突然变得很热,隐约传来前院喧闹的人声,还有不知哪来的蝉鸣、街道上车子急促的鸣笛声。
她不禁一笑,抬眼望向他的眼睛,“有用吗?”
谢翡神色一正,脸上全是羞赧,却努力正色道:“脑残剧和脑残小说害人,可以少看点,至少不要模仿。我确实是有点魅力在,你要是……”
他顿了顿,更别扭了,“也能理解。但是,人之所以为人,我们作为智人,作为人类文明的传承者,就是比较擅长控制自己的谷欠望。”
他真诚地看着她,“你再克制一下。”
少年俊秀的面庞犹带青涩,淡色的嘴唇周围有一圈浅淡的绒毛,然而样貌却是有些清冽锋利的,不笑时显得冷漠,笑起来似融雪之时,此刻正经羞恼的模样,便像是一个本来禁欲的、不肯让人接近的人突然染了风月。
诚如他自己的认知,他确然是男色过人。
虞意眼眸一暗,身子往旁边一靠,摸出烟盒抽出根烟来,嫣红的唇含着烟蒂,伴随着打火机的声音,跃出明亮的火焰。
她吸了两口气,薄荷烟的味道霎时在俩人之间弥漫开来。
她有些慵懒地靠着镂空雕花的门,“嗯,不想当人。”
谢翡一怔,脸更红了,声音却淡而冷,“那也不能……当禽兽。”
虞意低头一笑,一截细腻白皙、修长如玉的脖颈落入谢翡的眼帘,蔓延进棉麻布料间去,隐约可见后颈的弧度和脊柱的凹陷。
谢翡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两个词:冰肌玉骨,雪腻酥香。
然而……毕竟下流了些,显得像他贼喊捉贼。
他眼眸一闪,呼吸都变得轻微缓慢了,目光却移开去,看向墙上挂的书画。画的很简单,无非是花中四君子,却极有风骨,落款的印章可以辨认出,是“子虚先生”的小篆。
远处的喧闹与此处的静默形成强烈的对比,像是一个折叠的空间。
虞意仰靠在门板上,看向悬挂的仿古的灯,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靡丽,轻薄的棉麻布料也遮不住她的性吸引力,身体隐约的形状、美好的线条……令她像一朵开到荼蘼的花,只等人去采撷。
此刻,她看上去有些疲惫,然而那疲惫无损她的容貌,反令她美得更丰富更有层次了些。
她略过上一题,问谢翡,“找我有事?”
谢翡像刚刚才想起,“嗯。”
他本想借虞意打游戏时问的那一句“怎么谢”请她看电影,但此刻,直觉告诉他不该说出口。
也许,在他发出邀约的那一刻,一切都是结束。
“什么事?”
“我们准备回去了,和你说一声。”谢翡的目光落到她的烟和唇上。
虞意用两指夹着烟拿开,掸了下烟灰,“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学。”
谢翡的喉结下意识要滑动,被他忍住了。他闷出一声,“嗯。”随后又说,“知道不是好东西你还抽?”
“因为我不会克制。”她嗓音带笑,似挑逗,又似天生如此。
谢翡那令耳根红透的热意蔓延到眼尾,连清冷的目光都有了温度,“又调戏我。”
夏日的夜晚总是容易燥,灯光也有温度,像悬挂的烘笼,再有蝉鸣和外面的喧嚷,汗液一点一点渗出皮肤,湿了衣裳,令一切都黏腻起来。
正如此刻的气氛。
空气中,仿佛都是高浓度的、契合得独一无二难舍难分的费洛蒙。
在那喧嚷之中,突然清晰地传来王小胖和李嘉雯的声音。
“翡哥到底找到虞姐姐没?”
“不知道。”
“虞姐姐的那一手打野是真厉害,简直是当代野王!这手法要是去撩妹,绝对一撩一个准儿!”
“确实。”
“你今晚怎么变大头二号了?还不是毒舌款的,小胖我很是感动。我给翡哥打个电话。”
“呸!去你的!”
……
谢翡身姿笔挺地立在门口,手早已放下了,只靠着门框,离她极近。他低头看向虞意,只要一俯身,便能在弥散的香烟中印上她的红唇。
他眼眸一深,没动,很大度地说:“算了。”
手机铃声应声响起。
谢翡接起,和虞意一前一后走出房间。王小胖表达了自己今日酒足饭饱还上了大分的喜悦与感激之情,又同虞意约以后开黑。
李嘉雯离开前,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鼓起勇气,加了虞意的联系方式。
在虞意让文姐给了他们三杯鲜榨西瓜汁、让他们路上喝时,李嘉雯终于忍不住,红着脸对虞意说:“我喜欢你。”
虞意有些诧异。此前,她早看出小女孩儿对谢翡有些意思,也对她有些情绪。但这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大场面,心安理得得便收下对方的表白,泰然一笑,“谢谢,我也喜欢你。”
谢翡:“……”
???
王小胖害羞脸,“虞姐姐,我也喜欢你。”
虞意:“你也很可爱。”
随后,她又对三人说有空来玩之类的话。
这直接导致了,三人从宾客盈门的虞府出来后,李嘉雯和王小胖直接变成了俩傻子,就知道傻笑。
谢翡低头戳手机。
几秒钟后,正应付搭讪的客人的虞意手机接连响起消息提示音。
【谢翡:[图]】(图为王小胖和李嘉雯的傻笑图)
【谢翡:当海王好玩吗?】
【谢翡: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攻克难题,勇攀高山。虽然我是你得不到的男人,但你也不应该自暴自弃半途而废,甚至降低审美标准】
虞意扑哧一笑,周围人以为刚刚的彩虹屁吹得很到位,奉承话说得更热切了。
虞意说了些谦辞,也说了些让他们吃好喝好的套话,便让丁香安排他们去吃饭。自己进了门,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看着聊天记录,虞意想起钟哥的话,想和小孩说清楚,却又想起她去他家买卫生用品那天少年的反驳——欲擒故纵。
少年的情意热烈而赤诚,也许来得快去得也快,也许……
她并不想伤害,并不想少年干净清澈的瞳眸中因为她而流露出受伤或失意的神色。
她笑了笑,打字回复。
【虞意:可是,山不来就我,那我只好看看别的山】
【谢翡:有点追求,最好的都是最难得到的】
【虞意:你已经打算让我得到了?】
【谢翡:不可能,不存在的,tan90°】
走到窗边,抬眼往对面一望,少年刚到家不久,手里拿着件衣物,正要下楼洗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对上虞意的眼睛时,显得有些无辜。
像一只小白兔。
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拎住它的耳朵,但当你真的伸手时,它又飞窜跑远了。
虞意一笑,少年的身形停滞片刻,转身开门下楼。
超市已经打烊了,张清芳正在虞意家吃饭,整个空间就剩了谢翡一个人。
晚上的渔镇在夜晚刚到来时并不比白天安静。他站在浴室的花洒下,还能听到对岸的喧嚷,以及,隔壁人家电视里的声音。
雨雾中,仿佛出现今日在门口相逢时,虞意的模样。
她仰靠在雕花的门板上,他倚着门框,听她问:“有用吗?”
他并不说话,只是顺从最真实的心意走过去,覆住她的身形。白猫“喵”了一声,一蹿而过,外面仍是喧嚷,王小胖和李嘉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然而,只有他,离她最近,严丝合缝地,门板被撞得砰砰作响,像人的心跳。
……
“砰——”外面天际突然炸开烟花,像一个浪漫的幻想抵达最高处。
“砰砰砰——”烟花炸开的响一声接一声,迅捷而猛烈,热烈而浪漫,此起彼伏地在天际盛放。
外面有人在喊。
“快看!在放烟花!”
也许离得太近,谢翡竟隐约闻到了残余的硝烟味。晚间入睡时,今夜王奶奶家惯看的戏曲频道没唱《游园惊梦》,换了《西厢记》。
“情思昏昏眼倦开,单枕侧,梦魂飞入楚阳台……”
清晨,窗外传来嘁嘁喳喳的鸟叫声,隔壁王奶奶家的孙子童声稚气地在读书。
又是新的一天,小镇上又有了新的猜测与流言。
李嘉雯的表姐见她昨日上午还伤心地哭了一场,昨晚她有夜班没回,早上见李嘉雯起床时心情相当不错,便问:“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转机,又成了?”
“哦,那个啊,没有。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喜欢虞意不喜我,因为我也喜欢。谁不喜欢虞意呢?”
表姐定定地看着李嘉雯荡漾的面庞,“被灌迷魂汤了你。”
李嘉雯朝她吐了吐舌。
表姐:“你可别跟她学,不然三姨和三姨父知道了,骂不死你。人家有钱,不要脸皮,一个女人……总之就是挺伤风败俗的,只是因为她有钱,又是作家,大家面上才捧着她,并不代表她做的事就是对的。知道吗?”
李嘉雯立时在脑海中回想昨日里看见的虞意,每一个细节。别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极美,又极有风度,不论何时都气定神闲。
哪怕是人都看得出她没穿内衣——夏天的衣服都薄,她穿得不透,但看不出内衣被衣服勒出的形状,是以即便有披散的长发垂落在胸前,看不出衣服下是否凸出了人人都知道且都有的点的形状,也都一律推定没穿。
但她并不忸怩,也没有任何羞耻,而是和世界上所有不用穿内衣、穿了甚至还会被骂变态的男人一样泰然自若,仿佛那根本不是个事儿。
她也不怕别人看见。
李嘉雯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她伸手至腋下,往前一推一挤,便使胸部在钢圈的承托作用下勒出形状来,中间形成一道深沟。
再将吊带裙往身上一罩,身前便形成饱满的曲线,深沟在衣料下隐隐若现,是女孩子夏天常见的衣着。
她对着穿衣镜照了又照。镜子里的少女亭亭玉立,曲线分明,是大众所推崇的S形身材。
表姐问:“都照多久了?还臭美呢?”
李嘉雯说:“我不太明白。”
表姐:“什么?”
“我们都知道胸是什么形状,也知道那两点是什么形状,都被衣服遮着,为什么大家被看出内衣的形状和胸的形状不觉得羞耻,甚至还要刻意去追求大小,要挤一道沟,却觉得女人不穿内衣是羞耻的,凸点是羞耻的。男人也有点,为什么他们凸点就不羞耻呢?”
表姐一哂:“他们是男人,我们是女人,注定是不一样的。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些?小心让三姨知道了又要说你不学好,什么不知羞的话都拿出来讲。”
上午,昨天还让谢翡多和虞意结交的张清芳去了趟菜市场回来,刚坐下喘了几口气儿,突然又和谢翡说:“你还是少和虞小姐接触来往的好,这条人脉,不要也罢。”
谢翡淡淡地掀开眼皮看她,“又怎么了?”
张清芳“嗐”了一声,说:“我哪知道,他们有钱人玩得那么脏,作家这么个体面的职业,圈子里也那么乱呢!”
作者有话要说: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哈,作者并不赞同表姐的思想~
昨天元宵节,家里请客,忙了一天没赶上,让大家久等啦。
注:情思昏昏眼倦开,单枕侧,梦魂飞入楚阳台:出自《西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