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火箸在炭火里头烧的通红,逼近了都能感受到火红的铁条的热浪。
郑玄符下意识挣扎,谁知道身后的齐昀抢先一步预知他的动作,一只手锁住他双手的脉门。察觉到他挣扎,齐昀用点力气按下去,郑玄符霎时只觉得双手酸麻,原本使出来的气力眨眼间被卸得一干二净。
力气被卸掉了,郑玄符的嘴上却还不示弱,“果然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见色起意了。”
“还见色忘友!”
齐昀压制在他的背上,干脆屈膝直接抵住他的脊背。郑玄符被他那股力道一迫,整个人都扑在火塘边上。吃了一嘴的炭灰。
“你还说?”
他手里的火箸重重的杵在郑玄符的脸颊旁。
哪怕没有真的贴在肌肤上烧灼,但也能感受到那股火焰的贴近。郑玄符莫名的觉得被火箸热气拂到的地方,腾起一股灼烧的疼痛。
这次他终于是学了乖,闭上嘴一言不发。
齐昀低头看着郑玄符,依然保持锁住他双手的姿势不动。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如此吗?”
郑玄符被他摁在那儿,几乎动弹不得,听到他这话,不满的冷嗤一声,“我哪里知道!”
齐昀闻言挑了挑眉,“是因为你目光短浅。脑子里头只知道美色这两个字。”
“我和荆州刺史虽然没有见面,也没有打过交道。但是我从旁人那儿得知。这位府君行事颇为保守,并不是喜欢出其不意的人。”
“政令交际,全都是延续他父亲在任时候的做派,除了起用杨之简之外。没任何出格的地方。一人的行为作风,怎么也不可能突然一夕之间就变了。所以那场夜袭应该也是听取杨之简的。”
“那又如何?”郑玄符脸贴在地上,犟着脖子反问。
“那又如何?”齐昀笑了,他弯腰下去。
抵在背后的力道因为齐昀弯腰的动作加大,他整个人都已经贴在了地上,想要动一动都不能。
“郑使君难道是吹了太多的冷风,以至于变的愚钝了吗?”
齐昀手掌扣住少年人的手腕,再次用力。力道顺着脉门冲入手腕里,这下真的是使不出半点力气了。郑玄符心里很不服气,但是碍于自己被制住,只能怒瞪身上的齐昀。
“我看冷风吹多了,以至于蒙了心窍的人应该是你。如果荆州刺史真的听杨之简的,才会夜袭大营,那么我们和杨之简那就有仇!竟然对仇人的家眷如此客气,景约你该不是一路逃亡过来,惊吓太过失心疯了吧!”
齐昀也不生气,他捏住手里人的脉门。
“我倒是挺佩服他。能让刺史不惜开罪本地豪强,也要把主簿之位给他。难道你不觉得,他很有基本本事吗?”
郑玄符双手被他拧在身后,脸颊贴在地上,只能一个劲的翻白眼,“这又有什么,听说当初洛阳内官横行,去了势的阉人,竟然也能在朝堂上对三公颐指气使。杨之简有这个本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哦,依你看,从他的作为里,能看出他是洛阳内官那种只知玩弄权势,毫无本事的人吗?”
郑玄符一时语塞,竟然好半会的无话可说。
他们都是做了杨之简的手下败将,骂杨之简几句,甚至于对杨之简的家眷心生恶意。说到底,不过是恼羞成怒罢了。如果真的要说杨之简无能。那么败在杨之简手里的他们又算是什么。
无能之辈里的无能鼠辈吗?
“我很佩服他。”齐昀手里没有半点减轻力道的意思,他唇角牵起一抹笑,“这世上庸才千千万万,可是良才却是难求。”
“能做事,能做成事。这世上别说做到这两样,就算是能做到里头其中一样的,也不多。”
“那你想要把他招到自己麾下来?”郑玄符反问。
他努力的扭过头,忍着脖子筋骨上的疼痛,见着齐昀脸上的笑容,“难怪了!”
郑玄符嘴上不饶人,不肯让齐昀舒心,“不过对他家眷好又有什么用!这人的脾性你我二人是半点都不知晓。谁知道他对自家人又是什么想法。”
“自己在城里做主簿,倒是把家人留在城郊的府邸上。倒是没有让家人跟着一块儿去享福。景约别怕是做了无用的事。”
“你好日子过多了,不知道他的苦处。”齐昀倒是没有被这话给激怒,“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他坐上了主簿的位置,其余人就心甘情愿的交出主簿之位了吧。对他下不了手,难道还对他亲人下不了手么。”
“留他一人在那,就算要下手要如何,也是最先冲着他来。”
郑玄符冷嗤,“话都叫你说完了,你现在做的这些事,他又不知道,做了又有什么用处!”
“这也至少得做。连做都不做,怎么知道没用?”
齐昀说完,手上施加的力道一松。郑玄符只觉得手腕上的桎梏骤然消失,但是双臂之前被大力扭在身后,这会儿哪怕放开了,也半点力气都使不上。他只能整个身子都瘫软在一旁。
“好你个齐昀,”郑玄符躺那儿,因为双臂已经麻了,这会儿半点劲儿都使不上,只能在地上翻滚。
齐昀抬眼见着他往火塘里翻。眼疾手快的提住他的衣襟,往回一拖。这才避免了他翻到火里。
“你想要拉拢杨之简。”郑玄符到了这会儿,也不肯半点叫齐昀好过。他这会儿两条手臂和在铁釜里煮软烂了的汤饼一样,软绵绵的垂在身侧,完全动弹不了。
齐昀让他难受,他也不叫齐昀舒心。
世家子弟自小受人追捧,想叫他们善解人意难,可要他们扎人心窝子,那么他们可真的信手拈来。
“恐怕他现如今也不见得想要被你拉拢吧。这次之后,他在荆州内怕是要平步青云。哪里看得上这种小恩小惠。”
“何况”郑玄符提高了声量,“他还不知道呢。”
“谁告诉你我做这事,一定非得让他现在就知道。”
齐昀好笑看他,“我没打算如此。”
“何况各为其主,他效忠于荆州刺史是应当的。”对上郑玄符讶异的注视,齐昀坐到火边,还没等郑玄符说话,齐昀抬眸看过来,屋子里光线昏暗,火光因此很好的映照在他的双眸上。
“听着,你不要对杨之简的家眷动手。这话我已经提醒过你,如果你再不听,那么也不要怪我了。”
齐昀在齐巽众公子里,算是个脾性不错的人。所有僚属,以及士族对他的看法都是礼贤下士,性情温和。
但是此刻郑玄符浑身僵硬,只觉得有股凉气从脖子后腾出来。
他知道,齐昀这次是认真的。这次,他不再和之前那样,继续说些讥讽的话。坐到了火塘边,和齐昀一同拨弄着火塘里的炭火。
从那两人住的院落里出来,阿元几乎和母鸡护雏似的,两手张开,完全将她整个的护在怀里。一路不停的赶紧回到晏南镜自己的居室里。
一到屋内,阿元把她赶紧的往屋内一推。自己只伸出个头,往外面左右张望。再三确定没事之后,才敢回到屋内。
“以后女郎不要轻易出去了。”阿元烧起火塘,往火笼里头放了烧红的炭。放到晏南镜的面前,好让她借着炭火暖一暖手。
这个天太冷了,稍微再外面站一站,寒气就透过了鞋履从脚心腾起。要是再呆久一会儿,就会真的受寒了。
“那俩人不是好对付的。”阿元想起夜里这两人盔甲森然的模样,嘴唇哆嗦着。
晏南镜坐在那儿,见着阿元抖的厉害,干脆拉过阿元的手放在火笼上。好让她也暖一暖。
“放心,我有分寸的。”
阿元听后满脸不信,“女郎刚才可真的吓死我了,万一他们真的要对女郎不利怎么办?”
那年长一些的还好,那个年少一些的少年郎简直和投到火里的竹筒一样,脾性暴躁。一言不合就是要动手。看着比匪盗都还要厉害几分。
若是他们动手,那就真的出大事了。
晏南镜安抚的在阿元的手背上拍了拍,摸到她手背上一片冰凉,赶紧把火笼往阿元那儿推了推。
她算是阿元一手照顾长大的,虽说不是母女,但感情深厚。
“之后女郎还是不要出去了。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好。”
阿元道。
晏南镜摇摇头。
家里人不多,加在一块儿也就这么几个人。平常阿元还能忙得过来。可是现在多出了两个人,再只靠着阿元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了。
阿元只是暖和了下手,起身去给她把早膳拿来。早膳都是她爱的汤饼,里头照着她的喜好埋着一个鸡蛋。
她不喜欢煮的老的,喜欢嫩的。阿元特意照着她的喜好,把水煮滚之后,就把鸡蛋放进去离火闷好。等到过上好会,拿出来正好是熟透了且嫩。
汤饼是阿元费心做好的,端来的时候正热着。
吃完收拾好,就听到门外有动静,阿元提起一颗心去看,听到白宿候在那儿。
“女郎,是我。”
“你还敢来!”
阿元见着白宿,气简直不打一处来,“你夜里做什么去了。那么大两个人摸到门内,你竟然半点都不知道!”
说着她拧着白宿的耳朵就进了门。
白宿父母早逝,亏得陈赟收留,自小就在阿元手下。被阿元拧住了耳朵,痛的龇牙咧嘴,却仍由被拧着。
“我真的不知道——”白宿到了晏南镜面前,委屈的厉害,“明明之前放了狼犬守着门的。狼犬最是警敏,有半点动静都会吠叫示警。谁知道——”
他说着,委屈的张着嘴不说了。
昨夜那两条狼犬,阿元摸黑去看,发现被打晕了躺在雨雪里的狼犬。
“这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连狼犬也打晕了。”
白宿说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人也就算了,天冷的时候难免惫懒。可是狼犬可比人要勤快的多。哪怕睡梦里听到动静都会惊醒。尤其家里这两条狼犬,是郎君特意从军中带回来的,性情最是彪悍善斗。
晏南镜靠在手边的凭几上,“应该是前段时日攻城的那些人吧?”
如果是守城的将领,那么不应该出现在这儿。能用得上皮甲的将领,门第不低。就算真的叫人打了进来。打进来的人也不敢真的对他们如何。
毕竟攻下城池靠的是自己的实力,可是能不能在荆州呆得住,就要看这些本地大族的了。
阿元和白宿闻言,脸色越发苍白了。
“那要怎么办?”阿元压低了声量,甚是着急。
打了败仗的军士是个什么样子,阿元曾经见过。从沙场活着逃下来的人,和畜生是没有区别的。
现在还好说,可是再过一会儿呢。
“要不你去找郎君。”阿元看向白宿,这话一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这不可行。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多了少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连找借口搪塞过去都难。
“要不然女郎先逃出去……”
阿元说完哎呀了一声,捶了下自己的头,“这也不成。”
已经有这两人,那么四周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溃逃的兵士。
溃逃的兵士那才是真正的匪盗,万一落到他们手里,那才是生不如死。
正头痛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男人的足音。
男女走路的足音不同,尤其男人。
那足音从渐渐靠近,最后停留在门外。
晏南镜看到阿元要站起来,抬手示意阿元不要轻举妄动。她看向门外,“贵客前来可是有事?”
“在下有事想要和女公子相谈。不知女公子是否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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