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冰月惨死之事很快传遍了,一时间赵府上下人心惶惶。
婆子把情况说完,彩绣当机立断拉着丽珠去找管事要了三天的食材份例,来回跑了四五趟,又拿了些其他杂物回来,之后就把陶风阁大门紧闭,决心这几日都老实在院里待着。
彩绣弄得有模有样,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把艾草,又折了好几根树枝。
菱絮看她忙忙碌碌,在院子里到处摆弄,问:“要这树枝做什么?”
“姑娘,这些都是我和丽珠在府里偷偷摘下的柳树枝和桃树枝,放在身边可以辟邪。”
菱絮一愣:“要辟邪做什么?”
丽珠和彩绣面面相觑,过会儿才说:“外头丫鬟婆子们都在说,冰月是被妖怪吃了,她的手指明显是被啃食掉的,嘴里还有那妖怪的耳朵。”
“父亲怎么说?”
“现下府里的门都落了锁,老爷亲信亲自守着,正一个院子院子查探呢,说要缉拿杀人凶手。”
丽珠连连点头,在旁边补上一句:“可丽珠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杀人便罢,会吃人的定是鬼怪!”
冰月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宠的大丫鬟,成日里哄得老太太开心,据说老太太私下里贴补了不少,又兼之她生得娇艳,在府里尊贵得跟主子姑娘们一般,府里羡慕嫉妒她的人不知凡几。
若要坑害,早早便坑害了,都知道她如今要嫁给一个鳏夫,不晓得有多少人在看她笑话呢,便是当真恨她入骨想要她的命,何须挑在这个时候?
最早发现冰月遇害的是与她同住的丫鬟,屋中血腥味太重了,引得她在梦里醒来,一睁眼便是这般场景,一声尖叫过去,直接便晕倒,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她的叫声叫醒院子里众人,有人敲门问,偏没有任何回应,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推门一起进去,又是晕过去几个。
不怪她们害怕,后头收尸的几个小厮都互相退却不愿意去,生前追捧,死后却落得这般待遇。
见过那场面,便是没晕过去,也忍不住呕吐。
赵老爷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把这件事传出去,他是要面子的,甚至没有上官府报案。
听说瞒了老太太一上午,到中午时实在瞒不住了,老太太在房内哭天抢地,说她一早便知那鳏夫是个克妻命,她偏生不听,如今丢了性命,谁能为她讨公道?
不过再如何,冰月毕竟只是个丫鬟,红事变白事便罢,总不能还为她披麻戴孝。
是以到了下午,事情就此轻轻揭过。
众人发现原本该在今日上门迎亲的冰月的未婚夫婿消失了,他既没有来赵府,也不在家中,就像从未有过这个人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菱絮父亲当即就断了案,直言必定是那鳏夫反悔了,是以在新婚前夜杀了冰月逃之夭夭。
这个解释说不通,他便是逃跑也该带上钱财一道,可是冰月的东西没有少半件。
但家主都这么说了,事情便定了性,谁也不许再提。
不到夜里,冰月下了葬,可到底死状凄惨,赵老爷还是秘密请了大梵音寺的道士来做法,那间屋子也用符纸封起来,说是七七四十九日后才得解封。
听闻菱絮的大姐姐二姐姐白日里就搬去了母亲的院子里,而陶风阁没有一点儿消息,赵大夫人甚至没有遣派下人来问一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菱絮还是不免失落。
夜幕降临,她翻出两个护身符,确保它们紧紧系在身上,来历不明的玉佩已不再发光,看上去与普通玉佩没什么区别,昨夜洛承寂给的翡翠则散发着微光。
有这两样东西在手,菱絮把心安安稳稳放回肚子里,虽还没试过效果如何,却莫名安心。
玉如意先不提,他……那人本事通天,就连女龙王都没有把握对付,他给的东西,又是再三叮嘱她要带好的,定有它的用处。
白日里发生太多事,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看那翡翠。
趁着彩绣二人忙活的功夫,菱絮将翡翠拿在手中把玩。
洛承寂……
是他的名字吧,不想当面回答,所以刻在玉上叫她看见?
“彩绣,白日里你进过姑娘屋子吗?”
“没有啊。”
“那,那……”
彩绣蹙眉:“你到底要做什么?”
丽珠脸上有些无措,站在西面窗户前:“我是想说那蝴蝶没了,窗边也很干净,是不是你清扫的。”
白日里发生那档子事,三人谁都没有进屋,而陶风阁的婆子小厮更不会进菱絮的房间,既然两个丫鬟没处理,那蝴蝶又为何自己没了?
彩绣显然也想到其中关窍,沉默了一会儿:“许是没有死,自个儿飞走了,又或者婆子们看到便顺手收罗了,不要大惊小怪。”
嘴上这般说,她却走过去重重将窗户拉下来,合得严丝合缝,又在旁边摆上几棵艾草并一根柳树枝。
丽珠立在一旁看着,揪了揪手指,回头眼巴巴看向菱絮:“姑娘,今晚丽珠也守夜好不好?”
彩绣启唇,想提醒她莫要让姑娘为难,可终究是没说什么。
蝴蝶之事虽古怪,终究没有祸及到人身上,现下也只能不去往鬼怪方面想。菱絮轻叹一口气,她心里早就有主意,便是丽珠不提也要说。
“今夜你们二人都留下,那些辟邪的东西也给婆子小厮们分去一些。记得要叮嘱他们夜里关好门窗,最好是睡在一处,都警醒些,莫要睡得太死。”
她定一定,继续:“凶手究竟是人是鬼如今都没有定论,这几日我们都要小心些,若后面都没有事情发生最好,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一会儿把外间的东西都搬到屋里来,炉子也烧上,若是鬼不必怕,若是人……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丽珠惊奇:“若是鬼怎能不怕?!姑娘又没见过鬼,怎生如此淡定?”
菱絮想说见过,不知见一面,夜里梦里天天都见,任谁与尸山血湖夜夜相对,恐怕也能坚强些。
何况还有玉佩,可惜这不能说出口。
她刻意轻松地笑:“你和彩绣忙了一下午,又是朱砂又是柳树,再来十个陶风阁都要被你们塞满了,鬼见了都要绕着走,有什么可怕?”
这么一说,丽珠当真被哄住,霎时间也放松些许,满屋子的草树香给她不少安全感,她抱上剩下的树枝,出门去办菱絮交代的事。
唯有彩绣,她是知道的,想说什么又不能说,只能默默将里屋在查探一遍。
今日早早就熄了灯,三人睡在一处。
所幸菱絮的拔步床够大,躺下三个姑娘绰绰有余,她们找出最大的一床被子,把三人都笼进去。
今晚陪着她的是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情如姐妹,大约也是这世上最爱她且唯二爱她的人,如今她们一左一右将她守在中间。
初秋的夜里冷,菱絮却觉得极为温暖,连带着白日里母亲那里的一点儿不快也都散去了。
从前菱絮认为这拔步床像笼子,困住她的一生,今日她却庆幸起来,三面围挡,帘子垂落,仿佛将她们三个护在里面,十分安全。
彩绣十分老实,一动也不动,丽珠不太安静得下来,能看出她已经在忍了,翻身的动作尽量放轻。
菱絮本也没什么睡意,有些想笑,小声问她:“睡不着?”
丽珠像是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她手臂:“姑娘,丽珠害怕,一闭上眼睛就……”
菱絮偏头,又问外侧的彩绣:“你怕吗?”
终究是十几岁的姑娘,遇上这种情况怎能当做无事发生?隔了一会儿,也轻轻嗯一声。
“好吧。”菱絮坐起来:“老太太处和母亲处不需要我请安,陶风阁都是我们自己人,明日里不必早起,若睡不着就坐起来聊聊天,聊困了再睡,届时就顾不上害怕了。”
丽珠登时有了精神:“彩绣新买来的丝线我带到里屋了,我们可以绣手帕。”
彩绣也说:“我也备了点心和茶水,这就去端来。”
这个拿些上来,那个也拿些上来,最后甚至搬了个小几到床上,堆得热热闹闹。
烛火映照在三人脸旁,恐惧似乎都被驱散了。
“若是一会儿我忽然睡过去,你们不必管,有事把我叫醒就好。”
上次已经知道了,不睡会被洛承寂强拉入梦,兴许今晚他等不及又会做同样的事,要提前给二人打好招呼,免得吓到她们。
然而恶鬼的心思她揣摩不透。
三人聊了半宿,吃吃喝喝,说些开心事儿,这夜里十分平静,到后半夜,三人都熬不住,靠在一起很快就睡着了,谁也没功夫乱想。
呼吸渐沉,菱絮缓缓沉入梦乡。
恍惚间已没了自己的意识,她穿着绫罗绸缎织就的华服,环佩叮当,站在一个很大的庭院里,院落修建得相当古朴,竟像是前朝所制。
院子正中有一条向下的道路,梦里是黑夜,路的左右都挂着大大的红灯笼,一路照到幽深黑暗中。
她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仿佛本就应该在这里。
拾级而下,这段路走了很远很远,路的尽头出现一间屋子,门内亮着光,门上挂着数十把大大小小的锁,一层又一层,长长的锁链极粗,一圈一圈几乎围起了整间屋子,怪异非常。
菱絮摸出不知何时出现在手里的钥匙,颇有耐心,一个一个将那些锁都解开。
最后一道锁链接下,她推门而入,看到一个身穿红色喜服的女子戴着盖头坐在床边,凤冠霞帔,极尽华丽。
那对纤长细嫩的手染了丹蔻,正抱着一只苹果。
凑近了听,她口中哼唱着什么,不成曲调,却是欢快的。
这位新嫁娘定是满怀欣喜的,菱絮心生宽慰,问她累不累,饿不饿?女子不答,顾自哼着歌儿。
菱絮想,这么大的盖头,肯定憋闷得慌,遂上手将那碍事的东西掀开。
一张极美的面容出现在眼前,螓首蛾眉,目若春水,唇如激丹,面含羞怯。
那是她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上午补完更新,收藏哗哗掉,大家都被下吓到了吗?那我尽量收敛点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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