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下场
乍暖还春之际,骤然降了温。沈卿娪的身体还没有好利索,再加上寒暑交替,又病倒在了榻上。
寻菱几乎昼夜不歇地守在寝殿内,而承晖殿内的其余侍人也为着即将到来的春日忙碌着。
这日,正是青黛与丁香交替入寝殿值班的日子。青黛回到房中却见丁香恹恹地躺在床榻,一问才知她也是染了风寒。无奈,青黛只好替她去值班。
戌时,太阳落下,天地昏黄,万物朦胧。
丁香精心在镜前描眉画眼一番,穿着一件粉嫩的裙衫,端着被她下了媚药的酒盏往紫宸殿走去。
可刚出了房间门,便被明亮的灯笼晃了眼。她伸手挡去,再一抬眼便见明明应该在病榻上的沈卿娪竟好端端地站在前方不远处。
她一身绫罗紫裙,裙摆初绣着精致而又巧妙的缠枝莲,在两侧光线的照耀下泛着金光。发间只别了一支玉簪,将浓密的长发束起。
分明瞧不出有任何病中的模样。
丁香做贼心虚,慌忙中跪倒在地,颤抖着身子说道:“主子您,您怎么在这?”
“那你呢,青黛说你病得下不来床,可我瞧着你面色红润,身体康健得很呢。”一旁的寻菱先说话了。
“奴婢……”丁香将头深深埋进两手手臂中,双唇哆嗦,“是奴婢偷懒,故意寻的借口不去值班,主子原谅奴婢吧!”
“那你端着酒又是要去何处?”沈卿娪神情平和,在微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和,语气淡淡说道。
丁香抬眼偷偷望了眼沈卿娪的脸色,见她并无生气之相,存着侥幸心理说道:“是奴婢自己准备喝的,奴婢知道宫中有规矩不许宫人饮酒,便想偷偷寻了隐秘处过过瘾。”
“是吗?”沈卿娪仰头眺望天际,云层厚重相叠,将月亮藏于身后。听到丁香的解释,也无任何反应,眉眼平静。
丁香始终跪在坚硬的地面上,时间久了膝盖实在酸痛,可她又不敢兀自起身,只好受这。
“今晚夜色不好,你便在此处喝吧。”寂静中,沈卿娪突然的话语让丁香止不住地心颤。
“这怎么使得,主子,奴婢不敢在您面前造次。”
沈卿娪缓缓勾起唇角,语气柔和宽厚,“你不用担心,是我允的你,不算你不遵规矩。”
丁香颤巍巍不敢言语,酒里被她下了药,她若是喝下,岂不是她的一切谋划就要暴露出来了。、
“还是说,酒里面的东西你不敢喝啊?”沈卿娪抬起头,灯光映亮她粼粼眼眸,眸中透发出的锋芒,竟叫人不敢与之对视,仿佛一眼便能被她看穿内心所想。
丁香勉强扯了扯嘴角,干笑了几声,“主子您说笑了,怎么会……这酒里能会有什么东西啊。”
“既然你不肯喝自己手中的酒,那便喝我这里的吧。”说罢,她示意身侧的寻菱端着酒壶走上前,将斟好的酒盏强硬塞到丁香的手中。
丁香看了眼自己握在手中的酒盏,又抬头望向沈卿娪冰冷的面容,犹豫片刻后,哆哆嗦嗦着准备饮下。
“哎,等等。”眼见酒盏边缘即将触到丁香唇边时,沈卿娪忽然又开口说道:“或许你可以猜猜,你手中这杯酒和你自己准备的酒中,到底哪杯才是被放过东西的呢?”
“亦或者两杯都有呢?”
“啪嗒”一声,是酒盏落地的声音,丁香整个人都抖成了筛子,没想过自己藏着的药竟会被沈卿娪发现,张着嘴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给你个机会,你选一杯,看看能不能选中。”沈卿娪说道。
“奴婢错了,是奴婢一时迷了眼,不该不知天高地厚,不该做出这样的事,主子您原谅奴婢吧,奴婢绝不会再犯了。”丁香扯着嗓子哭喊着。
在一旁听着的青黛闻言满脸不可置信,虽然起初是她先发现了丁香藏着的媚药,丁香骗她称是治风寒之药,她正好那几日有些咳嗽,便准备拿来去服用。结果在路上正好遇到寻菱,二人的药包不慎拿错了,这才发生了媚药被沈卿娪当作解药服用一事。
青黛原以为丁香只不过贪图富贵了些,没料到她真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来,“主子待我们不薄,你怎会生出这种心思来?”
丁香抽抽嗒嗒的,呜咽说道:“奴婢也是为主子着想,主子入宫数日都未得到封号,奴婢若是能够入了陛下的后宫,定不会忘记主子,定会帮主子您固宠的。”
沈卿娪站在原地冷冷看着啼哭不止的丁香,不欲与她再多费口舌。她扬扬手,冲着身后侍立的几名宫人道:“无论你是何用意,叛主之人我都留不得,仗责二十遣出宫去。”
丁香吓得面容苍白,往后缩着身子。不仅要打她二十板子,还要撵她出宫,她残着双腿,在宫外如何能养活得了自己,这样同让她死又有什么区别?
她拼命磕头向沈卿娪求情,可沈卿娪已经背对她来站,毫无再理会她的意思。她便只好哭着去喊青黛帮忙,可青黛愤与她的行为,又怎会去帮她。
眼看就算被人架着胳膊到殿外领罚了,丁香愤愤不平大声叫嚷道:“你有何资格处置我,你虽住在承晖殿,但陛下没有给过你任何名分,不过也是这宫中侍奉人的人罢了,你凭什么处置我……”
沈卿娪眉目一凛,就听得殿外宫人跪地施礼唤“陛下”之声,陈缚迈入殿中。
沈卿娪一惊,未曾料到这个时辰陈缚会前来,更因为前夜在紫宸殿之事她不知以何脸面来面对他,想到那晚她那般模样被陈缚看去,就觉得羞耻难当。
思绪回到当下,沈卿娪抿了抿唇,让身旁侍奉的人先退下,只留他们二人以及瘫软在地的丁香在此。
无论怎样,她还是先让陈缚清楚媚药一事与她无关。
听完事情缘由后,陈缚神情淡然,懒漫走到沈卿娪的身前,微凉的指尖突然触及到她的脸颊,她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下一瞬,那修长的手指便伸至了她的发间,从乌发中取下那支发簪,瞬时长发如瀑般垂落于双肩。
沈卿娪不清楚陈缚的用意,仰起脸不解的目光望向他。
“叫什么名字?”
愣了一瞬,沈卿娪才意识到这话并不是在问自己,而是跪伏在不远处的丁香。
丁香闻言,以为自己的活路来了,忙跪着爬上前,连连磕头道:“奴婢丁香,是丁香花的丁香。”
“好名字。”陈缚道,指尖缠绕起沈卿娪肩膀处的几缕乌发,随手把玩着。
“先起来吧。”
丁香如临大赦,一个劲地谢恩,随后趔趄着站直身子,顾不上膝盖上的疼痛,小心翼翼抬眼打量着陈缚的神情,故作娇羞之态,希望陈缚能由此注意到自己。
可陈缚目光却未从沈卿娪身上离开,他将取下的簪子放回到沈卿娪手上,随后握住她的手,从背后以极亲昵的姿势半拥住她。
“娘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太过于心软。”唇瓣紧贴她的耳畔,气息扑洒在她的耳垂侧颊,不禁让她肩膀酥麻。
“背叛之人的下场,只能有一个,那便是……”
正说着,握住沈卿娪的那只手便骤然向前,直直刺进丁香的脖子中,顿时就有鲜血喷洒到沈卿娪的手背和脸颊上。
而丁香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那便是死。”陈缚的声音再次从耳畔传来。
“也包括娘娘您。”
作者有话要说:陈缚:狠狠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