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新的援兵一加入,战局立马一边倒,宁长风在正面冲击,姚净远冷不丁冒出来形成夹击之势。晚间捷报传来,洛阳城门大开,宁长风果真活捉了吕文镜,风风光光押他进城。
越鲤领着城中大小官员,在街道亲自迎接他,赞叹道:“长风不愧将门虎子,解洛阳于水火之中,立下头等大功。”
宁长风下马拜谢:“臣职责所在。”
姚净远跟在宁长风后头,挤出一个脑袋,也下马叩拜:“臣荆州姚净远,拜见陛下。”
越鲤双手扶宁长风起来,对姚净远则是抬抬手:“姚卿舟车劳顿亦有功,来得时机刚好,没有早一天,也没有迟一天。”
姚净远自然听出她的揶揄意味,正要申辩,越鲤说:“好了,长风这一路辛苦,现在天色已晚,先去歇息,我已经叫人收拾了从前的宁府,你暂且住下。明日大朝会我来审吕文镜一党,你可不要迟到。”
宁长风答应下来。街道两边一扫近日的颓靡,充满闹嚷欢呼,百姓都围拢着看热闹,也有官员热泪盈眶,大多年龄老迈,互相搀扶着连声叹不容易。
主角是宁长风,配角姚净远像条黄鳝一样滑溜溜地溜到越鲤身边,同她说话:“陛下,臣早在八月初就起兵,一路往洛阳赶。”
越鲤回应:“理解,怪岳阳离洛阳实在太远,换作是长风,怕要走足足一个月,走到九月去。哎哟,九月怎么已经是上个月了?”
姚净远立即捶胸顿足认罪:“是臣路上耽搁了,实在是中途听说先帝驾崩,伤心欲绝,几次昏厥过去,唉,怪臣这颗忠君之心啊,臣怎么就不能心肠稍微硬一些!”
越鲤偏过头靠近他说:“我知道,姚卿,先帝临终时,还特意提到你了。”
姚净远奇道:“他老人家说什么?”
越鲤神神秘秘说:“他说念你一片忠心,感动不已,不如遂了你的愿,叫你殉葬。”
姚净远整个人都僵住:“这……”
越鲤好心说:“这件事我不曾向别人透露,卿如此人才,我舍不得。你听话,我就不提起,这世上只有你知我知。”
姚净远哪里会听不出来越鲤在寻他开心,但越鲤是帝王,他一个做臣子的,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陛下,这,臣当然,谢陛下……”
越鲤拍拍他肩膀,潇洒回韩府去了。
叛军头子已经捉住,几个主要将领也擒了个七七八八,这一夜越鲤睡个好觉。宁长风绷着的弦也终于松懈下来,回到宁府旧宅,撑着下了几道命令,沾着枕头便睡着。
他一觉睡得香甜,早上下人来叫他起床上朝,叫了三次才醒,刚醒来还发懵,不知身在何处,以为依然在汝南宁家。
今天的朝会声势浩大,宁长风才初次参与,就已经是话题中心。大家的站位论资排辈,前方三名老臣挨个排开,领着最高文职的韩世临随后,接下来就是宁长风。他虽没有官职,但站在众臣前头,谁也没有意见。
等众臣站定,他抬头去看越鲤,她居于上方,朝服庄重,面上看不出,里面右臂绑着一条守孝的白纱。
吕文镜捆得结结实实押进来,口中依旧骂骂咧咧,一口一个钟珑小儿不配皇位。越鲤都听烦了,不耐道:“闭嘴,再不闭嘴,便不审了,直接推出去斩。”
他停下来喘口气,又嚷嚷:“成王败寇,要斩就斩!”
越鲤不饶人道:“轮得到你催?让你多活一时半刻还不乐意!”
横竖都是她有理,吕文镜一对上她,心里就有股憋闷的火气。
越鲤骂他两句,气性顺了,才说:“罪臣吕文镜,你受先帝所封,在临川做一郡之长,食大越俸禄,不仅不感念先帝之恩,反而以臣伐君、举乱犯上,大逆不道,此罪一。”
“你以臣之身,于王土起兵谋逆。皇四子绛王一家遭你枭首祭旗,府中亲属仆役皆遭血洗,此等惨案,天下人闻之心惊,此罪二。”
“叛军上京师,沿途所经之地民不聊生。一路暴虐烧杀,满目疮痍,民怨沸腾,此罪三。今日便是钟氏皇族不为帝,难道你这等残暴狠毒之人能为天下之主?”
吕文镜遭她劈头盖脸骂了个狗血淋头,心中愤恨,奋力喊道:“若不是我屠空了绛王府,轮得到你钟珑继位?你一个病秧子公主,连嫁人都嫁不出去,做什么皇帝,倒不如——唔!”
宁长风就站在他旁边,闻言身体比脑子动得快,冷着脸一脚踹过去,踢得吕文镜扑倒在地,鼻子磕出血来。
吕文镜恨恨地回过头看他,道:“也不知钟珑是给宁府灌了什么迷魂汤,又巴巴地上赶着来做狗,是不是用了——啊!”
宁长风再一脚踏着他脊背踩下去,听他一声惨叫划破在殿内,这才后知后觉是不是不合适,拜手温声对越鲤说:“逆贼御前失仪,臣出手约束。”
越鲤点头应允,随即笑道:“吕文镜,你倒是提醒我了。你关心了我的婚事好几次,我也应当关心关心你的。”
她一本正经道:“霄山皇陵有一条守墓的狗,叫二黄,领了一个墓大夫的虚衔,至今尚未婚配。它是一条公狗,你也是公的,它官大,便委屈你给它做个夫人。今后你们二人……嗯,一人一狗,永结同心。朕会请最好的法师作法,令你生前身后,魂魄永驻霄山,生生世世镇守钟氏皇陵,不得有误。”
吕文镜口中几乎喷血,挣扎着暴起大骂:“钟珑,你这阴毒妇人!你不得好死!”
越鲤冷声传令道:“将吕文镜推出去斩首示众,切记,第一务必向百姓复述朕给他定下的三条罪,第二写清楚牌子,是钟氏墓大夫二黄之妻吕文镜,不得有失。”
群臣未料到她能有这一出,实在解气,个个喜上眉梢,只差当场拍手称快了。
这只狗还是前不久越鲤去皇陵送先帝时发现的,长得凶恶,却不乱咬人,孤零零一条,正缺个伴。
越鲤不想再听吕文镜咒骂,摆摆手叫人把他推出去。
他口中胡言乱语,高喊钟珑窃国,韩世临抬头看一眼越鲤,她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心虚或者不安。
等殿里静下来,她再嘱咐督办此事的禁军首领:“吕文镜的一干将领,都已查清,写了一份檄罪令,每名将领犯了什么罪,残害过多少百姓,都写得清清楚楚,斩首时都大声念出来,让天下人知道我没有迁怒、冤枉任何一个,摘谁的脑袋都有凭据。”
禁军首领祁海领命,越鲤派人将文书递下去,又说:“其中有一个叫庞冲的,你给我带过来,退朝后我要单独审一审。”
祁海应了声是,下去办事了。
越鲤收回目光,忽而发觉宁长风盯着她,便看向他问:“怎么了?”
她并未点名,这在朝堂上实则有些亲昵,宁长风说:“陛下早就搜集罪证,写好了这份檄罪令?”
越鲤笑起来:“你半个月都不来,我自然要找点事做。”
宁长风怔了怔,一时脑中混乱,下意识说:“臣有罪。”
“将军此役头等功臣,何罪之有?”越鲤兴致勃勃开始封赏,“朝中卫尉一职空缺,长风少年英雄,担此重任再合适不过,今后洛阳连同宫内宫外三军皆由你统帅。”
宁长风跪拜受封,叩谢圣恩。
谢完,他并不起身,而是将今日随身带的盒子打开,双手呈上:“陛下,此物臣护送一路,今日重归陛下。”
殿里一众臣子都伸长脖子去看那是什么,等看清之后,眼珠子差点掉了一地,满殿哗然。
孟怀光当场站不稳,晃了几下,头晕眼花,就要栽倒在地。韩世临怕他砸到自己身上来,抬手支了他一下,勉强稳住。
韩世临早就知道这件事,因此波澜不惊,在其他人眼里他这就是功力深厚、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孟怀光颤巍巍说:“世临啊,我没看错吧?”
韩世临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孟怀光眼泪又要喷出来了:“陛下她,她竟然,把玉玺……拿给了宁家?”
韩世临冷冷说:“难道太傅直到今日,才知道咱们陛下有多胆大妄为?”
内侍将玉玺呈给越鲤,她在满殿臣子的瞪视中从容接过,道:“玉玺收回,那玉坠是特意打来赠予有功之臣,你好好收着。”
宁长风道:“如此殊荣,臣愧不能受。”
越鲤摆出帝王架子喝令:“拿着,朕赐什么,你就谢什么。”
宁长风只好郑重收下。
越鲤再向几个负责评诵的丞相属官下令,挑个文采好的,将今天如何审吕文镜、如何判他、如何惩治他的下属,都一一写成文书与邸报,送往天下各州传阅。
朝廷文书为主,民间口口相传为辅,这件事也将立即传开。
接下来要趁胜追击,越鲤再向各地发信,命令他们配合洛阳围剿剩下的叛军残党,有功者赏,拒不发兵者等同于吕文镜同党,各州府可出兵讨伐。而叛军有归降者,一概赦免,不得为难。
这样一来,局势明朗,清剿叛军只是时间问题。
做完大快人心的事,剩下怎么收拾洛阳城,就没那么顺心了,越鲤耐着性子安排,从大清早一直到晌午,说得几位老臣都撑不住腿了,才勉强把最着急的事务安排下去,暂且退朝歇息。
临走时,越鲤叫住宁长风随行,跟她一起去偏殿里再审一个人。
越鲤边走边说:“我也不敢断定此人性情如何,到底是个武将,万一他起了杀心要对我不利,还要你护着。”
宁长风自然乐意之至:“陛下今后再有冒险之举,请务必叫上臣护卫,臣来洛阳,就是要护陛下周全。”
越鲤顺势说:“天下动荡,我以后说不准还要身陷险境,需要学一些防身之术。长风,你手下要是有可靠的,闲暇时你就派来教教我。”
宁长风稍作思索,答应下来。
他们二人在殿里坐下,越鲤要的人就押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