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姜漱玉将风月楼的事料理周全后,便要进宫执事。临走之前她去书房瞧了眼妹妹洗玉。三姨母怕她再惹出是非,被别人捏住把柄无缘秋闱。索性将人关在屋内,命人监督她好好温习功课。
事关家族荣辱,一点也马虎不得。为此前去书房伺候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嬷嬷,把人盯得那是紧紧地。整日三更睡五更起,短短两日就消瘦不少。姜洗玉那是有苦说不出,势要出来后去找风月楼的人算账。
看见长姐她还不忘拉着姜漱玉的衣袖猜疑:“你说是不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想用此事令让我无法参加秋闱。”
“你呀。还是专心读书吧,”姜漱玉戳了戳妹妹的额头后笑言,“此事我已解决妥帖,不会耽误你的前程。”
“多谢长姐,但你能不能跟我母亲说说,让几个俊秀的小厮服侍我。那几个嬷嬷都是家中的旧人,整日盯得我浑身发毛,读书也没什么滋味。”姜洗玉还是孩子心性,整日被拘束着哪里受得了,软磨硬泡对她撒娇卖俏。
“读书能有什么好滋味,”姜漱玉哪能看不出妹妹所思所想,坐下来宽慰她道,“你若有日后有了功名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假以时日位极人臣,光偏房就能纳上五位。”
“哼规矩是死得人是活得,朝廷都说五品官员以下禁止纳侧室,但是有偏房的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只是没有名分罢了。”姜洗玉想不通,自己不过就是想尝尝男人滋味,怎么偏偏遇上个烈性子,险些闹出人命。
姜漱玉眉眼弯弯对妹妹戏言:“那我们洗玉可要努力秋闱,日后一群小侍伺候着你起床穿衣。”
听见长姐的打趣后,姜洗玉面色微红,转身愤愤道:“你就会取笑我。”
姜漱玉仔细一想,妹妹年华正好,也是到了知晓人事的年纪。从她屋里伺候的小厮中挑出个能当通房的,不是模样够不上就是年纪大了些。
她索性大度道:“我身边的弄墨你可中意?”
姜洗玉一愣,迅速摇头:“那是为姐姐准备的,我怎能要去。”
“你若是就给你。”在姜漱玉眼中妹妹最大,小侍不过是随手送人的玩意罢了。三姨母管教也实在严厉,至今也没给洗玉准备个称心如意的通房。
“不,我要先专心读书。”
姜洗玉清楚秋闱的轻重,事关家族荣辱当然马虎不得。富贵人家中谁没有一个做官的亲戚帮忙。尤其是像她们家这样的皇商自然是少不了上下关系的打点。
姜漱玉瞧见妹妹苦读诗书的模样感到欣慰不少,她在家仅仅是待了不到三日便又要进了宫。离家之前父亲说下回归来就要跟赵家的公子会面。她也没细问是哪个赵家随意点头就乘轿进宫。
刚入内宫就瞧见不远处浩浩荡荡的仪仗,姜漱玉退至檐下,垂眸盯着那地上风吹雨打的青石板。几位宫人举着两副步辇,前头端坐的男子墨衣玉冠,眉眼舒缓大气。身为君后气质自然雍容典雅,贵不可攀。后面的男子锦衣华服,发冠上缠着一支孔雀羽簪,容貌清绝动人。可惜面色冷肃,少了几分柔情。
姜漱玉等着前头君后的步辇过后,才缓缓抬头。却正好跟一双哀怨忧愁的双眸相对。对方淡淡瞧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视线,但她浑然不在意。
回到太医署,姜漱玉就看到角落里面色枯槁的朱琰,眼眸浑浊无光,一瞧见她回来就抱着她的腰身哭天抢地。
“姜大人你可算回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姜漱玉以为她是遇见棘手的病症。
朱琰无助摇头:“还不是那几人天天闹腾的,丽美人倒还好,那李美人和赵才人是要要折磨死我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今日你回来我总算可以松快松快了。”
姜漱玉以为朱大人小题大做,她们负责照料的几位美人性子都极好,不过在宫中太过寂寞爱拉着她们说话罢了。
“李美人的药我已经煎好,实在有劳姜大人了。”朱琰双手合十,卑微恳求。
姜漱玉看她愁眉苦脸索性就帮她一把,还不忘讨要:“听说朱大人有一上好的砚台。”
朱琰语气豪迈:“我明日就给你带来。”
得到便宜之后,姜漱玉提着药箱前去李美人的宫殿内,他出自名门世家,自幼饱读诗书。刚入殿内就瞧见青衣长衫男人靠在窗下病恹恹地吟诗。
“宫门锁春色,大雁过绿野。相思有谁陪,凭栏沉酒醉。”
姜漱玉一听是如此大逆不道的诗词,先低声提醒:“微臣为美人请脉。”
男人忧愁的双眸这才收回,耳边的翠色微微一晃,笑容凄楚:“原来是姜大人啊,快请进。”
姜漱玉这才入屋,发现里面并没有伺候的人。这跟其他美人殿内比起来着实朴素了些。但更引她注意的是李美人的耳铛,大虞有令男子破身后女子要赠予一副耳铛以示对方已经成为人夫。即使是平康坊的花郎也要恪守这个规矩。
但李美人明明还没有被陛下宠幸。
李美人察觉到姜漱玉的目光,用乌发遮住耳铛为她倒了杯茶,嗓音幽怨:“服侍我的人病了,大人别见怪。”
“无妨。”
姜漱玉将煎好的药递给美人,还不忘着重提醒:“美人这里面有味药材名曰雷公藤,长期服用会导致子嗣艰难。”
男人自怨自艾道:“这我知道,姜大人像我这般丑陋的男子又有谁能看得上。”
姜漱玉不再吭声,李美人生得并不丑,只是终日身上萦绕着淡淡的愁绪,带着点病美人的羸弱之姿。先凰最为宠爱的陆后也是这般令人怜惜的病容,而得了十年宠幸,可惜最后还是与世长辞。
先凰为此痛心疾首,因忧思过多短短三年后就宫车晏驾。
为此新帝登基后极为不喜这种柔弱风姿,还没学上陆后几分的李美人就被塞到这荒凉的偏殿,可以说是无人问津。
姜漱玉轻声劝慰:“美人不必如此,或许出了宫还能觅得良人。”
“哼,我生是陛下的人,死了也是要葬入皇陵的。”李美人心高气傲,即使老死在宫内也不能出宫丢了家族的颜面。索性故意用鱼胶将耳铛粘在耳垂之上,来自我欺瞒。
姜漱玉只能忍着耐心听他继续唠叨。
“我这样的男人谁还会要,年轻些的娘子哪会看得上我,只能嫁人当继室。可我的母亲乃是大儒,又怎能丢了她的脸面。”
说着说着李美人就啜泣起来,他相貌比不得丽美人艳丽,哭起来却梨花带雨。眼眶微红,温热的泪水顺着下巴滑至瓷碗里,他就着泪水将本就苦涩的药一饮而尽。
一双眼眸雾蒙蒙瞧着她,咬唇道:“我喝完了。”
姜漱玉见他神色悲怆,安抚几句后才返回太医署。她这才知道今夜凤安殿内设宴为君后庆贺生辰,需要有太医在旁边守着。朱琰为此叫苦连天,少说要在屏风等上一个时辰,别人欣赏动人舞乐,她们却要腰腿酸软乖乖站着。
只是这日竟同以往不同,她们几位御医在屏风后竟也留了宴席,规格跟后宫其余人并无不同。
管事姑姑笑着解释:“君后说他今日生辰人人有喜,念几位大人平日为后宫调理身子劳苦功高,所以特意也设宴犒劳。就连今夜当差的人也有不少的赏银呢。”
朱琰听后眉目舒展,不由赞赏:“君后真是仁厚,考虑的这般周全。”
姜漱玉也淡淡回道:“确实如此。”
能参加宴席的品阶至少是美人,丝竹管乐不绝如缕,醉人的香气更让人发困。陛下重孝,这排场着实大了些。姜漱玉吃了几杯酒有些醉了,悄然来到后殿的荷花池醒酒。
三月晚风微凉,她勉强清醒瞧着月光下的湖面,此时水面只有些许逃过肃杀冬日的残荷。黑夜里略显拘束的男声从假山后传来。
“漱玉姐姐。”
姜漱玉眸色未改,退了几步垂眸道:“不知凰后在此,微臣告退。”
“我只是听闻你要议亲了,”沈后在浓重夜色中显出身形,强笑道,“我有一表弟容貌极好,性子也端庄,你可愿同他相看。”
他身后的两个宫人是自小贴身伺候的,自然清楚两人曾经的那些过往。还是顶着脑袋容二人在此私会。
“谢凰后美意,婚姻之事全凭家里做主。”姜漱玉语气不冷不热,如今二人身份有别,在私下单独相见恐怕引人非议。
沈后知道她是在怨他,若不是当年变故她本该是他的妻君。可他在出嫁前偷偷差人给了递上她书信,心想大不了生米煮出熟饭,堂堂大虞陛下还能娶一个婚前失贞的男人吗。反正沈家有那么多男儿贪慕富贵荣华,何必非让自己进宫。
但他最后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只能坐上被父亲硬生生塞进前往皇宫的小轿。
沈后想如果写信的人是他的表哥傅跃安她会不会做出其他选择。毕竟自小表哥没他聪慧乖顺,没他得体端庄,可漱玉却偏偏钟意那不守规矩的少年。
沈后笑容逐渐僵硬,正要再劝劝时,一道身影又从暗处出现。身后宫人手中星星点点的光将他所在的暗处照亮。
“凰后你和姜大人在这里聊什么?”男人生得一副慈悲相,身为君后难得换了身鲜亮的绯衣,衬得更为丰神俊朗,浅浅淡笑望着相立的两人。
沈后并未惊慌,淡定福身回道:“姜太医要议亲了,我有一表弟年纪跟他正合适,便想做个媒人。”
“哦,是吗?”君后温笑看向闷声不吭的人,吃惊道,“姜大人竟然还未娶夫啊。”
“是。”
“那可要抓点紧,不过姜太医这般出挑,不知多少公子心生爱慕呢?我若是有个什么表弟,自然也要当个媒人呢。”
几番寒暄后,姜漱玉才逃过一劫。她身心疲惫回到屋内,沐浴完后,刚吹灯一道颀长的身影就悄然推门而入。望着床上假寐的女人,男人便顺着床尾钻进去。
好半晌他才从被褥中钻出来,湿软的舌尖舔着濡湿的嘴角,眼眸含笑,什么都没说但也什么都说了。
姜漱玉眸色依旧冷清,只是多了些媚意。皙白的手指深深陷入男人宽厚的背部。他俯身舔走女人眼角的泪水,轻喘道:“今晚让我好好服侍您吧。”
男人笑着脱下身上的纱衣,轻薄的衣料被扯下来,露出精瘦的腰身和饱满的胸膛。配上那张微微轻喘的俊美面容,倒是人间绝色。
能入后宫的男人,哪有凡品。
姜漱玉却眸色冷淡抬手将他推开,淡然道:“你该回去了。”
男人一愣,他身下正发痛的很,修长的手指缠着她的发丝柔声倾诉:“怎么,我刚才做得不好吗?你的身子明明是喜欢的。”
姜漱玉冷冷盯着他,语气凉薄:“我要议亲了。”
“那又如何,”男人不以为意的挑眉,“那些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有什么好滋味,就知道横冲直撞的。哪里比得上我?”
姜漱玉没吭声,他说得是实话。被这样勾魂的男人精心伺候过,身体哪里还会适应旁人。
她俯身咬住男人的如玉的肩头,埋入他的柔软又饱满的胸口,冷淡低声道:“四更之前走人。”
“好,全听大人的。”
男人唇角微弯,目光痴迷望着胸前的姜漱玉。议亲又如何,左右她还是在宫中执事,漫漫长夜终究还是自己陪她度过。那什么正夫就等着独守空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