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

“志栋回来了。”屋内传来苏长青的声音。

苏志刚连忙进西间，“爹，你怎么了？生病了？”

苏长青坐起来摆手，“没有的事儿，地里忙活的差不多了，今儿歇歇。”

苏志栋心下一松，将书篓卸下，“那刚好，明儿师父带着师娘师妹来家做客。”

现在已经五月了，阳光带上燥热，麦苗都要抽穗，到了吃粽子的时节。

柳氏想着赶在端午前来一趟苏家村，买点山货，添在送回京城的节礼中。

秦芸最高兴，她已经适应了昌平府水土，可她娘不让她一个人来苏家村，现在终于盼到了，恨不能长翅膀飞了来。

依旧是苏志栋带着苏婉和龙凤胎在村口接人。

秦芸透过摇晃的车帘看到村口的人，一把扯开帘子大喊：“婉婉妹妹～”

苏婉：······

娇滴滴的小师妹几日不见成河东狮吼了!

路边地里忙活的人抬头，见一头戴珠翠的娇小姐大笑，见惯不怪地低头继续劳作。

杏儿安儿却是喊着“师姐”冲向马车，好在闻声驾车技术杠杠，两人没被马车撞上。

待马车走近时，杏儿安儿已经在车上叽叽喳喳说着小羊的乐事，什么跳起来用头顶人，骑在小羊身上······

马车一路穿过苏家村，村里人热情地打招呼，都知道苏志栋在书院学习好得夫子喜欢，夫子又来苏家做客了！

对于接待秦夫子一家，苏婉也是做了准备。

因此，下马车一进屋，端上甜中微酸的酸梅汤招待，爽口开胃，一下冲散了马车上的燥热。

炕桌上是苏婉做的羊奶点心，做工很是粗糙。

甜甜圈，大小不一，歪歪扭扭，甚至一个圈身都是粗细不一。

糯米羊奶糕，看着黑乎乎有些脏（烙饼时羊奶不小心流出来糊了），黄金小馒头看着还好，就是面不够白，灰中带黄，看着都没食欲；舒芙蕾松饼倒是两面金黄，但看着软趴趴，很没个正形。

杏儿安儿爬上炕，热情地给师姐介绍特意制作的美食。

大人坐在正堂寒暄，东间是小孩儿的叽喳声，秦嵩云起身，“去拜见一下伯父，听志栋说伯父开了学堂······”

小孩子一起去隔壁就是凑热闹，因为有小羊羊，还有四只兔子，见了长辈后秦芸就待不住了，苏婉带着她与俩小的回自家。

羊圈就在猪圈旁边，苏婉将小羊牵住来拴在后院椿树上，小羊一出圈就像解了紧箍咒，那叫一个活泼。

走两步抬起前蹄一个前顶，像是炫技，又像隔空怼人，逗得三人惊呼连连。

秦芸是大家小姐，第一次见，惊呼也是情有可原，可龙凤胎已经见了无数次，还这么夸张。

苏婉觉得，还是做小孩幸福，快乐来得如此简单！

只是，秦夫人的出现，却令她莫名想笑。

在隔壁见过两位长辈，与李氏寒暄后，秦夫人主动提出回苏婉家。

张氏很是高兴，觉得秦夫人不嫌弃自家土屋。

两人进院门就听见后院的惊呼声，出于好奇，秦夫人也来后院。

看见小羊羔两只后腿立地，前腿曲起抬空作出怼人的姿势又蹦又跳，亦是笑着惊呼。

杏儿安儿这俩崽子，人来疯又犯了，竟然兴冲冲捉住小羊，邀请师姐骑。

苏婉连忙阻止，俩崽崽不懂，平时在家偶尔玩一玩还行，可让秦芸这样玩，太失礼了。

她可是知道，有些地方很是有一套祖辈口口相传留下的忌讳，什么“骑羊成亲雪三尺”之类的，这些可能与日后的婚姻亲事有关，万一让秦芸骑着小羊羔玩，日后婚事出了问题······

“我们回屋，师姐尝尝我做的零嘴。”

秦芸虽依依不舍，但知晓轻重，没执意要骑小羊羊，因为，杏儿安儿已经叽叽喳喳给师姐讲二姐做的零嘴有多好吃！

“师姐，你尝尝。”安儿跪在炕上，将盘子往师姐面前推，还夸海口，“看着丑唧唧，好吃的很。”

说实话，看着被粗磁盘衬得更没食欲的吃食，苏婉很不想承认出自自己之手。

即便现在用烧柴火的灶台，火候不好控制，可她手艺真的没退化到这一步，为了掩饰，太委屈她了！

秦芸认真地盯着盘子看了好一会儿，选了一个造型最不用心的甜甜圈，惊叹道：“这个跟爹送我的镯子好像啊！”

咬了一口，笑眯了眼，甜香奶香交织，嘎嘣脆，小指粗的面棍里面还有气泡，喜得秦芸拿给秦夫人看。

秦夫人倒是没觉得粗糙，挨个尝了尝，对舒芙蕾松饼夸了好几回，说起了正事。，“今日来，还有事麻烦嫂夫人，夫君给家中长辈备端午节礼，想置办些山货野物，还麻烦嫂夫人帮忙打听一二。”

见张氏连连应是，笑道：“也无需多贵重，贵在心意！”

张氏第一反应是出门去找人问，苏婉连忙拦住，“师娘，不知师父的车队何时启程？”

“不用镖局车队，是家里管事小厮押送回去，三日后出发。”

得了确切消息，苏婉帮忙应下，言东西备好直接送到书院。

秦夫人留了城中宅子的地址，转而说起孩子，对此前苏家送的杏儿安儿的旧衣服表示感谢。

“我也是身子不大好，只芸儿一个孩子，说起来也是愧对夫君。”秦夫人人哽咽。

其实，去年秋她怀了孩子，可娘家亲爹过逝，大哥差事出了问题，妯娌挤兑，婆母成日念叨孙子，加之她自己忧思过重，孩子没能保住。

也是因此事，夫君才一怒之下辞去从五品官职——翰林院侍讲学士，年前就与致远书院山长通信，决定来教书，若非过完年北边还冷，路又难行，她与女儿也是同来的。

当然，这些内情苏婉不知晓，她见秦夫人面有郁色，声音哽咽，秦芸也是怯生生看着母亲，张氏、梨花皆手足无措，主动接话宽慰：“师娘还年轻，才来昌平有些水土不服，将养些时日身体好了，说不得明年我们就有师弟了！”

“我，我本来有弟弟的。”秦芸有些伤心，低头呐呐道。

这个话题，属实不太合适，苏婉转而说起羊奶。

羊奶的营养成分，比之牛奶还丰富，只是膻味着实冲，这才让很多人“闻之生畏”。

魏小妹家的羊奶刚好要卖，秦夫子于大哥学业、人生皆是意义不凡，若是喝羊奶不过敏，就出钱让种林叔每日早晨帮忙跑府城一趟送鲜羊奶，也算是孝敬师父师娘了！

“族亲家的嫂子娘家在北关，家里羊养得好，前些时日送了我家一些羊奶，我做了这些吃食，师娘要不尝试喝点羊奶，若是不伤，长期喝，不仅养身体还养肤。我爷奶喝了这几日，别的不说，晚上睡觉腿抽抽的毛病好了不少。”

张氏也称赞，“家里有新磨的核桃粉芝麻粉，混在一起煮不腥，要不中午煮点，夫人试试？”

秦夫人自是推辞，不过苏家的午饭，还是临时多煮了一陶锅羊奶。

这陶锅还是苏婉的要求，专门用来煮羊奶，家里喝羊奶的器具就是竹筒，每个人的雕花都不一样。

倒不是苏婉讲究，有些人生来闻不惯羊奶膻味，用家里铁锅煮羊奶，怕是日后有人进自家厨房就得反胃。

看着竹筒里颜色比之芝麻糊浅的羊奶，秦嵩云惊奇，“京城多用茶叶煮，这是用什么煮的？”

“爹，是核桃粉芝麻粉，好喝的。”已经尝过的秦芸朗声道：“咱家以后也每天喝，魏姐姐已经答应给咱家送羊奶了。”

东间作陪的苏婉闻言，连忙出来解释，“师父，您跟师娘、师姐中午先尝尝，若是不伤羊奶，以后每日家里让族亲家的大伯早晨给你们送到书院去。”

这事，还是她带杏儿安儿、秦芸去买羊奶时跟魏小妹提了一嘴，没想到秦芸竟然记住了。

苏婉笑着补充，“算我哥孝敬您跟师娘、师姐，只师父，每日煮了羊奶让我哥也喝点，补补脑！”

她这俏皮话，令老爷子失笑，接了话头嗔责道：“你哥脑子好着！”话音一转，却是对秦夫子说起羊奶的好处。

孙女虽是自作主张，但他却知其中深意，秦夫子于三孙子，那就是“亚父”，不过是每日送些羊奶，还真算不上什么孝敬！

中午一餐，外间里间吃得都很畅意，为了消食，秦嵩云提议去村里看看。

老爷子作陪，苏长青、苏志栋跟着，四人一道出了院门。

自觉不会说官话没法陪师娘聊天的梨花，接过了洗锅刷碗收拾灶房的活计，还将跟着凑热闹的秦芸和两个小的赶出来。

杏儿安儿无聊起来就作妖，大中午闹着要牵着小羊出去吃草。

见秦芸渴望，苏婉只得牵出小羊带三人往门外不远处树荫下的草地去。

“别往深草处去，小心有蛇。”

因她这一句提醒，秦芸小心翼翼，杏儿安儿也缩手缩脚东瞅细看，很是贼眉鼠眼。

不过十几分钟，苏婉就带人回家，大中午羊也想休息，也就杏儿安儿这两调皮蛋能想得出来中午放羊。

洗了手刚进屋，就听见秦夫人正在打探梨花亲事。

“听夫君说昌平这边说亲早，女孩子十一二就说上了，我看婷儿也到年纪了，嫂夫人可有······”

“不瞒夫人，我娘家是想梨花嫁回去，两家有意向，等良森跟商队回来，年底估摸就能定下。”

这是张氏的声音。

苏婉心里一惊，不过，有客人在她没多嘴，只等出去转的人回来，找了个借口拉着苏志栋去院外。

“大姐非得嫁回外婆家？”她开门见山。

苏志栋以为她看破张良森不是良善之人，沉声道：“婉婉，你是不是发现大表哥有不妥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伤羊奶是指喝不惯羊奶反胃呕吐，中医中有个病症“伤食”，二者原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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