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皮蛋瘦肉粥(二)
白皙修长的手指翻过一张褐黄色的书页,封面上赫然写着《夜雨秋灯》。
是一卷讲述穷书生上京赶考在荒庙中发生的怪诞故事。
“丢了便罢了。”
“公子!”
秦邝急道。
梨花奴是他专程寻来给公子解闷的。
言成蹊自打去岁入冬赋闲在府之后,大病一场。
开春之后,病虽然好了,人却是依旧无精打采。
他素来话就不多,病了一场,竟是连饭都不爱用了。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秦邝病急乱投医,听信了一位江湖郎中的偏方。
寻了只乖巧有灵性的猫儿来,养在了言成蹊屋子里。
言成蹊与这只漂亮的霄飞练起初的关系算得上相敬如宾。
他们一人一猫,谁也不爱搭理对方。
最后还是太医院的老院正提议,让他家公子出门去走走。
多看看外头的湖光山色,心中郁结才能解开。
秦邝觉得听大夫的话总没错。
隔天便架着马车,带着言成蹊和这只刚抱来没多久的小猫出了京城。
路过南乐县的时候,正好听人说起此间景色甚美,文人墨客常来赏春吟游。
秦邝便准备在这儿多停留几日。
他家公子不喜吵闹,住不惯客栈。
索性直接将桂溪坊最偏僻的这间院子买了下来。
秦邝觉得言成蹊近日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他虽然依旧不愿出门。
但好在是有了些生气儿。
言成蹊躺在竹榻上晒太阳的时候,霄飞练跳到他身侧,也没再被赶走。
还难得提起兴致,给这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取了个“梨花奴”的名字。
这才过了几日,猫儿居然找不见了。
前院后院都翻了个遍,依旧不见踪影。
梨花奴是秦邝特意从太仆寺中要来的,通体雪白的纯种霄飞练,本就是极为名贵难得的宠物,京都也只有那么几只,别的地方就更是罕见了。
这叫秦邝如何不着急。
言成蹊躺在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秦邝买来的话本子。
秦邝怕他闷着无聊,买的都是些鬼神志怪类的故事,他囫囵个一翻便能猜出个大概。
这两日已经将十几本都翻完了,当真是无趣的很。
秦邝还在耳边呱噪着找猫,言成蹊懒得听,正想起身回屋去。
突然听见瓦片上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
言成蹊循着声音望过去,眉头下意识地皱紧。
梨花奴顺着墙檐走到正房的屋脊之上,顺着廊柱轻松而下。
小猫身量纤细,步履轻盈。
落地之后,秦邝才听见动静。
“梨花奴!”
秦邝眼睛一亮,就要过来抱它。
小猫却是不大乐意,闪身一躲,往言成蹊身边去了。
“咚咚咚——”
就在此时,言成蹊这间整日里死气沉沉,无人问津的院子。
大门被人从外头敲响。
秦邝下意识地摸向衣袖里的暗袋。
他抬头看了言成蹊一眼,见他倒是神态自若。
又躺回美人榻上。
一只手拎着话本子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抬起来,朝着梨花奴招了招。
那敲门声有些急促。
等了一会见院子里没有动静,敲得更大声了。
秦邝只好上前开门。
拉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是个满脸焦急神情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穿了件枣红色的交领短襦搭一条赭石色的麻布长裤。
布衣荆钗却是难掩清丽灵秀的姿色。
来人正是苏禾。
她去前院洗个碗的功夫。
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那只小猫踩着院中的杏花树,跳上了墙檐。
往隔壁人家的屋子里去了。
苏禾知道,不久前隔壁院子里住进了一位江南来的公子。
不过她的邻居奇怪的很,整日里静悄悄的。
既听不到有人说话走动,也看不见生火做饭的炊烟。
苏禾怕那小猫冒冒失失地跳进去遇到什么危险,赶忙追了出来。
她敲了好半晌,都没人开门。
正想着要不要推门进去瞅瞅。
大门从里侧拉开了。
苏禾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秦邝。
而是南窗下的贵妃榻,金丝楠木的质地,围栏是精美的透雕样式,刻着富贵吉祥的花纹,床体一端带有书卷形的木垫脚,另一端是一截后仰式的靠背。
贵妃榻上半卧着一位瘦削的青年。
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广绣长袍,隐隐可见内里绣着蒲桃青的云纹图案,简单却不失精巧,通身并没有什么值钱的金玉配饰。
少年闻声看过来,一双漆黑点星的眸子,与苏禾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五官轮廓流畅,面上带着病态的白皙。
入鬓是一双剑眉,压在他过于隽美出尘的面容上,倒是让整个人的气质锋利了许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苏禾不由地想起了钱掌柜老爱哼的一段唱词。
“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江南果真是个出美人的地方啊。
“喵—喵——”
苏禾的视线马上就被不远处的小猫吸引了。
她惊喜地叫了一声。
“呀,你果然在这里!”
秦邝回过头去。
就见到那平日素来高冷,从不肯让他摸一下的梨花奴,正踩着优雅地步子,奔向门外站着的陌生女子。
“喵——”
它甚至还凑近那姑娘的小腿,撒娇般地蹭了蹭。
秦邝错愕。
这还是它家的梨花奴吗?
苏禾抱起小猫,冲秦邝笑了笑。
“抱歉,小猫顽皮,从院墙上跳过来了,没有惊扰到你们吧?”
“等会儿——”
秦邝抬手就要去拎梨花奴,不料却被苏禾躲开了。
她抱着小猫连退了好几步,防备地盯着秦邝。
“你要做什么!”
“姑娘,这是我家的猫。”
秦邝无奈地解释道。
苏禾看了看面前高大健壮的男子,又看了看怀中乖巧安静的小猫。
怎么也不相信,这样高贵漂亮的霄飞练是眼前这位高壮汉子养的。
前几日酒楼的伙计们唠嗑,说起有些个口味古怪的人,不爱吃猪牛羊肉,专门挑一些流浪的猫儿狗儿下手。
苏禾满脸警惕,搂着小猫的双手更紧了一些。
她绝对不能让这样可爱的小猫儿,落到这群歹人手中。
秦邝半晌无语。
他板起面孔来,严肃道。
“姑娘,这真的是我家公子的爱宠,还请姑娘归还于我罢。”
苏禾不信他的话,呛声道。
“我还说这猫儿是我的爱宠呢,你说它是你家的,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你看看这猫儿的颈项里,是不是有一副银项圈?”
小猫脖子上的绒毛密实,苏禾倒是真的没注意过。
她抬手一摸,真的有一圈银质的细条颈链,触手生凉。
苏禾此时又有些不确定了,南窗下的公子与这只霄飞练一般,都有种难以言喻的高贵气质。
若真是人家的爱宠,苏禾总不好再坚持要抱走小猫。
她想了想又道。
“我听说,宠物都是有灵性的,你家公子若是这只小猫的主人,它肯定是愿意亲近的。”
“你让我抱了小猫过去看看,若果真是你家公子的爱宠,我也绝不夺人所爱。”
秦看着面前坚定的年轻姑娘,回头见言成蹊早已低下头去翻话本子。
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苏禾抱着小猫走到了美人榻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她揉了一把小猫的脑袋,将它放在地上。
轻声说道:“去吧,去找你的主人。”
雪白的霄飞练懵懂地看了苏禾一眼,迈着步子朝言成蹊走去。
走到榻前的时候,它纵身一跃,跳到言成蹊的手边,若无其事地舔舐自己的爪子。
言成蹊的手抬起来,正巧搭在梨花奴的下巴上,轻轻挠了两下。
小猫舒服地哼唧一声,闭上眼睛开始踩奶。
小爪子一下一下地按在言成蹊的腿上。
苏禾松了一口气,居然真的是这位公子的宠物。
面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苏禾拱手作揖道。
“抱歉,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怕小猫遇到了歹人——”
这么说好像更不对了。
苏禾赶忙咬住自己的舌头。
面上泛起一层薄红,满脸窘迫之色。
奇怪的是,榻上那人竟是充耳不闻,手中的册子又翻过去一页。
这模样让苏禾想起了酒楼里的账房先生。
先生幼时发烧医治不及时,残了一条腿。
所以整日板着一张脸,面对谁都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苏禾下意识地看向那位年轻公子。
果然,他的双臂,脖子都还是能动一动的。
唯独双腿,笼在长袍里,任小猫肆意妄为地踩奶,锋利的爪子勾起了月白色的绢丝,他的下半身依旧是纹丝不动。
苏禾不由地想起,账房先生也养了宠物,是一只黑鬃犬。
那条黑犬算得上他相依为命的家人,所以他最见不得那些打他家狗的主意的人。
若是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要吃什么狗肉,苏禾估计账房先生会气得从轮椅上站起来和他们拼命。
将心比心,她虽然不是要打这只小猫的主意。
但方才似乎反应的太过激烈了。
对于这位与猫儿相依为命的瘸腿公子来说,苏禾无异于是要夺走他的珍宝。
人家心中不悦也是可以理解的。
苏禾这么想着,不由愧疚了起来。
那少年看上去风姿绰约,出身优渥,约莫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却是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也不知此前遭遇了什么,让他仅仅带了一个随从和一只小猫。
从江南搬来如此偏僻的小院里。
这般大好的年纪。
他只能终日里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死气沉沉地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空,消磨时日。
难免孤苦伶仃,萧条落寞。
唉——
真真是可怜人哪!
作者有话要说:苏苏:嘤,他好美,但是好可怜……
小言:她好吵。
两篇预收,在作者专栏里,求个收藏呀!mua! (*╯3╰)
《和驸马同归于尽后》
口蜜腹剑长公主×绿茶忠犬小奴隶
姐姐不爱你,姐姐只是嘴甜
《便是人间好时节》
霸道女王爷×八百个心眼子的小娇夫
古代版史密斯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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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先生琴瑟和鸣》详情如下:
霸道女王爷x八百个心眼子小娇夫
古代版史密斯夫妇,白天相敬如宾,晚上各自搞事。
文案:
薛琼被人当胸一箭从背后射下马来的时候,离于阗城门只有几步之遥,此生未能收复失地,也没来得及给靖安王府留下个一男半女,她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再醒来之时,薛琼被人从头到脚用纱布紧紧缠着,捆成了一具上古干尸,放在一张木板床上,只剩一双眼睛能动弹。
哪个狗胆包天的家伙,竟然敢谋害本王!
薛琼用一双锐利凶狠但是模糊失焦的眼神,死死盯着坐在她床头的灰衣男子。
那人看不清容貌,一勺一勺地喂给她苦得要命的汤药。
薛琼咬紧牙关,胆汁泛酸,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想,好小子,你给本王等着!
数月以后,薛琼的伤终于养得差不多了,她自己下了地,慢条斯理地扯着身上的绷带,嘴角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门扉突然从外头被人撞开,清瘦的灰衣男人背着竹篓急匆匆地闯进来,满眼焦急关切地扑到薛琼腿边,径直将没坐稳的她按倒在床上。
“娘子,你终于醒了,叫为夫好生担心啊——”
“……………”
薛琼与外头的追兵四目相对,再看了看伏在她肩头,哭得情真意切的男人,狠狠攥紧了拳头。
很好,你的九族也一并保不住了。
小剧场:
靖安王失踪的消息在于阗城传开的时候,裴行俭从外城河的河沟里捡到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于阗城内大张旗鼓地搜捕靖安王,但凡城内身份可疑的单身男子,都要被抓去于阗王宫受审。
好在薛琼是个讲理的,她孤身一人,又受了重伤,需要人照顾,裴行俭不想被抓去王宫,两人便顺理成章地假扮夫妻。
白日里裴行俭上山采药,去集市上替人抄写书文,薛琼则在家躺着养病,与拔了毛的山鸡斗智斗勇,只为给赚钱辛苦的裴相公做上一碗山鸡汤。
街坊邻里都说,裴先生与娘子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乃是一对天作之合。
直到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于阗王宫大殿之上——
红缨银甲闯进来的薛琼与主座上冠冕加身的裴行俭四目相接。
“王爷?”
“城主?!”
呵呵,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又是穿的什么马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