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杀人诛心2
五十六.
手机屏幕上沾着血水,让输入法变得没有那么灵敏:小组临时有事,今晚可能见不了了。
祁开打字到:对不起。
柚宝:啊!那你去忙,这有什么对不起的,等忙完了给我发消息,[/亲亲]。
柚宝:可能接下来我也会特别忙,我的小组任务也好重,[/凋谢]。
柚宝:你开车慢点,雨太大了,要注意安全。
手机快要被捏坏,祁开把消息反复看过几遍,回复到:好。
车厢里再度安静下来。
祁开掩着眼深深呼吸,嘴唇止不住地颤着。
米贝明受不了这场景,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好吧,我去找医生看看伤,要个创可贴什么的。”
祁开好像沦陷在什么泥沼里一样,没有理他。
马卡龙的车门摔上,米贝明冒雨冲进急诊大厅,没手机,没钱包,也没有身份证,看个屁的伤。
米贝明找个角落里的座椅坐下,浑身湿得直往下滴水,他抹一把脸,低声骂道:“日。”
时间过去十分钟,期间有值班护士来问过,需不需要什么帮忙?
当时米贝明摇头谢过,现在他又沿着走廊一间间房去找那个护士,找到了,蛮不好意思的,问:“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梁绪的声音像救命稻草。
米贝明抓住就不放:“我现在要怎么办?也不知道他发泄完了没有,我要不要再多等一下?万一他还在哭呢?”
梁绪竟然笑起来,夸夸道:“小明懂事了。”
米贝明立刻就骂:“你他妈闭嘴!”
骂完转个身,透过瓢泼雨帘眺望粉色小车,小声狠话道:“不知道警察那边怎么样了,千万别让那群王八蛋好过。”
天气预报说,一小时后雨势会减弱,夜间将转为阴天。
米贝明跑回车里,落汤鸡一样,看祁开似乎恢复些精神了,决定最后一劝:“来都来了,不进去吗?”
祁开说:“回学校吧。”
两个人一路无话,开回东校区后祁开给米贝明指路,指到Alpha宿舍楼下,他把车钥匙抽出来,把宿舍钥匙和傻汪扣取下来攥进手心里。
“车你开回去吧,下次我再找你拿。”祁开抿着没血色的唇,顿了顿,一把声音沙哑无比,“后面袋子里全是零食,也给你,今天多谢了。”
米贝明真的对这种情况很头疼,也很无措,别扭得要命:“谢什么,没你我今天都回不来。”
说完鸡皮疙瘩直往下掉,赶紧嚷嚷让祁开回去冲澡,这么一顿折腾,一不小心就得感冒发烧。
305里空荡荡,涂星燃不在。
祁开没开灯,摸黑脱光了,站在浴室花洒下冲热水澡。
伤口被烫得发疼,心里也很疼,缓了一路不见好。
冲了不知多久,身体暖和了,魂魄却仿佛还在那条偏僻的小路上淋雨,听着何承南用嘲讽的表情一句句说出他根本不曾知晓的往事,像疯子……千疮百孔……自残……上瘾……鲜血淋漓……
祁开弯下腰,痛得一口一口深呼吸。
或许不是真的,是何承南故意刺激他而编造的谎话,可是脑海里不受控制地,也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去幻想那些可怕的画面。
他在哪儿啊,那时候?
不论在哪儿,都没能在他身边。
夜里几许,祁开怀抱着小狗布偶醒过来,宿舍里仍是黑的,好像刚刚做的噩梦依旧在延续。
祁开摸去枕边,把响个不停的闹铃关掉。
他心跳如擂鼓,半晌才缓过神来,呼吸灼热,嘴唇干裂,舌尖一舔就能尝到血腥味。
祁开慢一拍地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时间十一点整,涂星燃还没有回来。
祁开从床上撑起身,转了个方向,后背靠在墙壁上。
他唤醒手机,刚点进置顶的对话框里,乐知攸的消息就跳出来。
柚宝:[眼巴巴.gif]。
手指悬停在屏幕上,不想打字,想听他的声音。
祁开把语音电话拨出去,被秒接,对面乐呵呵的,雀跃的笑声有些含糊,把自己的名字叫得那么好听,说:“祁开你等等哦,我正刷牙呢!”
祁开“嗯”了一声,昏昏沉沉的脑子终于清醒一点,听到叫他等等的人反过来叽叽喳喳,追问道:“你忙完了吗?”
“还没有,正想发消息给你,让你先睡。”
“……你声音怎么了?吹风机似的。”
祁开用舌头抵着上牙膛制造唾液,勉强咽下去一口,扯谎道:“下午就不舒服,估计是感冒了。”
乐知攸不乐呵了,快速漱口后着急忙慌地问了一堆问题,祁开一一答了,说在宿舍里,不严重,有药,不熬夜,十二点前一定就睡,明天肯定就会好起来。
乐知攸站在阳台上戳百叶窗,嘟囔道:“虽然但是,从来都是我生病,好难得轮到你一回啊。”
轻笑声像安抚,乐知攸听得心窝里痒痒,说出来的胡话也好比撒娇一样:“你说我能不能勇闯Alpha宿舍去照顾你啊。”
祁开又笑了笑,眼睛盯着漆黑中的虚空,恍然间思绪飘走了。
他哑声叫了乐知攸的名字,不知道想要听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他问:“你现在……还害怕打针吗?”
外面天阴沉沉的,乌云未散,酝酿着新一场的大暴雨。
乐知攸躺在被窝里睡不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小狗耳朵,已经熄灯了,对床路棠在和纪念讲电话,路棠不是很高兴,因为纪念又出去住小旅馆了。
乐知攸也不是很高兴,他说不清道不明,总觉得今晚的好妹妹好像不太好。
拿起手机,发出去的提醒早睡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乐知攸点进祁开的朋友圈,一条条第无数遍重温。
他的小狗,其实能藏好多心事的。
乐知攸翻个身,退回到置顶的对话框里,慢慢打字到:小狗睡了吗?我担心你会不会发烧。
又删掉,怕祁开已经睡着了,发过去反而把人吵醒。
乐知攸埋进被子里,心里担忧交织想念,他爬床之前看了祁开的课程表,明天周四,祁开只有上午后两节有课,而他却是全天满课,想要去看望祁开的话,只有中午才能得空了。
要不要翘呢?
不是有常言,平时不爱生病的人往往病来如山倒。希望祁开不要命中,睡过一觉就能神清气爽。
乐知攸闷声长叹,希望吧。
凌晨电闪雷鸣,暴雨浇透云泞。
待到早晨,天空仍是没有放晴。
乐知攸一睁眼就给祁开发消息:好些吗?
祁开回得也很快:好多了。
柚子:太好了!那我中午去找你!
对面输入中,输入好几秒了也没发过来,乐知攸爬下床,洗漱完回来恰好看见蹦出来的新消息。
小狗妹妹:晚上吧,还没好全,怕传染给你了。
小狗妹妹:下午我再睡一觉。
乐知攸想了想,也行:那晚上见,我想你想得有点厉害。
路棠温茶倒给柚子一杯,又递给他一根香蕉,问:“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乐知攸跌坐在椅子里,心不在焉地嘀咕道,“就是,感觉有点奇怪……说不清……”
“也有事情瞒着你么,和纪念似的。”
乐知攸苦闷地咬着香蕉,又摇摇头:“应该,不会吧……”
上午十点钟。
柚子:上课去了吗?
小狗妹妹:嗯。
柚子:还难受不?
短信比祁开的回复先一步跳出来,陌生号码属于何承南,对方言简意赅地命令到:乐知攸,别等你有空了,如果你现在不过来找我,我会立刻就把你自残的事情告诉他。
紧追又来一条:什么狗屁父母离婚,我会告诉他,你自残全都是拜他所赐。
上课铃声响,老师走进教室里,翻开花名册开始点名。
路棠奋笔疾书写作业,听见乐知攸被点名两次也没动静,转过头刚要推推他,就被乐知攸惨白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路棠失声:“柚子!”
全班都看过来,看见乐知攸如从噩梦中惊醒一样,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什么都不顾地直冲教室外跑去。
路棠二话不说扔了笔就追出来,跑过走廊又跑下三层楼梯,终于把惊慌失措的乐知攸追上了。
他抱住乐知攸,压在墙上,大声问:“柚子!喂!你怎么了?”
“我、我好像知道,我好像知道了,但是我不敢确定。”
何承南给的地址是人民医院。
祁开突然反常。
何承南向来油嘴滑舌,鬼话连篇。
祁开说,我难受。
“我猜的,不会那么巧的,他不是还没被放出来吗?他是吓唬我的……我、我自己,我自己吓自己。”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路棠抓着乐知攸肩膀用了摇了摇,“但是,你要去哪儿,我陪你去,好不好?”
教学楼离北区校门口有段距离,跑到香香街上拦的士的时候,乐知攸已经跑得要喘不过气,脸色非但没有像路棠一样热得涨红,反而冷汗涔涔,越发苍白。
路棠快要吓死了,拉也拉不住,又气又急,吼他:“乐知攸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只给我半小时,”乐知攸靠在公交站牌上拍心口,头昏眼花还耳鸣,全身都在发抖,“他在计时,在倒计时,我好害怕。”
路棠气得骂脏话,翻来覆去除了“混蛋”骂不出别的来,又听“叮”的一声,仿佛催命音符,乐知攸拿起手机看看,是何承南的短信在宣布:还有二十分钟。
载客的士一辆辆开过去,全都有人,网约车已经过去一分钟了,还是没有车接单。
糟糕的天气,和糟糕的运气。
乐知攸急得眼泪淌了满脸,情绪早就乱成一团,根本不敢不去想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那么从昨晚到现在,他的祁开其实一直一直都沦陷在沉重的悲伤里受折磨。
一口气提在乐知攸的嗓子眼儿,他拿出全部的虔诚许愿到,不要是真的。
短信又响,路棠骂出了新花样:“他是要死了吗?!催催催的!”
乐知攸低头去看:怕来不及的话可以求我,我给你宽限。
乐知攸立刻手指大动:我求你,再给我半小时行吗?
何承南回复:十分钟。重新开始倒计时,半小时。
乐知攸蹲在地上咬紧牙,不让自己在大街上丢人地哭出声来。
他想,何承南,你等着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文!
可难写了,特别难写,请给我评论和海星星吧!谢谢大家!